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帶著望哥兒離開後,徐柔嘉幽怨地埋怨了外祖母一通。
太后笑得很無辜:「是你自己答應老四的,我可沒強按著你。」
徐柔嘉想爭辯一二,又無從辯解。
是啊,外祖母沒有逼她答應,只是替周岐安排了一次與她單獨說話的機會。周岐也沒有逼她答應,他只是向她承諾了三個條件,是徐柔嘉自己一來忌憚周岐未來皇帝的身份不敢隨心所欲地拒絕,二來,也是被他的承諾打動了。
想想也是,周岐除了冷,其他方面確實都是京城貴公子中的翹楚,如果她連周岐都不想嫁,將來能嫁什麼樣的?與其再去相看、了解、琢磨一個陌生人,能嫁給周岐這個知根知底的,至少不用擔心他動輒納妾、殺妻了。
唯一的不足,便是婚後可能要冷清些吧?
幸好徐柔嘉早已不是上輩子那個只想與丈夫風花雪月的柔嘉郡主,冷清不重要,好好地活著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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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菊花開,英國公府,謝晉十四歲的妹妹謝朝雲準備辦一場菊花宴。
謝晉來給母親請安,就撞見母女倆再商議賓客名單。
英國公夫人瞄眼十八歲的長子,囑咐女兒:「多請幾個,把你認識的閨秀都請來。」
英國公夫人打算利用這次菊花宴好好相看一番京城的貴女們,從中挑選幾個讓兒子瞧瞧,十八歲的世子爺,總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柔嘉郡主確實好,身份尊貴才貌雙全,英國公夫人也很喜歡,但死了就是死了,兒子年紀輕輕,必須往前走。
「對了,還有宮裡的三公主。」謝朝雲笑著說,她與周芙關係一直不錯,而且能請個公主才參加她的花宴,肯定會讓其他閨秀們羨慕。
英國公夫人點點頭:「就是不知道三公主能不能出宮了。」
始終沉默的謝晉聽到這裡,突然道:「既然請三公主,那連寶福郡主一起請了吧。」
英國公夫人、謝朝雲都是一愣,寶福郡主,那個酷似柔嘉郡主的姑娘?
母女倆互看一眼,心情都很複雜。
謝晉似是撇清什麼般補充道:「如今那位是淑妃娘娘了,咱們若只請三公主,淑妃也許會多心咱們輕視她。」
以前阿桃的郡主是虛的,其實只是一個姨娘的侄女,但現在,她的靠山變成了寵妃淑妃娘娘。
英國公夫人心中一動,不管兒子有沒有私心,兒子剛剛那番話確實有道理。
第二天英國公夫人進宮給太后請安,順便邀請了徐柔嘉去國公府做客。
徐柔嘉請示般看向外祖母。
太后在心裡發出一聲嘆息。
謝晉是她的娘家侄孫,芝蘭玉樹才華橫溢,在外孫女遭遇大變換個身份歸來之前,太后一直都看好這對兒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可現在,她已經為外孫女另找了良婿,謝晉這個侄孫,還是快點重新定門婚事吧。
既然要斷的乾淨,太后就不會再讓外孫女去國公府。
「好啊,我早想讓阿桃去國公府逛逛了。」太后先笑著應了下來,然後才問:「花宴定在哪一日?」
英國公夫人笑道:「二十那日。」
太后算了算,忽然皺眉,扭頭問徐柔嘉:「之前你四表哥說要接你與望哥兒去他的王府逛逛,是不是也是二十那天?」
徐柔嘉:……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這樣的理由,既能客氣地回絕英國公夫人的邀請,又可以順理成章地讓她與周岐增加相處時間。
可她只能神色遺憾地配合道:「是啊,四表哥說他那日休沐,有空陪我們逛園子。」
太后便無奈地看向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本來也不想兒子看到這位寶福郡主呢,聞言只是客套了下,便不再堅持了。
回了府,英國公夫人思忖片刻,故意叫來兒子說了此事。
謝晉神色淡淡:「如此甚好,我也不想見她。」
說完就走了。
看著兒子傲然的背影,英國公夫人苦笑,傻孩子,年輕人的那點心事,哪個長輩看不出來?
而謝晉才離開正院,臉就沉了下來。
她都十五歲了,這麼大的姑娘還要去周岐的王府,便是親表兄妹也該避嫌了吧?
果然是村女出身,不知羞恥為何物。
然而一想到她去了莊王府後可能會與周岐發生什麼不合規矩的舉動,想到周岐在非禮她時幻想的可能是柔嘉表妹,謝晉便怒不可揭,恨不得馬上就讓那個影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早在去年梅花林中敗給周岐時,謝晉就想除掉阿桃了。
他設想了很多適合下手的場合,然而前太子、先帝相繼去世,京城大變,淳王一躍為新帝,阿桃也跟著住進了皇宮,日日待在太后身邊,謝晉根本沒有機會下手。這次妹妹的菊花宴也是個機會,國公府里有多處水景,只要設計成阿桃失足落水的假象,便是淑妃娘娘追究,英國公府也不怕。
沒想到計劃還是落了空。
休沐這日,謝晉早早離開家,帶個小廝去郊外秋遊散心。
秋高氣爽,景是好景,可謝晉心煩意亂,怎會欣賞。
「世子,前面好像是懷王。」小廝突然靠近他,指著前方一處河岸道,那裡有人正在等船。
謝晉與懷王關係還不錯,發現懷王也認出了他,謝晉只好笑著催馬過去。
「王爺、王妃好雅興。」下了馬,謝晉溫文爾雅地行禮。
懷王妃柔柔一笑。
懷王今日是特意陪妻子出門的,船馬上過來了,他爽朗地邀請謝晉:「行之與我們同游如何?」
謝晉當然不會掃他的面子。
上了遊船,三人坐在一起閒聊。
聊著聊著,懷王主動問起了謝晉的婚事。
謝晉神色一黯。
懷王明白他的心事,看眼妻子,他慨嘆道:「既然你如此放不下柔嘉,何不娶了寶福郡主?」
謝晉抿唇。一個影子,怎配做他的妻?
謝晉為人高傲,懷王妃也有所耳聞,但與寶福郡主打過幾次交道後,懷王妃真心覺得謝晉可以考慮下丈夫的建議,便順著丈夫的話誇讚寶福郡主道:「也許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寶福郡主不但容貌酷似柔嘉郡主,便是才情也頗似柔嘉郡主,去年她送了我一幅牡丹圖,連王爺都誇她的牡丹與柔嘉郡主所畫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
謝晉一怔:「她會作畫?」
懷王接話道:「是啊,如果不是那牡丹墨色頗新,且提了恭賀新婚的賀詞,我都懷疑是太后將柔嘉的舊畫送了她。」
謝晉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柔嘉表妹七歲學畫,師從名師,才在十三歲時練就一手好丹青,那阿桃只是一個豆腐西施的侄女,家中過得貧寒才會來投奔當姨娘的姑母,那等條件,阿桃怎麼可能有閒暇、有銀子學畫?而她進京後幾乎一直住在淳王府,就算那一年裡她拜了名師,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就畫出與柔嘉表妹同水平的畫,且畫技一般無二。
鬼使神差的,謝晉想到了他初見阿桃那天。
當時,他以為柔嘉表妹重新活過來了。
重新活過來……
謝晉突然心跳加快。
或許,阿桃真的就是柔嘉表妹呢?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阿桃為何那麼膽大,才能解釋她那股酷似柔嘉表妹的尊貴氣度。
可如果阿桃真的是柔嘉表妹,她為何不肯認他,還……
謝晉搖搖頭,否認了自己荒謬的猜測。
可,萬一呢?
念頭像野草一樣在腦海里瘋長,謝晉突然看向懷王妃,請求道:「王妃,不知我可否借那幅牡丹圖一看?」
男人眼中仿佛著了火,懷王妃有點被這樣的謝晉嚇到了,她無法理解謝晉的問題,看了又如何,他能從一幅牡丹圖中看出什麼?
不過,話是她與丈夫挑起來的,懷王妃點點頭,道:「世子有空,隨時可來王府一閱。」
與此同時,周岐奉太后命將徐柔嘉、望哥兒帶到了他的莊王府。
徐柔嘉與望哥兒坐了一輛馬車,乳母、宮女們在旁邊跟著。
車停了,周岐先抱望哥兒下車,然後看向探頭出來的徐柔嘉。
兩人的婚事基本已定,但除了太后,這事再無其他人知曉,所以,在外人看來,他們現在只是一對兒表兄妹。
周岐有些猶豫要不要親自扶她下車,倒不是在意隨從們怎麼想,而是怕她覺得唐突。
徐柔嘉見周岐站在車前不走,便擔心他湊過來,連忙朝玉瓶使了個眼色。
玉瓶便上前扶她下車。
徐柔嘉鬆了口氣,外祖母啊外祖母,真是太喜歡捉弄人了。
進了王府,三人先去堂屋歇了會兒,然後就開始逛了。
徐柔嘉意外地發現,這座莊王府比之前舅舅的潛邸還要大些,園中造景頗有江南園林之風,清幽雅致。
走著走著,望哥兒突然小臉一紅,要拉臭臭。
乳母便帶著小主子回正院那邊收拾了。
徐柔嘉也想去,周岐卻攔住她道:「五弟自有乳母照顧,表妹繼續隨我賞園吧。」
徐柔嘉覺得不妥,就在此時,周岐忽然低聲道:「你先看看,若有想改動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徐柔嘉:……
舅舅還沒賜婚呢,他已經把她當成這王府的女主人了?
真是受寵若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