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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上)

2024-08-27 17:54:36 作者: 餘酲
  自然是願意的。閱讀

  良辰吉日,午時三刻,八抬大轎自虞家村出發,搖搖晃晃往京城去。

  臨別的不舍遲滯湧上,虞小滿掀了轎簾探出頭往後看,一聲不舍的「姐姐」剛要出口,就瞧見上轎前還拉著他哭哭啼啼的一眾親朋這會兒都散了,圍在木屋前頭重新紮堆,正熱火朝天分聘禮呢。

  虞小滿一噎,看著那擺了一條長龍的數十抬金絲楠木箱,想來裡頭裝著的東西更值錢,他們急著翻看也是人之常情。

  自我開解完,虞小滿扭頭瞭望前路。官道蜿蜒伸向遠方,頭回走這路時的忐忑不安與次回沿這路回鄉時的心灰意冷,都如過眼雲煙,轉瞬不見蹤影。

  唯余滿心期待,摻雜著自手心專遞到四肢百骸的暖,好似手還被陸戟握著,任前路冰雪風霜,都可以從容應對。

  花轎里寬敞,裡頭鋪了可躺臥的軟墊,還擺了幾隻精巧手爐,一隻焐手一隻焐肚子剩下的堆腳邊,不大一方天地如同陽春三月,暖得叫人昏昏欲睡。

  路途漫長,膳食供給成了最大難題。陸戟不知從何處尋的法子,將糕餅點心都存在食盒中,由侍從一路拿著,虞小滿想吃了便取出,在炭火上烤一烤,還是香甜軟糯,與剛出爐的無異。

  前頭軍隊開路,後頭丫鬟小廝伺候,虞小滿坐在中間的轎子裡吃了睡睡了吃,什麼都不用擔心,端的是金尊玉貴,比公主出嫁還要講究。

  就是無聊得緊,吃飽喝足想找個聊天的人都沒有,弄得虞小滿格外思念虞桃。

  把前頭騎馬的新郎官叫了來,陸戟勒住韁繩放慢速度與花轎齊頭並進,聽虞小滿問起,答道:「虞桃在府上有人照顧,很好。」

  當初沒帶虞桃一起走,虞小滿愧疚得很,仍有些不放心:「她是不是……還在怪我?」

  「不曾。」陸戟思忖片刻,又道,「小甲和小乙也不曾怪你。」

  陸戟的話虞小滿還是信的,他點點頭,坐回轎中。

  沒等陸戟駕馬上前,轎簾忽又掀開。

  「你怎的知道我給它倆取的名?」

  虞小滿越想越迷惑,能與池中魚兒交流的事他連虞桃都沒告訴,陸戟從何得知?

  面對質疑,陸戟抿唇,似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最終,他只輕飄飄答了句「到家便知道了」,而後策馬上前,繼續領路。

  為縮短花在路上的時間,減少旅途勞頓,迎親隊伍行得很快,轎夫輪流換班歇息以保證速度,原本需得八九日的路程,花了不到四日便快到了。

  虞小滿在轎子裡待了四天三夜,屁股都坐疼了,幾次央著陸戟帶他騎馬,陸戟都因擔心他的身體不允,非要他在裡頭坐著。

  待行至京畿,遠遠能瞧見巍峨城門,虞小滿實在坐不住,趴在軒窗邊眨巴水汪汪的眼,嘴巴噘得能掛油瓶。

  看得陸戟實在不忍拒絕,無奈下令停轎,將歡天喜地從轎中出來的虞小滿攔腰撈到馬背上,仔細用披風將他裹了個嚴實,才揚鞭策馬奔跑向前。

  陸戟的絕影馬乃萬里神駒,上戰場也不遑多讓,何況載著兩個人行在平坦的官道上。

  馬兒風馳電掣,須臾功夫,迎親隊伍就被遠遠甩在身後,冬末喧囂的風貼面而過,城門籠在瀰漫的塵沙中,仿佛近在眼前。

  怕身後的人聽不清,虞小滿扯開嗓門問:「是不是快到家了?」

  陸戟也拔高音量:「是。」

  「家裡有什麼呀?」

  「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陸戟揮起一鞭,加快速度,「什麼都有。」

  雖然瞧不見虞小滿的表情,陸戟知道他一定彎著眼眸在笑。

  「有陸郎嗎?」虞小滿明知故問,「只待我好的陸郎。」

  陸戟勾唇,貼著他的耳廓說:「有,這就帶你去見他。」

  令虞小滿意外的是,馬兒沒往陸家方向去,而是停在京郊附近的一座宅院前。

  宅子三進三出,外頭還圈了片園林,算來占地比陸家的院子還大些。

  在陸戟的攙扶下從馬上下來,虞小滿尚未來得及打量四周,便聽得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突然被從身後抱住。

  來者個頭比虞小滿矮,身量也纖細,吸鼻子嗅到熟悉的胭脂香粉味,虞小滿輕聲喚道:「小桃姐姐。」

  姑娘家感情豐富,見著人先哭為敬,鼻涕眼淚擦滿一手帕,抬頭見虞小滿咧著嘴在笑,粉拳捶他肩膀,凶道:「你還笑得出來!」


  虞桃對虞小滿把自己丟在陸家的事耿耿於懷,虞小滿解釋說不想讓她跟著受苦,她也不依,非要虞小滿給個交代。

  「前些日子我身體不適……」虞小滿揀能說的說,「去別處養病了。」

  虞桃上下打量他:「真病了?我怎麼瞧你反而圓潤了些。」

  虞小滿忙捂肚子維持形象:「這不是養好了嘛。」

  即便還是將信將疑,虞桃見他不願說便也不多問,推著他往屋裡去:「回來就好,走,先看看臥房布置可還滿意。」

  待進到院中,目及鋪天蓋地的紅,虞小滿才明白陸戟說的「準備」是何意。

  此處的喜慶程度不亞於虞家村作為娘家的小木屋,到處系紅綢掛燈籠不說,外頭鑼鼓喧天,裡頭笙歌鼓樂,該有的不該有的一樣都沒少了去。

  虞小滿邁過門檻的瞬間,鞭炮霎時炸響。院中設了筵席,賓朋滿座,每走一步都踩著歡聲笑語,還有拋灑滿地的銀錢彩果。

  「新娘子下轎咯!」

  虞桃這一聲,令虞小滿記起約莫一年前的這時候,自己也剛下花轎,走的是偏門,面對的是門庭冷落,而非如今的熱鬧非凡。

  去年今日,恍如昨日。

  未待他多想,一方銷金帕子自頭頂落下,接著綁了紅花的錦緞一端被塞到手中,虞小滿不由得收攏五指攥緊。

  他知道另一端是陸戟握著,同樣不舍鬆開哪怕分毫。

  去年今日,並非昨日。

  因為陸戟把當初沒能給他的,全都給了他。

  有孩童在邊上誦讀吉利詩文——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而天上人間,沸反盈天,虞小滿只覓得一道溫潤嗓音。

  「夫人,有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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