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的眼神……
他這種眼神,讓嚴筱立刻想起了當年擋在應如約身前,讓她去找一個和他年齡相當,就算打傷了也方便賠償醫藥費的年輕男人。
明明五官,輪廓,氣質都和當年的那個男人不那麼相似了,偏就這麼一個眼神,光是看著你仿佛就能把你所有恐懼都勾出來的眼神,讓她瞬間把眼前的人和她曾經的噩夢重合。
嚴筱惶然白了臉色,下意識地被震懾到後退了兩步,撞上車旁的後視鏡。
周圍忽的,一片寂靜。
不知是都在消化溫景然剛才的那番話,還是錯愕……剛傳出戀情沒幾天的兩個人說結婚就要結婚了。
反正……應如約難得主動挑事一次,才剛剛開始,就因為他的突然出現,完全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必要。
應如約意外了幾秒後,先回過神。
中午和嚴筱的這場對台戲,因她火從心起,沒有任何策劃也沒做任何準備更沒考慮任何後果就這麼直接開場。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停車場,還恰好讓他撞到。
也不知道溫景然在這裡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一時說不清是尷尬多一些還是難為情多一些。
但即使他此刻是維護姿態,也沒對她表現出任何的不讚許,應如約依舊有那麼幾分做壞事被他抓到的侷促感。
於是,沉吟數秒後,應如約清了清嗓子,表明立場地悄悄挽住他的手,小意詢問:「你怎麼在這?」
被海風吹到感冒的人,就算此時不在家裡好好躺著休養,也不應該出現在醫院的停車場啊……尤其看上去,好像還在車裡將就著睡了一會。
溫景然不答,他把挽在手彎處的大衣換到另一隻手,空出來的手牽起她虛挽著他臂彎的手握進手心,反手露出貼了醫用膠布的手背示意,他來醫院掛針。
「有點燒。」
和剛才的中氣十足相比,他的語氣多了幾分隨性。
早在剛才他握住她時,應如約就發現他比尋常偏高的體溫,聽他確認後,眉心蹙起,哪還有興致再和嚴筱糾纏。
女人間的事,無論是口舌之爭,還是出於各種原因的矛盾糾紛,她都不想他屈尊參與。
但此時,也不適合真的一走了之。
嚴筱這個人,應如約很了解,她可以對任何人義氣,唯獨對她就像是結了血海深仇一樣,處處針對,沒有緣由。
她思考著,想找一種最合適的處理方式。
像是能猜到她此刻在想什麼,溫景然主動鬆開她的手,指了指後排的路虎:「我在車裡等你。」
溫景然一走,本已經凝滯的氣氛又開始微妙起來。
應如約垂眸,目光落在面色發白,咬唇不語的嚴筱身上片刻,用不算客氣但也禮貌的語氣,平和道:「我們之間的陳年舊怨說起來不過是年少時的意氣用事,沒必要這麼多年了還耿耿於懷。
你到處抹黑我,是想同事聽到這些排擠我讓我日子過得不舒心還是什麼目的?」
「如果你今天覺得不服氣,儘管可以和高三那年一樣,叫一堆你混社會的朋友來醫院門口堵我。
但我不是幾年前只會搬救兵的應如約了,我有一百種方式教你怎麼做人。」
最後那句話,她加重了語氣,忽然凜冽起來的威脅,讓身後看不見她表情的小邱都聽得汗毛一豎,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她和沈靈芝對視了一眼,壓不住眼裡的笑意,無聲地用口型表示:「如約好橫!」
簡直就是社會我應姐,人帥路子野……
明明不會吵架,就連放狠話都帶不出一個髒字。
好好的一段警告,心靈雞湯所占的比例都快有十分之八了,結果最後那句話意外的擲地有聲。
這要是放別人身上也就算了,尤其是應如約,她尋常時候少言寡語,說話時表情和眉眼都溫溫和和的格外親和。
更多時候,都是手術時,專心致志的清冷模樣,但沒想到耍起狠來,也是有模有樣的……
不過經驗實在不足。
她那些話,太沒有重量感,要不是氣勢滿分……
啊,還是有些想笑。
小邱黑溜溜的眼珠轉了好幾圈,眼看著嚴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件事來。
溫醫生要和如約結婚了,那……靈芝姐的婚禮,他們是分開包兩個紅包還是打算合在一起包一個大紅包啊?
——
溫景然在車裡,等了大概十分鐘。
透過車窗,看見她和嚴筱說完話,轉身和沈靈芝低語了幾句,隨即很快地往他這個方向快步走了過來。
應如約坐上副駕,一言不發地跪坐在副駕的座椅上,抬起手,用手背貼上他的額頭丈量溫度。
掛完水,又小睡了片刻,熱度已經退下去了。
溫景然捉住她的手,拉下來:「三十九度,現在退燒了。」
他把外套拋至后座:「想等你一起吃午飯,睡過了頭。」
應如約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她下意識去摸手機,外套兩個口袋都摸了一遍,才想起手機在進手術室前就鎖在了柜子里。
原本想埋怨他怎麼也不知道打個電話給她的話立刻被她咽回去,她的神情看上去倒比他這個病號還要委屈些:「對不起,我手機沒帶在身邊……」
溫景然有些走神,沒聽清她說了什麼,目光從車窗外人已散盡的地方停留數秒,手指自然地捻著她的耳垂輕輕摩挲,低聲問她:「我不在的這幾天,發生什麼了?」
隔著車窗,良好的隔音,斷斷續續的,其實並沒有聽清多少。
只不過那明顯對峙的場面,讓他知道,應如約和那個有幾分眼熟的女人絕不是在友好交流。
應如約被他揉捏著耳垂,有些分神。
他最近好像特別喜歡捏她的耳朵,不論是耳廓,還是耳垂,愛不釋手。
她努力拋開耳朵上被他摩挲揉捏的異樣感覺,儘量簡單的把前因後果交代了一遍。
這種女人間最原始最幼稚的過招,她其實並不那麼想告訴他,所以整件事說完,格外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其實也沒什麼事,我自己可以解決。」
「她那個問題反覆問了你幾遍,為什麼不回答?」
溫景然捏著她耳垂的手指一頓,微微傾身,靠近她。
他慵懶的時候,聲線也變得低沉迷離,他卻不自知,仍舊懶洋洋的,把那特別的一面暴露在她的面前。
「她對你的形容……不算友善。」
應如約斟酌著,告訴他她的打算:「我想和她說清楚的只有她在背後亂嚼舌根的事,和我以前現在和哪些男人糾纏不清沒有什麼關係。」
她不是去澄清事實的,哪有義務給嚴筱答疑解惑。
溫景然瞭然,但他的重點顯然和她的不一樣,他繼續捏著她圓潤精緻的耳垂,慢悠悠道:「哪些?
除了我,你還有別的男人?」
應如約被他問得臉頰頓時漲紅:「這不是重點……」她一句話那麼多字,他怎麼偏偏關心這個!
「這怎麼會不是重點?」
他低笑著,絲毫沒有調戲她的罪惡感:「我不該在乎我未來太太心裡到底有過多少男人?」
明知他是故意逗她的,可應如約還是忍不住認真,她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看著他的眼睛裡有些許羞赫,躲躲藏藏:「只有你,沒有別人。」
她聲若蚊蠅,說完也不打算負責,拙劣地轉移話題:「沒有別的事,我回去上班了。」
「有。」
溫景然往後靠著椅背,指尖從她泛紅的耳朵尖移到她散下來的幾縷髮絲上,修長的手指勾纏著那縷頭髮纏了好幾圈。
指尖偶爾刮碰到她的耳朵,若有若無的觸碰比剛才直接揉捏她耳朵還要更加的曖昧。
應如約有些坐立不安,可現在兩個人已經算未婚夫妻了,比男女朋友的關係還要更親密一些,她不想露怯,就裝作很認真地在聽他說話的模樣,看著他。
「電視台的欄目策劃通過醫院找到我,想約採訪。」
他抬眼,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有笑意流轉,輕輕的,鎖住她:「是有關薛曉這件事引發的醫鬧,院方覺得機會不錯,我沒直接同意但也沒有拒絕。」
溫景然一頓,賣了個關子。
等她殷切地開始催他繼續說下去,他低頭,毫不客氣地在她唇上親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道:「我說回去問問女朋友,出場費怎麼收。」
應如約臉上剛退下去的紅潮又從耳根一路蔓延上來,她支吾著問道:「你你你……你原話就這麼跟領導說的?」
溫景然反問:「不然呢?」
應如約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總覺得他現在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各有深意。
她支著下巴,還真的很認真地替他想了想:「你是當事人,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或者不排斥的話,好像可以試一試?」
醫患關係這種擺在任何一家醫院都是格外令人頭疼的課題,如果有一種方式,可以讓醫生作為主角,去傳遞宣揚甚至緩解這種關係,好像是很不錯的一種渠道。
應如約絲毫沒察覺自己已經落入了溫景然鋪好的陷阱里,直到他抬手,把修長的手指放在她面前,她還茫然不解的「嗯?」
了聲。
他眉眼間,有溫潤笑意。
那隻手手指舒展,在她面前晃了晃。
溫景然問:「不覺得少了點什麼?」
應如約遲鈍,仍舊沒有聽懂他想說什麼,順著他的話重複:「少了什麼?」
「S台在衛視頻道里的流量排前三,訪談節目又是黃金檔高收視的節目。
你不覺得我手上應該戴個戒指,表明下我已婚的身份?」
他順勢曲指,在她鼻尖上輕颳了一下:「為了避免節目播出後我門診數量暴增,你委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