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虛空彌合,震顫的天地穩住,不可避免的終結突然停止,司徒誨人方露出驚疑之色,忽見一片白光灑落。
祥光所過之處,天地山河、乾坤萬象,盡數變得透明,然後破碎開來,卻沒有半點毀滅終結之意,反而一股純粹的生機從中釋放,往外流散,自然注入那些不會消失的物體之內,為其所吸收。
在這一切如夢幻泡影般消逝的情境中,唯一不會消失的,只有不屬於九龍塔自身的外來物,也就是司徒誨人這一群。
生機入體,司徒誨人只覺一股暖意遊走全身,原本連番大戰的重創,盡數消弭,甚至先前證道萬古,造成的道基之損,都被不可思議地彌補完好,連帶停滯的力量都隨之增長,不知不覺就跨過一步,站穩八重天階,忍不住狂笑出聲。
「哈哈哈哈~果然天意在我!等我出去,就清算一切舊仇!」
好不容易止住狂笑,司徒誨人看向一邊,只見這股世界歸無後留下的生機,同樣也注入秋艷紅體內,原本艱難再生的殘軀,飛快修補,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瞬間圓滿。
司徒誨人吃了一驚,繼而大喜,「幹得好,不枉這次勇入虎穴,賭上性命,收穫的好處真是不小!」
秋艷紅重創的元神徹底痊癒,破碎的屍軀重組恢復,甚至透出一股生機,仿佛由死轉生一般。
這個異常的變化,連司徒誨人都大為錯愕。萬古以來,死者不生,是天道定下的鐵則,除非經過輪迴洗滌,否則死者絕無重生之理,但這項天道所訂的鐵則,卻在司徒誨人眼前硬生生被打破,秋艷紅的屍軀,奇蹟似的轉死為生,從屍體變回了……活人。
司徒誨人一時失神,喃喃道:「九龍塔不愧為天道造物,居然能打破天道設下的限制,奪天造化,這一手……別說魔主,恐怕諸天之內,沒有哪個永恆者能夠。」
秋艷紅也知道機會難得,趁著大量生機入體,瘋狂吸納,不光是療傷,補強肉身狀況,更悄悄動了心,想要更進一步。
……司徒誨人可以趁機晉升八重,或許……我可以趁機證得萬古?
察覺到神軀變化中蘊藏的巨大好處,秋艷紅顧不得接話,全心投入軀殼之中,要將元神和奪舍的肉身徹底融合,藉助這股新生力量,衝擊萬古,卻驟感有些不對。
……什麼東西?怎麼回事?
一道意外的生命氣息,在神軀內萌生,如同新生的嬰兒,卻又仿佛是神軀的正主,長鯨吸水一般,將體內涌動的能量吸收殆盡,壯大自身。
驚愕莫名,秋艷紅眼前驟然一黑,萬古之路就此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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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浮空帝都之中,光芒灑下,無窮生機自四面八方湧入,司馬冰心順勢吸納,飄飄欲仙,妖皇、霸皇早先輸入的力量,在這情境下被抹去封禁手法,徹底釋放,再沒有任何阻礙,與司馬冰心充分結合,無有隱患。
本就已經飆到七重頂的司馬冰心,再吸收這股力量,其薄如紙的那層境界壁,瞬息被突破,司馬冰心輕飄飄前踏一步,晉入八重天階,通體舒泰,說不出的暢快。
「祖皇千秋!」
「祖皇千秋!」
一方方人道世界,如氣泡消散,除了登上救世方舟的幸運者,其餘的人道子民,都在驚愕中化作虛影,匯集起來的最後意念,化作一股龐大而衝突的願力,直衝帝都,匯入司徒小書體內。
這樣混雜的願力,原本絕對無法使用,然而,仁道之主兼修人道的神異,就是這樣不講道理,司徒小書將這股力量順利吸納,與本身積蓄的眾生之力融為一體,盡歸於己,衝破關隘,成功登臨八重天階。
……你們的忠誠,你們的心愿,我都感受到了,我的子民們,我會對得起你們,讓人道光耀於七界的。
成功登臨八重,司徒小書不感欣喜,只是更加感覺到肩上責任沉重,許下心愿,必將不負子民所望。
跟著,司徒小書、司馬冰心都望向溫去病,想看作為整個逃脫計畫核心的他,是否已經準備妥當,卻見他全身大放光芒,時光長河蜿蜒百轉,將其環繞,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其中隱約現出過去未來重重。
身為萬古強人,兩女對時光長河都不陌生,這道代表時間法則的長河,素來都是明滅不定,有些地方放亮,有些地方則幽暗諱深,卻從來沒有哪一刻,看見時光長河如此大放光明。
「喝~~~~~~」
溫去病長嘯一聲,飛沖九霄,順著時光長河的流向,直往九龍塔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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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阿山這回是引動了什麼,居然如此神奇?」
血影融入塔頂,大放光芒,霸皇怒氣稍息,稍微恢復了冷靜,駐足仰首,沉默不語。
李昀峰也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慶幸溫去病的行動成功,放下心來,跟著就看見九龍塔奪天造化,釋放出無可想像的生機洪流,沛然湧來,還不待自己拒絕或接受,就瘋狂灌入,令身體一輕。
光芒照下,生機入體,李昀峰眼眶中勉強壓制的九陰怨火,徹底熄滅,萬古之能隨即發動,再造眼珠,重現光明。
重新能用雙目視物,仰望灑落的光明,李昀峰只感一股盎然生機,在自己體內流轉,治癒一切隱患,甚至就連這些年來,以傷換成長所留下的無數暗創,早已千瘡百孔,註定無法修補的身體,都在這股生機的潤養下,漸漸癒合完好。
……怎、怎麼會?這些傷……居然也能治好?真的可以……但……就連永恆者都說已經不可能……
李昀峰錯愕莫名,但比起震驚,更多一部分的感受,卻是打從心裡冒出的狂喜。
已經不知道多久,自己走在慢性自殺的毀滅道路上,沒有半點奮起向上的念頭,最開始,只是一心求自我毀滅,到了後來,就算想要奮起,也已回頭太難,人生如是,身體也如是……
早在龍仙兒前往冥府之前,自己就隱約感到時日無多,神皇之戰豁命硬斗,未嘗沒有就此完結一切的念頭,後來雖然登臨萬古,卻更感到此身創傷太重,能再為著兄弟扶持的時間有限,這回跟隨前來,也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準備。
自業自受,回顧當初自己所犯下的罪業,現今這結果,沒什麼可抱怨的,哪想到在自己已不抱任何希望,決心把自我毀滅之路,獨自走到終點的此刻,上天居然給自己開這麼一個大玩笑,重新把希望送到面前。
「……這真是……何其荒唐的人生啊……」
李昀峰喃喃出聲,看似平靜的聲音里,有一絲抑制不住的感動,眼角熱熱的,已經許久不曾有過的悸動,鼻端酸酸的,如果開口,聲音肯定是哽咽的。
……這個感覺,如果完全化納這股生機,多點時間消化,兼修六道法門造成的肉體損傷可以修復,這股逼人發狂的痛楚,也會消失,我……等於是新生了。
……像我這樣的罪人,也可以得到救贖,可以重活一遍……
……真的,可以嗎?
「老天……真是待我不錯。」壓抑著胸中翻湧,李昀峰仰著頭,享受著亮光自天頂撒下,仿佛承受和煦日光,兩行清淚,緩緩淌下。
對面,霸皇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神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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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
溫去病沖霄而起,直往塔頂,眼看就要撞上,又是一聲長嘯,九龍塔應聲開啟,將吸入的眾人盡數吐出。
諸天萬古方在驚愕九龍塔和妖皇的僵持,卻見祥光之中,無數人影飛出,其中更有一人拖著時光長河,沖天而起,直上雲霄。
這道宛如銀河垂落的長長身影,拖動時光長河,天地隨之而動,無數異象紛呈,籠罩太古妖都,將諸天的目光都引去。
其中既有先天五太輪轉,無中生有,到之後日月星辰定型,山川河流顯現的乾坤演變;也有從太初神族現世,洪荒妖族出世,到仙佛興盛,魔鬼亂舞,及至人族大興的諸界爭霸的重演;亦有溫去病一生種種,過去未來無數可能的具現,正是變動之道最好的顯現。
天地會變,神魔會變,人心會變,唯有大道不變!
溫去病就此頓悟,腳踏萬古雲霄,證道九重天階!
而在溫去病沖天飆起,九龍塔應聲而開的同時,本在吸納塔中玄妙生機,藉此幫助化納眾生之力,穩定境界的司徒小書,猛地就被甩了出去。
「成功了?」
半空中穩住身形,飄然落地,司徒小書正要觀察周圍情況,卻驟感不對。
眼中閃現無數畫面,九龍塔中璀璨星河,無數世界煙消雲散,自己和溫去病建立的偌大帝國,化作烏有,億兆子孫灰飛煙滅,願力的基礎也同樣歸無。
為了闖過這一劫,溫去病特別設計救世方舟,剛剛大難發生時,司徒小書也盡展神通,收了大批子民在內,想要庇護他們,脫得大難,這一點確實是成功的,可隨著自己被拋出塔外,縮小化持在手中的救世方舟內,赫然一片空蕩蕩的,什麼也沒剩下,就連救世方舟都開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