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

2024-08-27 22:07:55 作者: 殊娓
  靳浮白表面上雲淡風輕, 其實這些天一直有股悶氣嘔在胸腔,時不時就要湧上來煩一會兒。

  這個吻並沒有糾纏太久,他像是懲罰, 咬得向芋舌尖刺痛。

  一吻結束,向芋眸光瀲灩, 聲音濕潤「唐予池是我發小,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爸媽是我乾爸乾媽。」

  「從小一起長大的」

  靳浮白語氣暗含危險,捻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問「哦,還是個娃娃親」

  「不是。」

  向芋把手伸進靳浮白的大衣里, 只隔著襯衫薄薄的布料環住他的腰。

  她鮮少有這種主動的時刻,靳浮白沒忍住, 把人往懷裡籠了籠。

  向芋在他懷裡仰頭,眼睛很亮「這些天不止你在生氣, 我也在生氣, 你怎麼不說說在國外和你一起吃甜筒的女人是誰」

  靳浮白顯然沒料到她這個問題,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才從記憶的旮旯想起那麼一幀「那是我表妹。」

  「是你的娃娃親」向芋學著他的語氣問。

  「有血緣關係怎麼娃娃親吃醋了」

  靳浮白不是個愛計較的人, 此時臉色稍霽, 與她在長橋上擁吻。

  也許是新春將近, 樹上掛了彩燈, 映得夜色斑斕。

  他的吻溫柔綿長,如果這場會面停留在此刻,其實也算是圓滿的夜晚。

  只不過向芋此刻貪圖更多,不惜放手一搏。

  進了飯店包間,他們相對而坐, 她忽然開口問「當初你說讓我跟著你,我答應了,不過我不清楚,你們這個圈子裡,情人和情人之間,也互相吃醋互相賭氣」

  她問這句時,靳浮白正給她倒茶。

  聽見她的話,他手上的動作略頓,隨後繼續又把茶緩緩傾入茶杯。

  在浮動著的烏龍茶香里,他抬眸「想說什麼」

  向芋微笑著「靳浮白,我很貪心。」

  「我對你的喜愛還不夠」他遞過一盞茶,輕輕放在她面前。

  向芋一時沒回答,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龍井入口,滿是清香。

  她的聲音卻沒有因為沾染茶香而變得柔和,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不要喜愛,要愛。」

  對面的靳浮白一時沒開口,看表情也難分情緒。

  向芋知道自己要的東西多令他為難,也就不催他,自顧自悠閒喝下一盞茶,又遞過去讓靳浮白幫她滿上。

  靳浮白倒是輕笑一聲「怎麼,今兒我的身份是倒茶小工」

  他這麼說著,手上動作卻也沒停,拎起小巧的紫砂茶壺給她的空茶杯滿上。

  這人的手長得好看,手指長卻不過分纖細,骨節形狀帶著些力道,皮膚乾淨得像上好玉石,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

  看他倒茶算是賞心悅目。

  賞完了,向芋開口就是一句「如果不是愛,我就不要了。」

  這股快刀斬亂麻的勁兒,惹得靳浮白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都一時怔忡。

  說完這句話,向芋像是瞬間就放鬆了,完全換了個態度,看樣子根本不再把靳浮白當異性看了。


  吃飯時還能非常平靜地同他討論菜品,說什麼「芝士焗紅薯這種甜品還是學校門口的攤位做得更好吃,以後可以帶你去嘗嘗」。

  說完也不等靳浮白做反應,自己先瞪大眼睛愣一瞬,然後「噗嗤」笑出來,擺動著纖纖食指,說「抱歉抱歉,我忘了沒有以後了,這個承諾得作廢掉。」

  其實在沒走進飯店前,或者更早,早在靳浮白意識到自己這些天都堵著氣時,他就隱隱意識到這段關係稍微有些失控。

  但他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反正大方向不失控就行了。

  結果這姑娘上來就要和他斷

  其實靳浮白也知道,斷掉是最優解決方式,喜愛可以,怎麼寵著哄著都可以。

  愛就真的是算了。

  一頓飯吃完,向芋居然趁他不查去買了單。

  靳浮白有些不悅「你買什麼單」

  她笑著晃了晃錢包「總說請你吃飯也沒機會,散夥飯就讓我來請吧,這段時間跟著你我挺開心的,再繼續下去可能就不開心了,所以,就到這兒吧。」

  話都被她說完了,乾脆利落,令人無話可講。

  向芋手裡的長錢包拉鎖忘記拉好,這麼一晃,身份證銀行卡還有零錢硬幣嘩啦啦撒了一地。

  她出來吃飯穿得是上班時的衣服,白色襯衫和深灰色西服裙。

  半蹲著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時,裙子布料緊繃地包裹著臀部。

  線條緊緻,圓翹。

  靳浮白看了一眼,繞到她前面蹲下幫忙撿。

  最後一枚硬幣拾起,他看著向芋,把硬幣彈進她手裡「去哪,我送你」

  向芋搖搖頭「不用啦,出了這個門咱們都沒關係了,還差你送我多不好意思,我打個車就回去了。」

  他們這圈子裡,向來都是男人怕女人拎不清,怕分開時麻煩,怕被女人纏上。

  向芋這麼拎得清的姑娘,靳浮白還是頭一次見。

  怎麼形容呢他突然有些怪她拎得過分清楚了。

  靳浮白坐進車子,從倒車鏡看她。

  人家姑娘走得相當灑脫,拎著包連頭都沒回,街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坐進去。

  計程車開過他的車子旁,還客氣地鳴了個笛,示意他,「我走啦,拜拜」。

  靳浮白嗤笑一聲,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行,散夥飯就散夥飯。

  他難道缺她一個女人

  這天之後時間進入到2月份,離除夕也只剩十來天。

  靳浮白起初並沒覺得有什麼不適,只有偶爾回酒店住看見床邊桌子上一堆光碟,才能想起向芋坐在床上拿起光碟,認認真真給他讀簡介的樣子。

  午夜裡她眉眼含笑,認真挑選影片,惹得他心慈柔軟,放過她一次又一次,到底沒真的睡了她。

  也許夜晚就是格外令人浮想聯翩,靳浮白驀地想到她眉心微蹙、仰頸輕呻的樣子。

  這破酒店沒法兒住了,淨讓人想些不該想的。

  隔天,靳浮白飛了一趟國外,看望外祖母。

  正逢家裡長輩在忙跨國合作,晨間只有他和外祖母在餐廳用早飯。


  外國人不過除夕,很多跨國合作也不管你是不是要合家團圓,該做得工作一樣不能少。

  外祖母喝著一份艇仔粥,指使他「你這幾日都閒著,幫你阿爸同阿叔們多做一忙。」

  靳浮白坐在椅子,等著粵菜廚子把他那份粥端上來,閒閒應一句「邊個話我唔忙」

  「你忙咩這幾日他們來送禮,我睇有幾間嘅女仔都唔錯,好想揀一個做孫媳。」

  雖然是在國外,很多人知道中國人會過除夕新年,特地打聽了按照習俗來給外祖母送禮物。

  估計是那群人有意無意提起自己家的女兒,外祖母也就動了心思,她想要個外孫媳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種話題倒了靳浮白的胃口,他連笑容都斂起三分,粥喝了兩口就放下不再碰了。

  晨光正好,透過落地窗落在桌面上,靳浮白莫名想起某個姑娘說的芝士焗紅薯,扭頭問廚師「芝士焗番薯你識唔識做」

  廚師還沒等說話,他又想起向芋說過,要學校門口的小攤才好吃,也就擺手作罷。

  那些天靳浮白自投羅網,被家裡抓做苦力,幫忙篩招標公司的信息。

  跟著長輩的秘書是川渝人,除了投其所好的塑料粵語,秘書偶爾說幾句英文和。

  說來也也奇怪,靳浮白坐在真皮老闆椅里,看著成堆的表格資料,突然就有些想念向芋的帝都話。

  也不知道她大學學的什麼專業、室友都是些哪裡人。

  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帝都市人,帝都話到了她嘴裡,慢條斯理的,特別有味道。

  秘書還在匯報投標的公司信息,靳浮白無端煩躁,摸了一支煙出來,塞過沉香條然後點燃。

  見他不耐煩聽,秘書適時停口。

  靳浮白推開一扇窗,院子裡舅舅家的孩子正在同鄰居家的白種孩子玩,小男孩稚聲稚氣,教人家古詩「每逢佳節倍思妻」。

  「倍思妻」

  不是「倍思親」嗎

  小男孩門牙掉了一顆,說話漏風。

  靳浮白勾起嘴角,心說,自己吐字都不清楚,還教別人

  他把煙抽完,暗滅在菸灰缸里,扭頭看見收納紙箱裡一堆投標材料。

  最上面那份,投標人姓向。

  靳浮白拎起來隨便翻看兩眼「這箱子裡的投標為什麼不考慮」

  秘書說「都是沒什麼背景的小公司噻。」

  公司與公司之間利益關係複雜,有一些不是因為產品,是互相直接有合作,總要給面子。

  靳浮白不管那麼多,把資料往桌上一拍「就這家吧,我看這個投標人的姓,挺合眼緣。」

  身後秘書是什麼表情靳浮白才不管,拎了外套往樓下走。

  「每逢佳節倍思親」個屁,依他看,國內某個姑娘早就把他給忘了。

  什麼散夥飯,他現在又不想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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