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軍工科技從創立伊始,第一宗旨就是為全聯盟人民服務,為人類在太空探索和空間發展上做貢獻。傅青松、傅凱,到我傅落銀這裡第三代,我們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問心無愧。」
傅落銀說,「我承認我在b4安全維護上的失職,出現了意外的情況,但對於其他的一切指控,我不接受。」
他站在大廳正中央,神情鎮定,脊背筆挺。
距離傅落銀被收押已經過了兩天,審判庭上坐滿了人,九處和航天局分坐,左邊為首的地方,禾木雅目視前方,審慎地看著他。
另一邊,傅凱神情凝重,由於傅落銀是他的親生兒子,審判時採取迴避政策,代替九處坐在審議位置的人是九處副處長,以及七處處長肖絕。
這是一場漫長的辯護和審判對決,室內的氣氛空前壓抑。
審判長提問:「按照程序,星際聯盟法庭有幾個問題要問你,請如實作答。」
傅落銀:「請問。」
「對於b4加密系統中的自毀程序,你是否知情?」
傅落銀:「不知情。相關情況,我想調查過後會有一個交代。」
「您確定您完全不知情,沒有聽說過任何有關自毀程序的情況嗎?」
「沒有。」
聯盟總務大樓,警務處。
大樓中央人來人往,中央主控室里擠滿了人。
「董副科長,筆記印痕分析結果出來了。」一個小職員跑來報告,董朔夜一反常態,神情緊張,眉頭深鎖盯著屏幕。
「放在這裡吧。」董朔夜淡淡地說。「現在這件事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
小職員不敢多說。
他依稀也聽到了一些情況——七處副處長被抓了,而傅落銀和眼前的董副科長仿佛是關係很好的老同學。最近聯盟里風向異樣,沒人說得清正在發生什麼事,而今,調查b4自毀程序和泄密情況的案子被推到了董朔夜頭上。
其他人都已經被派出去了,只有董朔夜還留在辦公室里沒有離開過。
給董朔夜安排這個任務的人,名叫董朝夕,是董朔夜的親姐姐,董家排行老大、也是最受寵,地位最高的年青一代,這個命令直接從二處下達,越過警務處一處科長,直接指向董朔夜這個副科長本人。
小職員走了,辦公室門被關上了。
董朔夜拿出手機,看見了他大姐剛剛發來的簡訊:「傅家不宜依靠,來日漫漫,當心己身,識時務者為俊傑。」
董朝夕身在二處情報局,對聯盟里這些風向一向都一清二楚。她以前一直不怎麼聯絡董朔夜,家裡兄弟姐妹彼此疏離,各自往上爬升,她一直像個葛朗台一樣捧著那點信息,為的就是在董父面前的位置永遠獨一無二。
不過她自己婚姻不幸,嫁了幾個男人,最終都因為受不了她的性格而離婚。眼看著年齡越來越大,慢慢地也開始力不從心,於是也把主意打到了董朔夜的身上。董朔夜是他們這一代最小的孩子,也是性格比較獨立的一個孩子,在家中較為邊緣化,如果能夠納為己用,那麼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次她放出信號,把調查權給了董朔夜,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示好,也是給董朔夜一個和傅家撇清關係的機會——如果警務處出具報告,證明自毀系統是傅落銀自己授意安裝的,那麼就可以坐實傅落銀瀆職的罪名,也可以順理成章地懷疑,傅落銀矇騙聯盟七處安裝自毀程序,是否別有企圖。
如果這次大換血成功,他也許會再進一步,撈得一個更加飛黃騰達的機會。
「大姐看來已經站在航天局一方了。」董朔夜喝了口茶,眼底居然浮現出幾絲笑意,他喃喃念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焉知我不識時務?這次站隊對了,你多一個人情,站錯了,責任在我。全家可沒有幾個傻子會上這種當。」
他點擊了刪除簡訊,站起身來,準備赴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大的賭局。
他已經為這個賭局準備了十多年。
*
「請問被指控人,b4計劃是否被傅氏軍工科技用於過人體項目?」
「我們進行過遺傳病基因治療和免疫提升治療——」傅落銀剛說了一句話,就被打斷了。
「請回答是或否。」
傅落銀環顧周圍一圈,波瀾不驚地說:「是。」
「那麼您是承認曾將b4技術用於人體項目了。」
傅落銀笑了一下:「你的問題誤導性很強,我回答是或否,你們紀錄的內容會有任何區別嗎?」
在場的人紛紛議論起來,一片沸騰之勢。
「這是聯盟最高法庭,不是問答節目!」法官說。「肅靜!」
「請問被指控人,是否曾將基因改造用於臨床項目?請回答是或否。」
傅落銀說:「所有的治療手段通過認可之前都必須經過臨床試驗,包括藥品發行。我們在先天自閉症、21-三體綜合徵等人群中召集了志願者,一切流程經過聯盟許可。」
「請回答是或否!」
傅落銀靜靜地說:「請回答是或否——我回答是或否,對你們紀錄的內容會有任何根本上的影響嗎?」
大廳里又是一片譁然,甚至有些年輕點的旁聽員笑出了聲。
傅凱的表情也是精彩異常——他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一身反骨,離經叛道,但是沒想到傅落銀會把這種離經叛道一直保持到這種場合下。
這種情況下,他甚至還生出了些許的欣慰和驕傲——他這個小兒子,沒有辜負自己的期望,是能抗住各種重壓的人!
「肅靜!」
大廳門被推開了,進來的人直接報告道:「警務處調查結果已出!是否要現場報告!」
坐在中間的董朝夕往門口看了一眼,隨後收回視線,端莊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裙擺,舉手提議:「建議現場報告。」
大廳里討論了起來,審判席上正在進行投票。
門外,董朔夜拿著文件夾,安靜地等在一邊。
他知道這樣的流程需要多久,也並不著急,然而沒過多久,他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我能進去嗎?傅落銀是在裡面嗎?」
董朔夜回頭看去,意外地看見了一張蒼白漂亮的臉。
他有些意外:「林水程?」
林水程整個人蒼白得可怕,透著一種極度透支精力和體力之後的疲憊,恍惚看一眼還會以為看到了鬼。
但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林水程身上居然還煥發著非常強的精力和活力,他的眼神清醒而富有穿透力,直直地向他看了過來,微微頷首。
立刻有人圍過來:「你是幹什麼的?」
還有九處人員快步走了過來,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林水程!」
林水程看到他的臉時,愣了一下。
這個人正是連續兩次直接聯絡他的那個九處幹員,看制服,等級還不低的樣子。
「傅凱將軍讓我在這裡等您。」九處幹員低聲說。
林水程點了點頭,接著指了指自己手裡的文件,聲音沙啞:「我們恢復了b4核心數據,現在能進去嗎?」
他身後,金·李也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不顧自己在哪裡,又開始大叫起來:「一定得進去!!一定得讓小傅總出來!!這個姓林的男人太可怕了,如果小傅總倒了,我不敢想像以後都是這個姓林的人當我的甲方的日子!我的腦子和身體都需要上保險!!」
兩天時間,五個人的連軸轉,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下,他們花了二十個小時破解出來最後的物質信息。雖然不一定是準確信息,但是他們直接做了合成實驗,做出來和樣品雖然有些出入,但是已經可以作為確定結論上報了。
林水程只用了一次鎮定靜助眠,他壓根兒只睡了三個小時。
金·李差點被林水程逼瘋,他硬是被林水程的節奏逼得抖出了四百多個方案——每一個方案剛提出來,林水程都會迅速進行演算、推論,然後再推翻。林水程好似一個冷酷無情的精密ai。
很少有人能跟上金·李的思路,但是林水程做到了,經常金李只提出了一個雛形,別人都還沒聽懂的時候,林水程就可以迅速反應並且進行建模、推演核實
就這樣一個一個推翻下去,他們最後找出了可能有效的兩種結構,林水程核實方案可用時,全場人都差不多累癱了。
他們達成最大的共識就是:林水程是魔鬼!
「請把這件事交給我,林先生,非常感謝您。不過傅凱將軍希望您現在幫他另一個忙。」男人向他遞出一張表格,「請放心地將這邊交給我們,不用擔心。您能加入這次的數據恢復,將軍已經知道了,他讓我代表他表達對您的感謝,非常感謝。」
「但是您的當務之急,仍舊是將軍希望您做的那件事。」男人低聲說,「這是戰爭,無論是您還是二少爺,我相信您二位都會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在前線追查中,我們已經有幹部犧牲了,所有人都在為之努力。傅凱將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內部消耗中,但是現在沒有辦法。」
他不再隱瞞,至此,林水程終於確認了——一直以來監視他、保護他、和他聯絡的,是傅落銀的父親,傅凱本人。
林水程接過表格,看見上面是批示過的信息:「犯罪信息部b級權限批准聽證審核申請通過,審核時間如下,請準時抵達聯盟總務大樓a棟a771報告廳完成報告。」
時間是三天後,除夕夜。
這也是傅凱能夠最大限度破例為他通過的申請。
他沙啞著聲音說:「好。」
金·李通紅著眼睛過來抓林水程:「走了,哥們兒,小林總,我親愛的甲方先生,回去休息了,我們進不去,呆在這裡也沒什麼用,睡一覺後,等待好事來臨吧。」
林水程被他拽得晃了晃,他踉蹌了一下之後,回頭看著九處幹員,嘴唇動了動:「他……他怎麼樣?」
「二少爺很好,他也希望您好好的。」幹員說。
林水程點了點頭,不再問話,他被金·李拽著離開了。
他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渾身放空的狀態,大腦在長時間高度緊繃和缺乏睡眠的情況下,已經自動拒絕了各種複雜指令,比如他發現自己無法理解電梯裡禁言提示的詞義,他眼裡的文字圖像扭曲變形,他的世界像是電視上的雪花噪點一樣,嗡嗡地天旋地轉。
但是他還能保持清醒,他想起來,就在自己頭頂的某個大廳里,有個人還在等他。
*
「我代表警務處宣布對兩天前的rand攻擊案的部分調查結果。」
大廳里,董朔夜平靜地站在發言席上,「針對b4被置入非正態狀態自毀程序的調查已經出現了結果,調查結果顯示,這個程序確實是傅家人植入的。」
董朝夕在二處席位上滿意地笑了,周圍再次掀起了不止歇的騷動聲。
「真的是傅家人做的嗎!」
「他們這樣豈不是等於做好了隨時關閉b4項目的準備!聯盟投入的成果,他們也要據為己有嗎!」
禾木雅抿著嘴,一言不發。
傅落銀和傅凱都沒什麼表情,依然沉穩鎮定,沒有絲毫波動。
董朔夜繼續念:「這個操作紀錄在兩年前,執行人的名字叫楚時寒。」
「他的確是傅家人,也是傅氏軍工科技曾經的領頭人,兩年前,b4計劃處於開發初期,雖然已經與聯盟達成協議,但核心部分並未併入七處聯盟國家項目,屬於傅氏軍工科技的私有核心科技,警務處調查認為,楚時寒作為領頭人,合法擁有植入自毀系統的權限。」
「如果要使指控成立,請指控方提交傅落銀對此事知情的證明。如果無法提供,那麼傅落銀不知情、無責任的結果,即為警務處的認定。」
「以上,是警務處針對有關傅落銀指控的全部調查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小傅崽本場成就——在聯盟最高法庭上表演套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