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七章 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卻又起兮
秦雷從諸烈那裡出來,沒有理睬任何人,就那樣鐵青著臉回到王帳中,石敢按慣例端上一盆水,請王爺洗臉,卻被他一腳將銅盆踢翻在地毯上,清水灑了一地。記住本站域名
這一腳倒把秦雷的火氣引出來了,只見他手腳並用,狀若瘋魔,乒桌球乓的將帳內所有器物砸翻在地,當摔無可摔之後,他才顫巍巍走向自己的王座。
見王爺發怒,大帳里的眾人趕緊俯首跪下,不知今天又觸了哪尊神的霉頭。
秦雷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虎皮交椅上,刷得抽出雪亮的佩劍,重重排在桌案上,滿面陰霾道:「給我把沈冰和侯辛找來!快!」
「侯大人尚在中都城……」石敢一面命人去叫沈冰,一面小聲稟報導。
「那就令其火速南下!」秦雷用劍脊狠狠地拍打著桌面,近乎咆哮道:「五天之內,見不到他,就提頭來見我!」
石敢心道:『這一幕怎麼似曾相識啊?』又聽王爺繼續發號施令道:「讓沈青跑步來見我。」
「是。」石敢趕緊躬身退下,去傳達命令。
「都滾出去!」望著跪了一地的大屁股,秦雷暴躁的吼叫道。眾人卻如聞仙音,忙不迭的行禮退下,有多遠逃多遠了。
石敢剛走出帳門口,便與急匆匆趕來的沈冰迎頭碰上,見他投來詢問的目光,石敢給他一個『小心為妙』的眼神,便低頭走掉了。
揣著滿腹狐疑,沈冰步入一片狼藉的大帳中,不待秦雷發話,他便搶先道:「啟奏王爺,齊國軍情局密報,十萬火急!」
秦雷的問話被堵在嗓子眼裡,怒火騰得竄起,舉起劍來就要把他喀嚓了,但一聽到『十萬火急』四個字,還是勉強按捺下去,緊緊攥著寶劍,雙目通紅的嘶吼一聲道:「講!」
「齊國融親王軟禁了建康帝,打開城門向大殿下投降了,」沈冰沉聲道:「恭喜王爺,統一大業終於完成了……」卻見王爺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
沈冰只好接著道:「大軍入城之日,樂先生便掛印而去,只留下一封書信,內情無法得知。」
聽到樂布衣離去了,秦雷的表情更加陰鬱,聲音短促道:「去就去吧,知人知面不知心,畫龍畫虎難畫骨。這天下沒有純臣,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
聽王爺如此消沉,沈冰低下頭去,不敢接他的話頭。
秦雷卻緊緊盯著他,冷聲道:「我父皇在哪裡?」
沈冰先是一愣,旋即搖頭道:「屬下不知。」
「不知道?你是幹什麼吃的?」秦雷雙目微眯,略帶嘲諷的問道:「就算不是有意隱瞞,也是嚴重的瀆職,殺了你一點都不冤。」
「當初王爺分配職責時,將大秦國內的情報委派給了諜報司,將齊楚兩國的情報交給了卑職。」沈冰有些委屈道:「從那時起,屬下的目光就一直擱在齊楚兩國,沒有挪回國內。」
「諜報司里全是你的故舊屬吏,你會對國內的事情一點都不知道?」秦雷卻不是那麼好敷衍的,重新擱下長劍,冷笑連連道:「沈冰,你是我的老臣子了,該知道孤王的脾氣,不要逼我壞了十多年的感情!」
「這些年來,隨著侯辛的地位穩固,」沈冰垂首道:「他便開始大肆排除異己,將卑職那些老兄弟或者閒散擱置,或者掃地出門,緊要位置全都換上了他的人,說句犯忌諱的話,諜報司已經成了水潑不進,針扎不入得侯家天下,屬下確實無法探聽消息。」
回想下自己認識的沈冰,秦雷基本解除了對他的懷疑,但心頭的氣憤卻越來越厲害,拍案道:「出現這種情況,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沈冰尷尬道:「卑職所處的位置,決定了有些話不能隨便說。」
「明哲保身?」秦雷沉聲道:「還是怕得罪人?」
「回稟王爺,都不是。」沈冰悶聲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卑職只是在恪守著為臣的本分。」
「本分?」秦雷吹鬍子瞪眼道:「本分就是知情不報,讓別人欺瞞於我嗎?」其實秦雷也知道,沈冰之所以不提此事,是為了避免軍情局一家做大,違背了他定下的『互不干涉』的原則。
「王爺睿智過人,無人能夠欺瞞。」沈冰搖頭道。
按照秦雷的設計,諜報司管內情,軍情司主外情,之上有黑衣衛監督監視兩大情報機構。這本是個理論上的穩定結構,然而他卻忽略了黑衣衛頭頭石敢的能力問題。誠然他是個卓越的護衛頭領,優秀的軍官訓導,甚至謀略方面也有所長。然而人無全才,在捕風捉影這方面,他就十分的不敏感。
可以說當初選擇監視兩司的人選時,他只考慮忠誠沒有考慮能力問題,才是今日如此被動的根本原因。
想明白其中的關節,秦雷的口中發出一串含糊的咒罵聲,熟悉他的沈冰知道,這是王爺在自責了。
果然等秦雷罵完了,他的面色便緩和了許多,緊盯著桌上寶劍道:「知道我為什麼發這麼大火嗎?」
「屬下不知,請王爺釋疑。」沈冰輕聲道。
「諸烈告訴孤王……秦霑會挾持我父皇,在孤回師之前,逼迫皇帝退位。」秦雷仰面長嘆道:「這個消息不會有假,要謀劃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露不出一點蛛絲馬跡,但到現在為止,諜報司沒有一點情報傳來,你說著意味著什麼?」
沈冰駭然,他沒想到是這麼嚴重的情況,稍一思索,便沉聲道:「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屬下建議從最壞角度出發,用最慎重的方式對待,就算有錯判,也等風平浪靜之後再行平反。」
「不錯。」秦雷點點頭,剛要說話,便聽沈青在外面高聲道:「報告!」
讓他進來後,秦雷讓沈冰把情況簡明扼要的對沈青一說,便肅聲下令道:「我命令第一軍立刻收拾輕裝,明日一早便北上回京!」
「是。」沈青知道事情萬分緊急,雖然王爺給定的出發時間十分緊迫,也只能咬牙克服了。
「沈冰你立刻召集精幹,」秦雷繼續下令道:「先行返回中都打探消息,恢復我們的情報網,至於其它的……孤授予你便宜行事的權力。」說著把寶劍凌空丟給了他,沉聲道:「就算是侯辛,若有問題也一併斬了。」
「遵命!」沈冰接過王爺的配件,沉聲應下。
秦雷緩緩起身,望著自己的兩員心腹愛將,面色無比凝重道:「你們是我的心腹,我也不說那些場面話,說幾句實在的你們聽好了……」
「是……」兩人屏住呼吸,靜聽王爺的下文。
「我們付出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才把這天下攏在手裡。」秦雷閉上雙眼,緩緩道:「不能贏了一宿,到天黑輸了!」
「是!」兩人沉聲應道。
稍後時間,秦雷又找來了楊文宇、楚氏兄弟、秦氏諸將,在依舊狼籍的王帳中,將中都可能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倉促回軍必然會引起官兵的猜疑,至少對這些高級將領,他不能隱瞞。
眾將一聽,果然各個氣的七竅生煙,破口大罵秦霑之無恥,紛紛請戰回京,為王爺捉拿此等無恥小人……這應該是情真意切的,因為從很久以前,鎮南軍便被看成了秦雷的嫡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什麼好糾纏的。
「楚國剛定未平,你們走不開。」秦雷搖頭道:「一走就是前功盡棄。」眾將默然,他們也知道王爺所說的是實情。
一直沒開口的楊文宇終於出聲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第一軍的人手足夠了。」
「什麼意外?」秦雷沉聲問道。
「東邊。」此等關鍵時刻,楊文宇也不再刻意掩飾鋒芒,面色嚴肅道:「雖然沒有任何情報支持,但末將還要為王爺設想一種最壞的情況。」
「講。」秦雷揮揮手道:「此時無需避諱,談話也不會傳到外人耳中。」眾將趕忙一起點頭。
「如果被六王爺得逞,當今陛下退位的話。」楊文宇聲如磬石道:「要提防手掌雄兵,占據齊國的勇親王,一旦他們聯起手來,王爺這十幾萬人可就不夠用了。」
「不會的。」秦雷搖頭道:「秦靂不是那種人。」
「王爺切不可感情用事。」楊文宇沉聲勸諫道:「即使大王爺沒這個想法,難保他的手下沒這個想法……就算大王爺素來愛惜名聲,但此事並不需要他背負道義上的職責,他又何樂而不為呢?」怕沒法說服秦雷,他一狠心,說出一句膽大包天的話來:「難道天下真有不想當皇帝的王爺嗎?」
一語出來,帳內頓時靜得落針可聞,也引出些往日令秦雷不快的細節來……比如說那次說和鎮東軍與禁軍將領時,秦靂就拿著他的銀子賣了好;再比如說對付李渾的那次,秦靂置身事外的表現,往好里想是忠義不能兩全,可往孬里想,就是明哲保身了……
這些往日裡不算什麼的小事情,頓時擁滿秦雷的腦袋,讓他感到一陣陣眩暈,心中無力的呻吟道:『天下還有可信的人嗎?』
人啊,一旦失去了信任感,就會感到世界崩塌,一切都變得無比糟糕……
這種疑神疑鬼的情緒讓秦雷失眠了,他整晚上長吁短嘆,坐臥不安,已經有六個月身孕的念瑤也只好強打精神陪著他。在她的印象中,這是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第二次整宿睡不著覺了。
上一次是在石猛去世的那天夜裡……
但兩次的性質顯然不同,那次的秦雷更多的是傷心與憂鬱,像個大男孩一樣無聲的哭泣,讓人心疼的不得了……那也是她不自覺陷進去的開始,是讓她終生品味的回憶。
然而這一次,他完全被憤怒、痛苦、仇恨等一系列負面情緒所控制,變得前所未有的猙獰可怖,讓她深感不安。
終於在半夜裡,她鼓足勇氣,解開全部衣衫,將面目有些扭曲的情郎緊緊摟在懷裡。
秦雷本能的想要甩脫她,卻看到她隆起的小腹,在皎潔的月光下圓潤白皙,那裡孕育著他和她的孩子。
一股奇異的感覺傳遍全身,他總算安靜下來,靜靜的伏在念瑤羊脂白玉般得雙峰間,聞著那若有若無的淡淡乳香,紊亂的思緒漸漸歸於平靜,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的武成王,一雙眸子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念瑤溫柔的為他穿起戰袍,仿若送丈夫出征的小妻子。
對於昨夜發生的事情,兩人都沒再提,但秦雷很清楚,是她女人的母性撫平了他心中的驚濤駭浪,讓他能夠重新冷靜下來,從容面對將要發生的一切。
向女人投去感激的一瞥,秦雷真心實意道:「跟我回去吧,我給你補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眸子中閃現過一絲憧憬,念瑤很快將其扼殺,堅定的搖頭道:「我早就說過了,這輩子不會給你當妃子的。」
「不要任性好不好,」秦雷苦笑道:「大不了我今生不立後,你們群雌並立就是。」
「什麼群雌……」念瑤掩口笑道:「你誤會了,就是讓我當皇后,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為什麼?」秦雷糊塗了,這完全不符合常理。
「你不要誤會。」念瑤伸出青蔥般得手指,為他撫平皺起的眉頭,柔聲道:「這全怨我不怨你。」說著輕嘆一聲道:「我生在一個充滿不幸的家庭,酗酒好賭的父親整天打我和我娘親,末了又把我送進宮,稀里糊塗的見你一面之後,又被人稀里糊塗的縊成重傷,再被人綁架挾持著南下千里,受盡了非人的折磨。」儘管過去十年了,但一提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還是無法坦然面對,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
秦雷伸手將她抱在懷裡,聽她繼續道:「等回到中都後,又在深宮中陪伴一位老人許多年,等出了宮,又在你那王宮中,將餘下的青春消磨光了。」
「女人三十一朵花。」秦雷突然蹦出一句,將傷感的氣氛破壞殆盡,念瑤氣急敗壞的錘他兩拳,雙手摟著他的脖頸,無比認真道:「我的前半生糟糕透了,現在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過完下半生,我想週遊大秦的山山水水,想要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情……你一定會支持我的,對嗎?」
「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秦雷低聲問道。
「當然快樂。」念瑤將粉面貼在他的面頰上,柔聲道:「若非如此,我怎會為你生孩子呢。」
「那為什麼還要?」秦雷又繞回去了。
「因為你老婆太多了。」念瑤這次的回答直截了當:「我不想當你眾多妻妾中的一個,我要做你的唯一,哪怕是唯一的情人也行。」
秦雷定定的望著她,摸著她的大肚子道:「這小傢伙怎麼辦?」
「難道你不會承認他?」念瑤閃爍著楚楚動人的眸子,目不轉瞬的望著他。
「當然會承認。」秦雷沉聲道:「他與我別的孩子絕無二致,他們有什麼,他就有什麼。」
「那不就行了。」念瑤放心的笑道:「他有父親又有母親,什麼也不比別人少,你還擔心什麼呢。」
「可是……」秦雷還要說,卻被念瑤輕輕捂住嘴,在他耳邊呢喃道:「我的男人是做大事的,不應該為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傷腦筋,放心去吧,我和孩子會一直等著你的。」
秦雷在她額頭重重親一下,沉聲道:「那你走水路緩些回京吧,孩子出生我不能不再身邊。」
「全憑王爺吩咐。」念瑤微笑著點點頭「不會委屈到您的孩子。」
「還有孩子他媽。」秦雷輕聲道。
告別了念瑤,重新振作的武成王踏上了回京的道路,跟隨在他身邊的,只是近衛第一軍的十五萬人馬,強烈要求跟來的楊文宇等人,都被他留在了大江南岸,他承認他們的擔憂有道理,但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
因為他是秦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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