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明姒的酒品稱得上不錯,喝醉了不吵也不鬧,只安安靜靜地睡覺。
她小半個身子趴在桌台上,烏黑的長髮如瀑 ,打著捲兒落在一側,在燈光的映照下,綢緞似的柔軟。
再往下,墨綠色的吊帶裙襯得肌膚白皙如雪,肩背細薄,隱約露出好看的蝴蝶骨形狀。
梁現叫不醒她,正打算彎下腰將人抱起來,視線觸碰到她裸露的肩臂時,頓了片刻,又脫下西裝給她披上。
「走了。」
他將明姒打橫抱起,隨意跟成昱他們打了個招呼,便邁開長腿揚長而去。
「我現哥真的蘇斷腿啊,」成昱望著他的背影,做了個公主抱的姿勢,然後盯著自己陷入了沉思,「我怎麼就像在搬磚呢?」
柯禮傑淡定道:「不要懷疑,這跟顏值有關。」
成昱「哼」了一聲,再度欣賞並學習了下樑現抱人的姿勢,最後發現學不會,便自暴自棄地靠在了門框上,反正他也沒老婆需要抱。
「其實……你有沒有覺得,他倆看著還挺配的?」
思維簡單也有個好處,就是心大,成昱這會兒再回想起兩人訂婚的事,也覺得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難以接受。
相反,高中時短暫的「cp粉「身份又開始蠢蠢欲動。
「配有什麼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姒不喜歡現哥這類型,」柯禮傑覺得主要問題還是在明姒身上,他搖搖頭,「他倆啊,沒戲。」
成昱憂鬱地嘆了一口氣。
柯禮傑說得也有道理。
明姒從學生時代起,就不喜歡梁現這種帥得太鋒芒畢露、看著又不太靠譜的男人,如果她這會兒醒著,絕對能跳下來把人打一頓再送人原地爆炸。
哪還能讓人抱呢。
——
從俱樂部出來這一路,明姒斷斷續續地醒了幾次。
她側頭倚著靠背,偶爾睜開眼,瞥見窗外有霓虹燈閃過,碎光模糊而刺眼。
她想不起前因後果,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只覺得頭暈又睏倦,沒幾秒鐘就失去了意識。
梁現將人抱下車時,明姒依然睡得死死的,連平城入了夜的冷風也沒能把她吹醒。
只是輕輕哆嗦了下,然後本能地側頭往他懷裡埋了埋。
——
明姒模模糊糊的感到口渴。
她翻了個身,感覺摸到了個軟乎乎的抱枕,便順手抓進了懷裡,無意識地呢喃了句,「想喝水……」
梁現走過來時,就看到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明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仰面躺,懷裡還抱著一隻靠枕。
安安靜靜的。
睡姿還挺優雅。
這麼想著,下一秒,這位明仙女就翻了個身,順勢把靠枕往外一丟,一條腿也大剌剌地搭上了沙發靠背。
賀歲原本站在沙發靠背上,被她突然橫過來的腿嚇得原地蹦了兩下,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梁現:「……」
明姒有雙筆直好看的長腿,腳背白皙細瘦,跟黑色的皮質沙發形成了鮮明對比。
梁現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然察覺到自己嗓子略微有些發緊。
他瞥開視線,轉身去臥室找了條薄毯,彎腰給她蓋上。
明姒在這時候迷迷糊糊地說了句,「我要喝水……」
他低聲道,「起來喝。」
她蜷縮著不動。
梁現無奈,只得彎下腰將人扶起來。
盛夏的天氣,明姒只穿了條薄薄的吊帶裙,儘管梁現有意拉開距離,也還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腰背。
單薄,而柔軟。
梁現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下,起身時的動作近乎倉促。
他用冷水沖了把臉,手撐著洗手台靜了靜,壓下了那一瞬間不該有的綺念。
回來時,梁現看見明姒仰著臉倚著沙發,好半晌才睜了睜眼,「這是哪兒?」
她的聲音帶著迷茫和剛醒的遲疑,像失了憶,不過好歹還算正常,沒有撒起酒瘋。
梁現遞了杯溫水給她,「我家。」
誰知明姒一抬手就把杯子擋開了,她直了直身子,斜架起一條腿,左手順勢搭在膝蓋上,特別高貴冷艷地說,「來人,擺駕水雲灣。」
她的神態沒有半點喝醉的樣子,甚至語氣都是平日裡高高在上的公主樣,冷不丁蹦了句古裝劇台詞,還一點兒也不出戲。
梁現側過眸,「你說什麼?」
明姒瞥他一眼,依然端著那股「後宮娘娘」的腔調,一字一頓道,「聽不懂人話嗎?
本宮乏了,要回宮歇息。」
她說著,還優雅地伸出一隻手來,像是準備往哪個奴才的手背上搭。
梁現用了兩秒確定,她醉得不輕。
不過,倒還不忘保持高貴冷艷的女神范。
他啼笑皆非,剛想彎腰扶她,動作頓了下,又換成伸出一隻手臂,「行,回宮歇息。」
「不要你扶,」明姒推開他,目光在偌大的客廳里掃了一圈,手指點了點角落裡站著的石泰,「就他來吧。」
石泰本能地往牆根貼了貼。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點不妙。
梁現往那方向掃了眼,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哦?
為什麼他來?」
明姒眯起眼來,抬起手點了點他的鼻尖,語調輕悠悠的,「你呀,不是好人。」
梁現扣住她的手放下去,順著她的話問,「怎麼不是好人了?」
「逼我結婚,害我摔斷腿,讓我坐輪椅……」明姒翹起手指頭一個個地往下摁,連帶著把學生時代的事兒也翻了出來,「搶我小貝殼,不穿校服,打架逃課,你還打我……」
聽起來還真挺劣跡斑斑,梁現一隻手插在西褲袋裡,輕扯了下唇角,「我怎麼覺得好幾條都不屬實呢?」
他什麼時候打過她?
明姒沒有理他,她自顧自地列完梁現的十大罪狀,長舒一口氣,最後一錘定音拍板決定,「那就賜你——杖斃吧!」
自己還挺滿意地附和了聲,「娘娘英明!」
梁現:「……」
他這才明白,原來她剛才睡的那一覺,是在為撒酒瘋養精蓄銳,而且越撒越入戲。
看現在沒人配合,她都學會一人分飾兩角了。
明姒看著他,翹著唇角挺得意,拉長語調嚴肅地問,「你可知罪?」
梁現懶得同醉鬼理論,徑直將人抱起來往臥室走去。
賀歲小心翼翼地從沙發上跳下來,歪著腦袋望著他們的背影,屁顛顛地跟了一段兒,在半路被石泰抓起來帶走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石泰這根不通人情世故的棒槌,此時考慮得也挺周全。
——
一路上,明姒在梁現懷裡的不停地亂動,末了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頗為認真道,「梁現我仔細想了想,看在我們多年的情分上,你開口求我的話,我就賜你免死金牌。」
那還真要謝謝她,梁現不走心地應了聲,「行。」
「那你得先求我啊。」
明姒繞著自己的長髮,仰頭看著他。
她的唇很紅,臉頰也帶了一抹緋色,肌膚白皙勝雪,語調慢悠悠的,有種別樣的誘惑。
兩人這樣近的距離,幾乎呼吸相聞,她淡淡的吐息,倒像是若有似無的撩撥。
梁現只覺得額角青筋一跳,進了臥室最後那幾步,幾乎是把人扔在了床上。
失重的感覺太可怕,明姒驚叫了一聲,摔了下去。
梁現這才回神,迅速邁開長腿走過去,「摔疼了?」
他想起來,上次睡這裡,她抱怨床墊太硬,他還沒來得及換。
明姒捂著腰氣咻咻地瞪著他。
這什麼人啊?
她好心賜他免死金牌,他居然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冷淡點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隔空把她往地上扔!
不是都和解了嗎?
!
她越想越委屈,加上酒精的作用,居然感到鼻子一酸。
梁現看明姒半天沒說話,以為真是摔疼了,他輕咳了聲道歉,「明姒,對不起我……」
兩人的視線相對,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見她白皙的臉龐上,有淚珠滾落。
「你走開,」明姒像是覺得丟臉,一邊用手擦掉眼淚,一邊背過身去,重複,「你走開。」
那一瞬間,梁現的嗓子就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一樣。
儘管知道明姒多半是喝醉了在鬧脾氣,但是不得不承認,看到她哭的時候,他心裡還是泛上了難以言喻的酸澀。
甚至難得的有點兒手足無措。
「明姒,對不起,」她背過身不看他,梁現就繞到床的另一頭去,他蹲下來,聲線很柔和,「給我看看,哪裡摔疼了?」
明姒抱著膝蓋,眼角憋得通紅。
那一抹綺麗的顏色,在白皙的臉龐上,像綻開的桃花。
梁現喉結輕輕滾了下,再開口時,聲線帶了點兒沙啞,「別哭了,嗯?」
明姒過了好久好久才開口,仍然不太高興的樣子,「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梁現鬆了口氣,毫不遲疑道,「嗯,你說。」
兩人這會兒的距離很近,明姒毫不費力就能碰到他的臉。
「這裡,」她往前挪了挪,眼睛裡閃著好奇的光,伸出一根手指,慢慢下移,試探性地戳了戳他的喉結,「給我摸一下。」
「……」
——
再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
明姒睜開眼睛,半天想不起發生了什麼,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的天花板明晃晃到刺眼,她睜眼、閉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坐起來。
意識也一片空白,還有些反胃。
明姒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忽然發現自己穿的還是白天的小裙子,猛然從半夢半醒的狀態里回過神來,發出一長串的尖叫,「啊啊啊啊!」
要死了要死了,她昨晚居然就這麼睡了,沒刷牙、沒洗澡、沒卸妝!
嗚嗚嗚到底是為什麼她怎麼可以這麼邋遢!
人生重來算了!
就在這時候,冷不丁門外響起敲門聲,明姒懊悔的尖叫瞬時堵在了嗓子裡,半天發不出一個音節。
沉默兩秒,她立即裹著被子躺了回去,順便把被子拉高蓋住頭頂。
下一秒,梁現開門進來,叫了她一聲,「明姒?」
剛才,他好像聽到了她的聲音。
明姒咬了咬牙,一聲不吭閉著眼睛地裝睡——打死她她都不想用這幅沒洗臉沒梳頭的邋遢樣見人。
太尷尬了。
她揪著白色的被子,嚴嚴實實地把自己裹成了個蠶蛹,就差在被子上貼個「生人勿近」的標籤了,一看就是在逃避現實。
梁現輕笑了下,邁開長腿走過去,伸手抓住被角拎了拎,像是要把它扯開。
「你不要動,你趕緊出去。」
明姒只好出聲喝止,把被子卷得更緊。
「醒了?」
梁現明知故問,收回手閒閒插在口袋裡,低笑了聲,「還記得對我幹了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