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十五,陸宇翎準時來到了李西寧家的小區門口,等了有兩三分鐘,李西寧騎著自行車出現了。
陸宇翎第一眼先看向了她的書包,然而卻並沒有看到那隻白色的兔子鑰匙鏈,心裡略有點失望,不過他並沒有將這種失望表現出來,神色依舊如常。
李西寧騎到他身邊後先說了句:「走吧。」等兩人並肩騎行在馬路上時,她又問了句,「今天誰來給你開家長會?」
陸宇翎言簡意賅:「我舅。」
李西寧本想順著問一句「你爸媽呢?」,但話到嘴邊了她忽然想到許東若那天曾對她說過陸宇翎從未提起過自己的父母的事,於是趕緊拉住了話閘,緊接著就換了話題:「生物背完了嗎?」
她的語氣一直很溫和,簡直像極了一個盡職盡責的好老師,但正因如此,陸宇翎才不滿意:「你看你,一大早見了面先問我家長會的事,然後就開始問我學習的事兒,一點都不……那什麼。」
最後兩個沒說出口的字是「體貼」。
但他越是不說,李西寧就越是好奇:「一點都不什麼?」
陸宇翎卻不說話了,傲嬌地扭過了臉,還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這幅欲擒故縱的樣子簡直像極了住在城堡里嬌生慣養的小公主。
那一刻,李西寧的腦子裡瞬間冒出了四個字——恃寵而驕。
都是慣出來的臭毛病!
但她還能怎麼辦?只能哄唄,不然人家還要一直跟你鬧脾氣。嘆了口氣,李西寧按照小公主的意思問道:「昨晚幾點睡的?」
陸公主這才放下了傲嬌的身段,語氣聽似隨意,實則無比浮誇地回道:「我昨晚十點四十到家,放下書包就開始學習,一直學到半夜一點,螢囊映雪、鑿壁偷光、懸樑刺股!」
接連用了三個成語,可以說是非常渴望表揚。
李西寧立即誇獎道:「哇,你這麼刻苦?」
雖然像是在表揚幼兒園的小孩,但是這招對陸公主非常受用:「那你看,馬上衝刺年級第一!」
切,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說你胖你就喘!李西寧笑著瞥了他一眼,而後又問:「今天幾點起的?」
陸公主毫無防備地如實回答:「五點半就起了。」
李西寧:「吃飯了麼?」
陸宇翎非常滿意這種關心他的問題,笑著回道:「吃了。」
誰知李西寧下一句竟然是:「十點放學,我昨天十點十五就到家了,你十點半才到家,比我晚了整整十五分鐘,今天早上你五點半就起床,我算上你洗漱、吃飯、收拾東西的時間差不多二十分鐘,也就是你不到六點就出門了。陸宇翎,你為什麼要走那麼早?你家到底住在哪?」
陸宇翎:「……」我艹!還他媽是個推理小能手。
小老虎真不是紙堆出來的。
見他不說話,李西寧又道:「我那天晚上看見你調頭了。」其實她早就懷疑陸宇翎一直在騙她,其實他根本就不順路,只不過是為了能夠每天陪她回家、接她上學。嘆了口氣,她帶著些愧疚與心疼地看向他,語氣無奈卻輕柔地問,「你是不是傻呀?」
特意維持了兩年多的「順路」謊言被拆穿,陸宇翎的耳尖都紅了,卻死不承認,硬著頭皮回道:「我還能傻到天天多繞一圈路去上學?」
你可不就是這麼傻麼?全世界就沒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李西寧又是感動又是想笑,但她也知道小公主也是要面子的人,所以就沒再繼續追問這事兒,而是說道:「以後不用來接我了,也不用送我回家了,就幾分鐘的路,我自己可以。」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她自己心裡也犯嘀咕——真的可以麼?雖然就幾分鐘的路,但是他已經陪了她兩年多了,早就成了習慣。既然是習慣,哪有那麼容易戒掉?更何況還是在潛移默化間形成的習慣,這種習慣最為頑固。
陸宇翎也沒那麼容易放棄,固執道:「你別瞎胡亂猜了,說的跟真的一樣,我家和你家一個方向,就是比你家遠點。」
切,還不承認?李西寧嘆了口氣:「行,都是我瞎胡亂猜,反正等十一我去給你補課的時候就知道是不是一個方向了。」
陸宇翎:「……」
李西寧斜眼瞧著他:「還嘴硬麼?」
陸宇翎憋紅了臉,最終憋出來一句:「行,你贏了,反正我也說不過你。」
李西寧:「那是因你不占理!」
陸宇翎小聲嘀咕道:「我占理你也能說成不占理,全世界你就會欺負我。」
李西寧瞪著他:「你再說一遍?」
陸宇翎不敢,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勝利後,李西寧傲嬌地輕哼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她對他說道:「以後早上不用起那麼早了,也不用來接我,我以後去食堂吃早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食堂?」知道他以後肯定還要一意孤行地來接她上學,但是她又捨不得讓他天天起這麼早,所以才想了這麼一個辦法,「如果你去的話,那咱們倆就每天早上六點十分學校門口見。」
去食堂吃早飯,他最起碼能多睡二十分鐘。
陸宇翎完全沒想到李西寧能為了他考慮這麼多,詫異又驚喜,像是猝不及防間被人灌了一勺蜜糖,反應過來後,笑得合不攏嘴,甚至有點得意忘形了,嘚瑟的跟二大爺一樣:「哎呦,既然你盛情邀請哥和你共進早餐,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吧。」
李西寧:「……」合著你還挺勉強?
陸宇翎翹著唇角,滿意又嘚瑟地瞧著李西寧:「這才叫體貼嘛,表現不錯,今天有獎勵,以後再接再厲,少吃酸醋少發脾氣。」
李西寧臉紅了,又羞又氣地瞪著陸宇翎:「神經病!」言畢她就加快了踩腳蹬的頻率,不再和他並肩而行了,加速騎到了他的前面去。
小老虎生氣了,陸公主還有自知之明,沒追上去找罵,乖乖地跟在她身後,笑眯眯地看著她的背影。
到了學校停車後,陸宇翎把自行車停到了她的旁邊,李西寧就沒搭理他,看都沒看他一眼,從校服兜里拿出來鑰匙鏈,自顧自地鎖車。
這時陸宇翎才看到她鑰匙鏈上掛的那隻小白兔,驚喜得不能再驚喜,簡直是喜上加喜,紅雙喜。
鎖好車後,李西寧又把鑰匙鏈揣回了兜里,依舊沒答應陸宇翎,扭頭就走。
陸宇翎趕緊去追她:「你看你,脾氣這麼大,快跟我和好,不然不給你驚喜。」
李西寧:「……」還敢威脅著我跟你和好?
恃寵而驕!
都是慣出來的臭毛病!
臭毛病必須改,李西寧決定這次不再慣他了,就當是沒聽見,頭也不扭地朝著教學區走。
陸宇翎一看形式不對,趕緊改變戰術,立即認錯討好:「我錯了,我跟你真誠認錯。」
李西寧這才給了他一個眼神:「你錯哪兒了?」
陸宇翎一本正經:「錯在心裡沒B數。」
李西寧瞬間破功,特別想笑,但是又不能笑,繃著臉強忍著笑意,斜眼瞧著他:「什麼驚喜?」
陸宇翎眉頭輕挑,給了她一個「哥就知道你會問」的眼神:「說出來還能是驚喜麼?」
李西寧:「你就嘚瑟吧!」
陸宇翎:「一會兒去給哥接水,接完水就給你驚喜。」
李西寧嘆了口氣——小公主可真是會磨人。
等兩人到教室的時候,大部分學生已經來齊了,還有五六分鐘才開始早讀,不過有些勤奮刻苦的學生已經開始早讀了,有些還在吃飯,李西寧把書包掛在了書桌右邊的掛鉤上,然後一邊拿杯子一邊問正在背化學筆記的許東若:「你接水麼?」
許東若的反應一如既往地省事,直接把自己的杯子往李西寧桌子上一放:「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李西寧:「……」誰都不服就服你。
李西寧白了她一眼,拿著兩個杯子走了,但是出了教室門後她卻沒有朝著水房的方向走,而是先去了教室後門。
後門開著,李西寧站在門口,上半身朝教室里微微探進,對著正在啃雞蛋灌餅的馬胖胖說了句:「胖胖,你要接水麼?」
是西寧女神的聲音!馬胖受寵若驚,手一抖,夾在餅里的香腸直接掉在了桌子上,都來不心疼香腸,他忙不迭地扭頭看著西寧女神:「給我接水麼?」
陸宇翎也聽到了李西寧的聲音,但是卻沒扭頭,就當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從書包里拿出了生物書。
李西寧笑著回答馬胖:「對呀,我剛好要去接水。」說著,她還朝著馬胖伸出了手,「來,杯子給我。」
馬胖倒吸了一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若木雞地把自己的杯子遞給了西寧女神。
李西寧還是沒走,這時陸宇翎靠在了椅背上,跟個二大爺似的把自己的杯子伸到了李西寧面前,吊兒郎當地開口:「來都來了,多接一杯也沒什麼吧?」
李西寧白了他一眼,拿著他的杯子走了,然而就在她轉身的時候陸宇翎忽然扯住了她的校服兜:「哥只喝熱水,別給我懟涼的,達不到要求哥不收貨。」
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可是把你嘚瑟壞了!
李西寧就沒搭理他,直接走人。
旁邊的馬胖依舊沉浸在西寧女神主動給他接水的驚喜之中,等李西寧走後,坐在他前面的那個男生扭頭敲了敲馬胖的桌子:「醒一醒,人家西寧女神是為了給你接水麼?人家那是要給陸哥接水!」
馬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被當成障眼法了,內心非常不滿,氣呼呼地對他陸哥抱怨:「你們倆怎麼還嘰嘰歪歪的呢?不考慮單身狗感受麼?」
陸宇翎:「你懂個屁,這叫情.趣。」
馬胖:「……」
早上接水的人不多,李西寧到水房後很快就接好了四杯水。男廁所就在水房旁邊,等她拎著四個接滿了熱水的杯子從水房出來的時候,剛好遇到了從男廁所出來的薛坤。
自從表白失敗又被李西寧拉黑後,薛坤每次看見李西寧的眼神中都帶著怨怒和厭惡,就好像李西寧幹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兒一樣,而且這一段時間年級里總是在傳李西寧和陸宇翎談上了,薛坤在校外認得大哥程凌又和陸宇翎是死對頭,他本人也不怎麼瞧得起陸宇翎,覺得自己哪哪都比陸宇翎強,所以他特別不明白李西寧為什麼看不上自己,偏偏看上了陸宇翎?
薛坤覺得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對李西寧的態度更是新仇加舊恨。
現在走廊上沒人,薛坤膽子就大了,一臉不屑地看著李西寧,冷嘲熱諷:「聽說你現在都開始跟韓喬微搶男人了?這麼飢不擇食?」
李西寧知道薛坤是在找事,所以沒理他,甚至沒看他一眼,直接拎著杯子走了。
薛坤「呸」了一聲,盯著李西寧的背影低聲咒罵了句:「假清高的臭婊.子。」
李西寧雖然沒跟薛坤計較,也沒打算把這事告訴陸宇翎,以免他再和薛坤鬧起來,但是心情難免會受到影響,就像是正在高高興興地賞花卻遇到了死老鼠一樣。
薛坤就是那條掃興的死老鼠。
回去之後,她先去了後門把杯子送給了陸宇翎和馬胖,然後又繞到了前門回班,整個過程中一句話都沒說。
陸宇翎感覺出來她有點不對勁兒,但是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疑惑的時候,從後門看到了路經七班門前走廊的薛坤。
要說薛坤這人也是賤,走到七班後門的時候,非要朝里看一眼,故意對上了陸宇翎的目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陸宇翎本來就不是個善茬,整個學校都沒人敢惹他,脾氣瞬間上來了,直接把手裡的書砸桌子上了,衝著薛坤罵道:「艹你媽瞪誰呢?」
陸宇翎這一嗓子聲音不低,又帶著怒意與狠勁兒,原本斥滿了朗朗早讀聲的教師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後門。
沒人敢站出來制止陸宇翎,因為誰都知道他不好惹。
薛坤瞬間慫了。
自從他兩個月前在外面認了程凌當大哥後整個人都膨脹了起來,走在學校里腰杆筆挺,覺得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都惹不起他,包括陸宇翎,所以剛才才敢瞪他,相當於挑釁。
而他最近一段時間也沒少挑釁陸宇翎,五班和七班在同一層,倆人經常在走廊上抬頭不見低頭見,薛坤每次看到陸宇翎的時候都要用眼神剜他一次,兩人錯身走開後他還會低聲咒罵陸宇翎一句,但是陸宇翎從來沒跟他計較過,他就覺得陸宇翎是畏懼程凌,所以壓根不敢惹他這個程家小弟,三翻四次之後,薛坤的膽子就大了,有時候背後罵人的聲音都洪亮了不少,他甚至還會去找程凌邀功,貶低陸宇翎也就名氣大,被人傳的牛逼,其實就是個慫逼,怎麼罵他他都不敢還口。
這話程凌聽得高興,對薛坤也就跟照顧,薛坤的底氣越來越足,以至於到現在連自己幾斤幾兩都認不清了,敢和陸宇翎硬碰硬了。
但是今天陸宇翎卻沒再把他當蒼蠅,以往不跟他計較,是因為感覺自己動手拍蒼蠅太麻煩,跟這種小嘍囉實在沒必要小題大做。
不過今天他必須好好地敲打敲打這隻小蒼蠅,免得他心裡沒逼數誰的妞都敢惹。
薛坤沒想到陸宇翎今天會一反常態跟他剛,更沒想到他脾氣這麼暴,那股子狠勁兒一上來簡直氣場炸裂,他壓根就抵擋不住,忽然明白了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甚至連腿都軟了。
但是當著整個七班人的面,他要是就這麼走了也太丟面子,於是硬著頭皮回了句:「我什麼時候瞪你了?」
連自己做的事兒都不敢承認。
陸宇翎沒說話,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足足比薛坤高出一頭,他的面色還相當不善,陰沉中又帶著狠戾,嚇得薛坤直接往後退了一步。
看著薛坤這慫樣陸宇翎就想笑,然後他就真的笑了,笑容中儘是輕蔑與藐視。
薛坤惱羞成怒,但是卻敢怒不敢言,臉都憋紅了。
看著薛坤的洋相出夠了,陸宇翎洋洋灑灑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沒再跟薛坤多說一句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拿起了生物書,開始心無旁騖地背書,在不好惹校霸和好學生之間無縫隙切換。
薛坤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家當猴耍了,或者說,人家跟沒本就沒把他當回事,甚至都不願意跟他動手,他則是不敢跟陸宇翎動手,狠狠地咬緊了牙關,轉身走了。
整個過程中,李班長一直沒說話,一言不發地坐在講台上看著陸王霸惹是生非,等這場鬧劇結束後,她才拿起黑板擦,輕輕地敲擊講桌:「行了,都開始背書。」
教室里這才重新恢復早讀氛圍。
然而在大家都在埋頭背書的時候,李西寧卻抬起了頭,朝著後門出看了一眼,這時陸宇翎也抬起頭看向了她,笑了,笑容中儘是頑劣,像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
李西寧也笑了,臉頰微紅。
又是一次心照不宣。
小公主平時雖然矯情了點,但是關鍵時刻總是能幫她出氣,這次對薛坤是這樣,上次對韓喬薇也是這樣,他總是在無條件護著她,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她像是被他呵護在了手掌心中。
早讀結束後,她拿著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許東若斜眼瞧著她,一副不懷好意的眼神。
李西寧忍笑:「有話你就說。」
許東若回了她倆字:「包庇!」
李班長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包庇誰了?」
許東若:「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不清楚。」李西寧拿起杯子,擰開杯蓋喝了口溫水,這時許東若忽然問了她一句:「你換鑰匙鏈了?」
李西寧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小白兔從校服兜里露出來了半個腦袋,於是就順手把整串鑰匙從兜里拉了出來,準備給許東若看。
然而就在鑰匙鏈從兜里被抽出來的那一刻,兩顆糖也從兜里掉到了地上。
李西寧怔住了——他什麼時候塞我兜里的?然後趕緊彎腰把糖從地上撿了起來。
一顆糖的外包裝是紫色,她最喜歡的葡萄口味;另外一顆糖卻是土黃色的新包裝,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味。
難不成這就是驚喜?新口味的糖?
李西寧立即擰開了糖果包裝紙,緊接著就把白滾滾的糖塞進了嘴裡,用力一咬,濃香夾心瞬間爆了出來。
是榴槤味!
李西寧特別喜歡吃榴槤,簡直驚喜的不行,立即回頭看向了陸宇翎。
陸宇翎剛才一直挺忐忑,因為他不知道李西寧喜不喜歡吃榴槤,不過對上她視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她喜歡。
作者有話說:#全世界沒人敢惹陸王霸,只有西寧女神天天擰著陸公主的耳朵罵#
陸公主:「我太難了!」
明天開始更新就恢復正常了,還是早上六點!
小張小張,早早起床,六點更新,存稿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