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陸氏的懷疑,阿貴再三保證四爺真的吃光了丸子喝了大半碗湯。
「姨娘若不信,明日可再送四爺一碗試試。」阿貴就差對天發誓了!
陸氏盯著阿貴的小白臉看了會兒,暫且信了三分。
剩下七分,她當然要再驗證一番。
第二天下午,陸氏精心煲了一鍋排骨鳳爪湯,排骨滋補,鳳爪敗火,再輔以沙參、枸杞、紅棗調味兒。這麼熱的天,兒子練武太辛苦了,陸氏雖然看不見,但就那麼一個兒子,她怎麼可能不惦記?
徐柔嘉、陸宜蘭從槐園學完女紅歸來,迎接她們的就是兩碗湯。
「不能光讓你們跑腿,來,都嘗嘗姑母的手藝。」陸氏笑著說。
二女分別落座。
徐柔嘉嘗了一口,湯水入口,清淡微甜,有排骨的醇香,卻並不讓人覺得油膩。
因為宮裡的外祖母特別注意養生,徐柔嘉對各種湯湯水水的效用都略知一二,夏日宜溫補,這道湯正合適。
「好喝。」徐柔嘉由衷地讚美道,好奇問:「這些湯的做法都是姑母自己想出來的嗎?」
陸氏笑道:「我哪有那麼聰明,搬到王府後實在太閒了,就找了幾本食譜練手。」
徐柔嘉明白了。
陸宜蘭馬上道:「姑母把那些食譜借我看看吧,我也想學廚藝。」
陸氏欣然應允。
喝完湯,兩人陪陸氏坐了會兒,就要去陶然居了。
這次陸氏準備了兩個食盒,兒子長大後,昨日是她第一次給兒子送吃食,陸氏心裡太激動,竟然忘了侄子陸定。
然而徐柔嘉她們到了陶然居,卻被阿貴告知周岐、陸定還沒回來。
兩個姑娘有點愣。
陸定沒來之前,一直都是阿貴跟著周岐,他習慣了,解釋道:「可能武師傅教的太出神,忘了時間,不過不會太晚,郡主與表姑娘若有興致,可以先去園子裡逛逛。」
徐柔嘉嫌熱,不想逛。
陸宜蘭就陪她坐在廳堂。
好在是夏日,多等一會兒也不怕湯涼了。
大概一刻鐘後,門口出現了兩道身影,走在前面一臉冰冷的自然是周岐,他身後,陸定……
看到陸定眼角發青的淤傷,徐柔嘉眉頭一皺。
陸宜蘭直接跳了起來,心疼地跑了出去:「哥哥你怎麼了?」
陸定汗顏,故作大咧咧地解釋道:「沒事,跟人切磋時掛了點彩,一點小傷罷了,不要緊。」
說完,他看向前面的周岐。
今天練武,他的切磋對象是三爺身邊的伴讀張順,論身高,張順不如陸定,但張順八歲習武,功夫比陸定高,所以陸定只有被打的份,如果不是他有一把蠻力,可能會被打得更慘。
其實小鎮上的男孩,經常一言不合就打架,陸定便是從小打過來的。輸贏乃兵家常事,打贏了陸定高興,輸幾次也不算什麼。可他現在是表弟身邊的人,他被三爺的伴讀打了,丟的是表弟的面子。
陸定怕表弟不高興。
周岐仿佛沒看見兩個表妹一樣,冷聲吩咐阿貴備水,便去了臥室。
陸定苦笑,這肯定是生氣了啊。
「哥哥,你跟誰切磋了?」徐柔嘉走過來問。
陸定不肯說,免得妹妹們因為他埋怨三爺與張順,就像上次表弟打了二爺,二爺的兩個親妹妹就報復在了阿桃身上。
「又給四爺送湯來了啊。」陸定迅速轉移話題,然後摸.摸腦袋道:「那你們陪四爺說說話吧,我回房換衣服去。」
陸宜蘭一把拽住他:「等等,姑母也給哥哥盛了湯。」
陸定心裡暖暖的。
陸宜蘭轉身去廳堂里拿。
陸定尷尬地朝徐柔嘉笑笑:「阿桃放心,哥哥會勤加練武,以後爭取只打別人。」
徐柔嘉就想到了前世陸定帶人圍捕她與謝晉的情形,當時陸定騎在馬上,手中長劍飛舞,謝晉最後的幾個心腹侍衛在他面前宛如草人,根本攔不住。
心有餘悸,徐柔嘉開玩笑掩飾:「哥哥別打我就行。」
陸定萬萬沒料到她會這麼說,沒忍住笑出了聲,結果笑得太用力,牽扯到傷處,疼得他呲牙咧嘴。
徐柔嘉便問重新走出來的阿貴:「表哥這裡有傷藥嗎?」
阿貴點頭:「有的有的,郡主稍等。」
去拿藥之前,阿貴先請示裡屋等待沐浴的主子:「四爺,郡主命我給表公子準備傷藥。」
周岐淡淡地嗯了聲。
阿貴這才去取藥。
陸宜蘭雖然很想多與周岐相處,但此時她更關心哥哥,主動陪陸定去上藥了,兄妹倆趁機說說話。
徐柔嘉單獨坐在廳堂等周岐。
周岐沐浴過後就出來了,一襲墨色夏袍,襯得他膚色如玉,眉目越發清冷。
迎著周岐並不歡迎的目光,徐柔嘉離開座椅,小聲解釋道:「姐姐幫哥哥上藥去了。」
周岐掃眼桌子上的湯水,冷聲問:「你怎麼不去?他也是你哥哥。」
徐柔嘉聽出來了,周岐是在諷刺她不心疼義兄。
可徐柔嘉關心過了,如果不是她讓阿貴拿藥,陸定兄妹八成都不會想到這層。
所以她毫不心虛。
指著食盒,徐柔嘉乖巧地解釋道:「姑母說這是她新做的湯,不知道合不合表哥的口味,讓我們看著表哥喝,如果表哥覺得哪裡不對味,可以告訴我們。姐姐幫哥哥上藥,我留下來等候表哥品嘗。」
阿貴就在外面,聽徐柔嘉沒把自己供出來,他大大的鬆了口氣。
周岐卻覺得這個干表妹巧舌如簧,明明想接近他,卻搬出母親當幌子。
「表哥嘗嘗吧,不然要涼了。」徐柔嘉取出湯碗,擺到他面前。
想到周岐將來會當皇帝,那她伺候他一回兩回也不算太委屈。
周岐確實渴了。
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半碗湯。
母親的手藝向來好,如果不是徐柔嘉在場,周岐還會多喝一些。
「表哥覺得如何?」徐柔嘉笑著問。
周岐點頭,然後吩咐阿貴:「你去還食盒時轉告姨娘,下次若再送吃食,安排丫鬟來,世子二爺三爺都住這邊,郡主與表姑娘年紀大了,需要避嫌。」
阿貴低頭應是。
徐柔嘉臉漲得通紅。
她決定在她消氣之前,再也不理周岐了!就周岐這態度,到了外祖母面前她也有理!
為免自己忍不住瞪周岐,徐柔嘉氣鼓鼓地走到院子裡,站在樹蔭下等陸宜蘭過來。
周岐掃眼樹下嬌小的身影,徑直去了書房。
陸宜蘭很快就回來了,不知道兄妹倆說了什麼,她眼圈有點紅。
「姐姐哭了?」
並肩走出陶然居,徐柔嘉看看過於沉默的陸宜蘭,關心問。
陸宜蘭很難受:「早知道哥哥這麼不容易,當初就不該來京城。」
她是享福了,可哥哥被打成那樣,太辛苦。
徐柔嘉安慰她:「放心,等哥哥武藝學成,就沒人敢欺負他了。」
陸宜蘭剛要點頭,忽見前面路口轉過來四道身影,走在前面的二人中,個子稍矮的是王府三爺周峪,她見過,旁邊高大挺拔的公子就不知道是誰了。
她不認得,徐柔嘉認得,那是她的大表哥,淳王妃所出的世子周嶢,也是將來與周岐爭奪帝位的懷王。
然而在舅舅的遺詔公開之前,文武雙全、溫雅謙和的大表哥幾乎是所有人心中的儲君人選,包括外祖母與她都是這麼認為的。
重生之後,徐柔嘉想過一些問題,周岐的,周嶢的。
就像她漸漸發現周岐沒有傳說中那麼不恥陸氏一樣,她也漸漸意識到,大表哥周嶢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君子謙和。因為,如果大表哥真的謙和,他就不會違抗舅舅的聖旨,以親王的身份舉兵造反。
因為這個,再見周嶢,徐柔嘉心底多了一絲忌憚。
兩波人越走越近。
徐柔嘉帶了丫鬟玉瓶,玉瓶低聲向二女介紹世子周嶢。
「阿桃見過大表哥,三表哥。」
窩裡橫的陸宜蘭緊張地不知所措,徐柔嘉大大方方地行禮道。
她們進府這麼久,與周嶢還是初遇。
周嶢盯著徐柔嘉看了會兒,想到亡故的表妹,他對這個容貌相似的姑娘也多了幾分好感:「阿桃是吧,我這段時日太忙,一直沒空見你,給,就當是大表哥的見面禮了。」說完,周嶢從懷中取出一個胭脂盒,遞給徐柔嘉。
錦繡坊出新胭脂了,妹妹周萱央他買一盒,如今偶遇徐柔嘉,周嶢身上沒什麼可送的,只好先用妹妹的胭脂充當。
既然他說這是見面禮,徐柔嘉便無法推拒,儘管她猜得出胭脂肯定是周嶢為別人準備的。
「大哥都送了,那我也給表妹補份見面禮。」
一直盯著徐柔嘉的三爺周峪突然開口,隨即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徐柔嘉。
徐柔嘉抬頭,對上周峪陰沉的眼睛。
其實這四位表哥面龐都像舅舅,但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出各自母親的影子,周峪這雙眼睛就像極了他的生母李姨娘。可通房丫鬟出身的李姨娘老實本分,總是低眉順目的,不知為何,同樣的眼睛長在周峪臉上,竟變得這般陰鷙。
「這玉太貴重了,阿桃不能收。」徐柔嘉垂眸拒絕道。笑話,哪有男子將貼身佩戴的玉佩當見面禮送給一個關係疏遠的姑娘的?
周峪抿了抿唇,當著周嶢的面,他沒說什麼,視線投向了陸宜蘭。
陸宜蘭低下頭,很怕他。
她五官比不得徐柔嘉的精緻,但陸宜蘭身量高,纖細窈窕,怯懦的姿態讓周峪眯了下眼睛。
周嶢就像沒看出小姑娘們對老三的牴觸般,溫聲問徐柔嘉:「你們從老四那裡來?」
徐柔嘉點頭道:「嗯,聽說哥哥受傷了,我們來瞧瞧。」
哥哥?
周嶢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小姑娘口中的哥哥是指陸姨娘給老四當伴讀的娘家侄子。
提及陸定,周峪的眼裡閃過一絲譏諷,他的伴讀張順則微微揚起下巴,面帶得意之色。
徐柔嘉便知道是誰打的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