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蘇家樓下，寧惜吸了口氣，不由自主開始緊張起來。
這份緊張在蘇母來開門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怎麼是你？」蘇母看見她，就十分不悅。
隨後二話不說走了回去。
裡面傳來交談聲，應該是蘇父問是誰，隨後就戛然而止。
因為寧惜進來了。
蘇父盤著腿，坐在沙發上，目光陰沉又不善，「哼，走了這麼久，我還以為你死外面了呢！死外面更好，省得還回來，惹人心煩。」
蘇母也說，「就是啊，當初把我們害得那麼慘，你看看現在家裡，都窮成什麼樣子了。」
「知道的，我們是你養父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你上輩子仇人吶！」
蘇家的現況的確如她所說。
以前，蘇家雖然窮，但是紅木沙發還是用得起的，客廳里還有一個大魚缸。
蘇父喜歡喝茶，家裡囤放了不少好茶葉。
當然，這些都是寧惜的錢，買來的。
但是蘇祈佑進去一趟之後，這些全都沒了，現在客廳裡面空蕩蕩，什麼都不剩下。
寧惜覺得挺好的。
「現在才是原本該有的樣子，不是嗎？」她嘴角譏誚。
蘇母恨恨地瞪著她，「你！你這個害人精！」
寧惜不屑一顧。
換做以前，這種話會給她帶來傷害，但是現在，她早就已經不痛不癢了，出去摸爬滾打了一圈。
這種傷害算什麼？
比起外面的爾虞我詐，簡直就是小意思。
見她無動於衷，蘇母還想說更難聽的話。
這時，蘇祈佑出來了。
他不贊同地看著蘇母，打斷了她，「媽！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說這些難聽的話，幹什麼？」
此話一出，不僅蘇母驚了，寧惜更是驚了。
她甚至懷疑眼前的人，不是蘇祈佑。
為什麼他會幫自己說話？
其實就連蘇祈佑自己，都不太明白，只是他自那天無意間撞見寧惜，從福利院門口回來之後，腦子裡就一直在回憶，她當時那個幸福滿面的笑容。
那個笑容好像一道雷擊，打醒了他。
回想以前，他一直關注的重心都只在自己身上，喜歡寧惜，就覺得她一定會接受。
畢竟，她不就是那樣嗎？這麼多年在家裡，就像一個透明人，還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那種。
他已經習慣她的好說話了。
蘇祈佑甚至覺得，寧惜自己葉樂在其中，直到看見那天她的笑，才知道，不是。
這麼想著，他又複雜地看了寧惜一眼，沒有停留很久，一下就移開了，「別這麼看著我，好歹也是妹妹的祭日。」
「她以前就很喜歡你，你好不容易回來，她也一定不想，我們鬧得太難看。」
聞言，寧惜情不自禁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牆上的照片。
照片是黑白色的。
年紀輕輕的少女，在照片上，還保持著生前的模樣，笑容燦爛，讓人感覺她還活著一樣。
然而，那黑白的色彩，卻無時無刻不在證明，她已經死去的事實。
僅僅只是意識到這點，就讓寧惜的心，劇烈抽痛起來。
幾個人沉默地坐下吃飯。
每次一說到蘇祈佑的妹妹，他們總是會不約而同的，同時沉默下來，時至今日，連名字都不怎麼被提起了。
這頓飯，寧惜吃得心不在焉，飯後她拿了個盆，燒紙錢。
忽然，旁邊一個人蹲下來，「我幫你吧。」
寧惜不用看，只聽聲音都知道是蘇祈佑。
「當年的事情……」寧惜剛想要說話。
蘇祈佑卻仿佛猜到了，她想要說什麼一樣，打斷她，「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提，你也別再提了。」
說著，他看著火盆里燒著的之前，緩緩道，「其實，在戒毒所的那些日子裡，我想了很多，我們本來，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是誰造成了這一切呢？
他或者蘇父蘇母，整個蘇家或許都有責任。
寧惜垂下眸。
燒完紙錢之後，寧惜失落地離開了蘇家，臨走前，蘇祈佑站在門口看了她很久。
就在她要下樓的時候。
他突然說，「寧惜，以後不要回來了，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寧惜詫異地扭過頭。
蘇祈佑卻已經關上了門，像是要就此，跟她一刀兩斷，以至於寧惜都沒有看清，他的神色。
「回來了？聊得怎麼樣。」夜無憂打開車門，拿了件外套過來，給寧惜披上。
一點冰涼落在髮絲上，寧惜還以為是什麼，抬眸，看到漫天飛舞的雪。
她呵出一口熱氣，嘆息，「下雪了啊。」
「嗯，下雪了，今晚氣溫估計回掉到最低，別站在這兒了，走吧回去了。」夜無憂說。
他淋雪沒關係，反正身體能扛得住，但寧惜現在情況特殊，保暖為重。
寧惜才「嗯」了一聲。
剛準備上車，就看見樓上冒出滾滾濃煙，隱約間，還能看見刺眼的火光。
寧惜心底一緊，莫名的有種不好的預感，「著火了？」
夜無憂已經在打消防電話了。
把一連串的住址報過去，好一會兒，才掛掉電話，見寧惜還傻傻地站在那兒，不由拉了一下她，「別站在通道口，上面的人要下來的。」
很快，樓上就逃下來一群人。
物業也趕過來了，一一排查，還有哪家人沒有下來。
而寧惜到處找蘇家人的面孔，沒有找到。
就在這時，一個人大聲說，「我知道還有一家人沒下來，著火的就是他們家！那家人是姓蘇的，你們有沒有打消防電話，趕緊救人啊！」
轟！
寧惜腦子裡炸開一片空白，身體晃了晃。
夜無憂趕緊扶住她，讓她靠著自己，「寧惜，你振作一點。」
「怎麼會突然著火……明明剛才還是好好的。」寧惜喃喃。
隨著警報聲，幾輛消防車趕來。
寧惜本來也想跟去，但是被夜無憂拽住了，他勸道，儘量放低了聲音，語氣里甚至能聽出一絲祈求，「聽我的，乖乖在這裡，別去。」
「有消防員，肯定能把人救下來的，你忘了，你現在是什麼情況？」夜無憂耐心哄道。
在他的勸慰下，寧惜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