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2024-08-27 20:18:08 作者: 緩歸矣
  前殿歌舞昇平, 舞池中艷麗的舞女翩然起舞, 舉手投注之間引人無限遐想。記住本站域名愛玩愛看就來網

  筵席之上觥籌交錯,酒酣耳熱,氣氛和諧。

  皇帝望一眼下首的晉王, 這一次晉王的座位難得靠前, 在宗室里只排在祁王之後。

  見皇帝看過來, 晉王面露恭敬之色。

  「堂兄此次監軍有功, 又代朕巡視邊關慰問將士,實乃大功一件。」皇帝笑了起來:「朕思來想去都不知道該如何賞賜堂兄, 高官厚祿, 金銀珠寶,堂兄都不缺。後來終於讓朕想到了一樁, 堂兄還缺一王妃。」

  他和錢太后商量了一回, 決定將晉王的姨表妹楊氏女賜給晉王做妃,楊家門第雖然略差了些, 但那是晉王嫡親姨媽家, 親上加親本就是時下最常見的婚姻方式。

  若是晉王有野心,如此便斷了他通過聯姻拉攏高門大戶的路徑。若是晉王無野心,娶個家世一般的王妃對他也無甚影響,日後他會彌補晉王。

  皇帝正要說出那個人選,就見晉王從案幾後走了出來,他一撂衣擺單膝點地道:「多謝陛下美意,然微臣已有婚約在身。」

  皇帝心頭咯噔一響:「哪家賢媛?」他以為自己聲音很鎮定,殊不知語氣中的不可思議和緊繃早已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晉王鎮定道:「韋將軍幼女!」

  皇帝腦子裡嗡了一下, 冒出了一個人名:「飛龍將軍家的千金。」

  「正是!」

  皇帝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忍不住去看左下手的凌淵,他風平浪靜,像是早知道似的。凌淵轉而支持晉王了嗎?就這麼迫不及待,連小皇子都不肯等了。這一瞬間,皇帝覺得自己如墜冰窖,冷氣從骨頭縫裡冒了出來。

  恰在此時,一個小黃門飛速跑進來:「陛下,皇后娘娘有請。」

  「何事」皇帝想也不想的問道,語氣硬邦邦的,這檔口他滿腦子都是晉王和韋家聯姻,韋家是凌洺妻族,凌淵是不是轉投晉王,哪裡顧得上細想陸靜怡這時尋他必是不尋常這一點。

  小黃門猶豫了下,覷著皇帝難看的臉色,一五一十道:「許美人御賜的紅玉簪不慎碎了,她道是凌夫人的丫鬟打碎的,要將凌夫人的丫鬟拖下去打死。隨後皇后娘娘趕到,制止了美人的行為,查明這紅玉簪是美人自己摔碎的,皇后娘娘命美人向凌夫人致歉,美人不肯,娘娘無法,便命人來請陛下。」

  皇帝的臉已經陰沉的能滴下水來了。

  席間響起隱隱約約的議論之聲,不知怎麼的,不少人想起了錢太后,賊喊捉賊,倒打一耙,兩者還真有異曲同工之妙。嘖,莫不是但凡皇帝寵著慣著都是這樣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貨色。

  好不容易送走錢太后,又來一個美人,眼下才區區美人就對一品誥命夫人下手,這氣焰未免太囂張!

  他日等她做了貴人,做了嬪……不少人不著痕的瞄一眼上座的皇帝,以皇帝對她的寵愛,這一天不遠矣,她還不得上天了。

  這時候凌淵站了起來,對皇帝抬手一拱:「陛下,臣妻年輕性怯,眼下怕是驚魂未定,臣想先帶她回府壓驚!」

  年輕性怯,虧他說的出來。

  被架在火山烤的皇帝,嘴角顫了顫,乾巴巴道:「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這話說的他就自己都不信,許清玫對洛婉兮的怨恨他心知肚明。

  「那玉簪必然是許美人心愛之物,所以許美人才會失態!」凌淵說的十分善解人意,語氣溫和,眸光清冷。

  皇帝臉皮忍不住顫了顫,太傅最是疼愛他這位夫人,眼下雲淡風輕,內里怕是怒不可遏,否則不會提出中途退場。他忍不住看了看旁邊的晉王,目光又移到了挺立的凌淵身上。

  這兩人真的聯手了嗎?

  皇帝嘴裡發苦的同意了凌淵提早告退的請求,不過他本人並沒有去後宮,傳話讓皇后著辦。

  凌淵走後,慶功宴也很快就結束了,一來時辰差不多了,二來先是晉王與韋家的婚事,再是出了許清玫和洛婉兮的事,誰還有心思慶功。

  #

  凌淵在路口接到了洛婉兮,看她神情鬆快,便也輕輕笑了:「不生氣了?」

  洛婉兮抿唇一樂:「氣消了。」許清玫鄭重道歉,她場子找回來了,為什麼還要為這種人繼續生氣。

  凌淵便也沒說什麼,直到出了宮,上了馬車,才問她怎麼回事。


  洛婉兮便說了一遍,還有點添油加醋的意思,末了輕哼了一聲:「才是個美人尾巴就翹上天了,等她分位再升一升,下次她要拖下去打死的就該是我了。」

  「沒有那一天的。」凌淵摩了摩她的臉,語氣篤定。

  洛婉兮也覺得沒有這個可能,皇帝自身難保,也就許清玫這個蠢貨覺得自己上的這條船是沉不了的巨輪,殊不知已經千瘡百孔,要不她也不會這麼寸步不讓啊!

  「聽說晉王和韋家姑娘定親了?」

  話音剛落,車外就傳來篤篤篤的聲音,這是有人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來的正是晉王,晉王爺坐在馬背上,嘴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風,光這身氣度便勝了皇帝一籌,怪不得有人把寶壓在他身上。

  凌淵拱手打招呼:「王爺。」

  晉王抬手還禮,笑吟吟道:「此番前往邊關巧遇凌將軍,閒談之間凌將軍頗為遺憾,不能親自喝到凌閣老的喜酒和滿月酒。」他又道:「本王回京時,凌將軍還托本王帶了一些邊關土儀送給凌閣老和凌夫人。明日就讓人送到府上,還望二位不要嫌棄。」語氣間與凌洺十分熟悉的模樣。

  凌淵面不改色:「有勞王爺了。」

  「舉手之勞罷了!」晉王隨意一笑,像是才注意到一旁的洛婉兮似的,臉色微微一正:「今日夫人受委屈了,區區一美人竟敢以下犯上,實在是……」

  晉王輕嘆了一聲,沒有說下去,像是顧忌那是皇帝寵妃。

  洛婉兮笑了笑:「皇后娘娘已經為我主持了公道!」

  晉王眸光微微一閃,他想拉攏凌淵,但是凌淵顯然是陸家那一邊,陸家不滿意這皇帝卻也不會支持他,於他們而言自然是擁立小皇子利益最大。

  晉王又客套了兩句就走了,凌淵放下了窗簾,低頭就見洛婉兮臉色端凝,撫了撫她的眉眼:「不用擔心。」

  洛婉兮抬眸沖她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她怎麼能不擔心呢,晉王來勢洶洶,可小皇子的影還沒見到呢!萬一叫晉王捷足先登了,與他們而言,那就是前門拒虎,後門引狼。

  所以啊,最一勞永逸的還是皇后生一皇子。再退一步就是嬪妃生皇子也是好的,陸靜怡身為嫡母,抱過來養名正言順。

  可最快也要一年的時間,加上小孩容易夭折,怎麼著也要個兩三年,兩三年後,誰知道晉王能走到哪一步。眼下晉王已經與韋家聯姻了。

  洛婉兮咬了咬唇,看著凌淵:「凌洺和晉王?」萬一凌洺也投靠了晉王的話。

  見凌淵目光幽幽的看著她,洛婉兮連忙道:「我知道你不會支持晉王的,我就是擔心到時候你夾在中間難做。」以凌淵權勢,也就只有兒皇帝能容忍能給他時間慢慢退,別看晉王現在表現的禮賢下士,當年皇帝還是太子時,還不是以這個太傅馬首是瞻。

  所以她覺得凌淵是不會支持晉王的,她擔心的是凌洺,凌淵打小就疼這個胞弟。

  凌淵彎了彎嘴角,捏著她的手指頭換身道:「老九精著呢!」韋家想更上一層樓,可對凌洺而言,岳家還能比從小帶大他的親兄長更可靠。

  看著他成竹在胸的神情,洛婉兮便放了心,他既然這麼說,她自然是信的。

  #

  此時宮內上書房內,皇帝和祁王也在說著晉王的事,若說之前皇帝對晉王有二心的說法是將信將疑,那麼這會兒是深信不疑了。

  皇帝頓時如臨大敵,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先帝和景泰帝之間的恩怨,他絕不想重蹈先帝的覆轍。目下錢太后不在宮裡,皇帝發現自己竟是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唯一能想起的也就只有德高望重的祁王了,當下就命人把走到宮門口的祁王又請了回來。

  等皇帝支支吾吾透露了他懷疑晉王有不臣之心後,祁王沉沉一嘆:「方才老臣問過我那大舅兄,晉王怎麼會和韋家結親。」

  還能為什麼,自然是為了兵權。皇帝心道 。

  祁王瞥一眼皇帝:「事關女兒家閨譽,還請陛下莫要聲張。」

  皇帝被吊起了好奇心。

  「韋將軍家的幼女巾幗不讓鬚眉,女扮男裝隨父出征,晉王惜他少年英雄,頗為親近,哪想他是女兒身,一日去找她時,不慎撞上人姑娘在沐浴。如此一來,晉王自然要娶韋姑娘的。」

  皇帝呆呆的張了張嘴,怎麼也想不到是這麼一回事。可晉王與手握重兵的武將家聯姻是事實,還拐了一道彎聯繫上了凌淵。凌淵對他肯定不滿了,尤其還出了今天這樣的事。


  祁王目光沉沉的看著皇帝:「陛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

  「可,可……」

  祁王忽然一撂衣擺跪在皇帝面前,將皇帝驚了一大跳,連忙去扶他。

  祁王卻是推開了皇帝的手,正色道:「陛下,有些話臣今日非講不可。昔年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別的不說,就拿陸家來說,陸家的確蠢蠢欲動。然而若非,若非錢家欺人太甚,太后娘娘過分偏袒,陛下和皇后與陸家何至於鬧到這一地步。便是出了皇后流產一事,國丈還是交出兵權,就是在向陛下表忠心。可太后……」

  祁王痛心疾首的一搖頭:「太后視陸家如草芥,陸家豈不視太后如寇讎。設身處地一想,臣要是陸家,臣也要握著手裡的權勢不放了,眼下還有權勢都被如此對待,若是無權無勢,豈不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皇帝面色一會兒紅一會白,來回變幻不定。就聽祁王繼續痛聲:「陸家之事,朝廷上下都看在眼裡,可說是人心惶惶,朝臣們都在怕,怕陸家倒了,下一個就該輪到他們了。誰知道他們哪天哪兒就得罪了錢家,得罪了太后娘娘。」

  聽的皇帝心裡發涼,他顫著聲道:「不會的。」

  「可陛下已經開始懷疑晉王不是嗎?」祁王抬頭看著皇帝:「是太后又與陛下說了什麼吧!」

  皇帝的臉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祁王幾乎要老淚縱橫:「陛下啊,治國不是後宮爭寵,太后那一套不行的。太后一深宮婦人哪裡懂得治國之道。□□為何定下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就是因為婦人眼界有限又偏袒娘家,怕她們誤國啊!」

  祁王發狠:「便是陛下要治臣死罪,臣有一句話也不吐不快。要不是太后,陛下豈會幾次三番與朝臣發生衝突,如今朝上更不會一團混亂。陛下真的還要繼續對太后言聽計從,臣怕再這麼下去,後果不堪設想。陛下可聽說過官逼民反,老百姓但凡有活路,哪個願意當反賊,還不都是當官的肆意□□,逼得百姓無路可走才不得不舉起了反旗。反正橫豎都是一個死,還不如做了反賊痛快些。」

  祁王的話好比雷轟電掣,皇帝整個人都呆住了。

  #

  蘭芳殿偏殿裡,許清玫巴巴望著門口,翹首以盼。

  今晚她可算是把八輩子的臉都給丟盡了,皇帝傳回話來,她只得千不甘萬不願的向洛婉兮道歉。洛婉兮還不見好就收,竟然拿喬作勢,恨得她差一點把持不住自己撲過去抓花了她那張臉。

  今日之恥她一定要討回來。她也相信這一天不會太晚,皇帝早就看凌家不順眼了。

  「娘娘,李公公來了。」

  許清玫一驚:「陛下呢!」她還等著皇帝來了告狀呢!

  宮人搖了搖頭:「只有李公公。」

  許清玫忍不住眼皮一跳,湧上了不少的預感,很快她的預感成真。

  李公公此次前來不是替皇帝安撫許清玫的,而是來懲戒她的。許清玫連降兩級,從正四品的美人降為正六品的寶林。

  這自然是祁王的功勞,他勸皇帝處罰許清玫,道這不只是給凌淵一個交代,也是給文武百官的交代,免得落下一個縱容寵妃□□誥命夫人的名聲。這話可不好聽!

  若讓皇帝處置錢太后,皇帝肯定沒這麼痛快。至於許清玫,他雖有些不忍,但是在大局面前,皇帝沒多少猶豫就下了口諭。

  叔侄倆說了會兒話,皇帝命人小心送祁王出宮。隨後他一個人坐在龍椅上,滿腦子都時候祁王的話,振聾發聵。

  上書房內這一番話,原該只有皇帝和祁王知道。可第二天,不少人都知道祁王淚諫了皇帝,連內容都知道了七七八八。

  在晉王那樁事上,他們保留意見。但是祁王說錢太后的那些話算是說到了他們心坎里,錢太后就一攪屎棍。

  要是皇帝從此以後只把錢太后供著,不再慣著她順著她胡鬧,這皇帝還算是可以的。可若是祁王都說到這兒,皇帝還要繼續當個言聽計從的大孝子,那這皇帝沒救了。

  #

  轉眼又到了洛三老爺的生忌,這一天洛婉兮帶著洛鄴並一雙兒女前往白馬寺為亡父做法事。凌淵還要上朝,遂他晚些再過來,反正做法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結束的

  出了往生殿,洛婉兮摸了摸洛鄴的腦袋:「怎麼了?」

  小傢伙欲言又止,似乎有心事。

  洛鄴抬頭看了看她,訥訥道:「我想祖母了!」

  洛婉兮頓了下,沉吟片刻後開口:「明年我帶你回臨安一趟,好不好?眼下壯壯和融融還小。」她也想帶兒女去看看祖母和父母。

  洛鄴眼前一亮,不敢置信:「可以嗎?」

  「當然可以。」洛婉兮笑起來,就見這孩子如釋重負的笑了,看來他有這個念頭很久了。

  洛婉兮牽了他的手,溫聲道:「大概就是明年開春後,那會兒天氣暖和,水路也好走,我們還可以臨安小住一陣,你還能見見你的小夥伴。」

  洛鄴頓時眉開眼笑,腳步都有小小的雀躍。

  洛婉兮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臉,小男孩長成了小少年,臉上的嬰兒肥逐漸褪卻遠沒有當年的手感了,洛婉兮深以為憾,正要說該多吃些多長肉,就聽見一陣喧譁。

  一個人從旁邊的樹林裡跑了出來,還沒走近就被護衛們攔住了。

  那人渾身血淋淋,腳上連鞋子都沒穿,脫力一般癱在了地上,仰著頭定定的看著前面的洛婉兮,似乎是認出了她,眼底驟然發光:「凌夫人,救我!」

  洛婉兮一愣,細細一看終於在久遠的記憶里翻出了一張相似的面龐,這不是應該還被關在皇陵里的小福王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dommy的兩個地雷(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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