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2024-08-27 22:07:57 作者: 殊娓
  從李侈的場子出來, 已經是深夜。

  這一夜不見星光,連月亮都不知道隱在哪一朵層雲之上,全靠人工霓虹撐著, 夜色才未過分寂寥。

  向芋的包被她單手抱在胸前,像學校里那些莘莘學子抱著書籍的姿勢, 和背著名包故意趾高氣揚的其他女人,不同得過分。

  她的另一隻手,是被靳浮白緊緊牽著的。

  李侈沒穿大衣,只穿著淡薄的一身淺綠色條紋西裝出來。

  他攬著靳浮白的肩膀相送,略顯殷勤「靳哥,你這喝酒了怎麼開車, 我讓我司機送你」

  靳浮白淡淡拂開李侈的手「你嫂子開。」

  「哦哦哦,嫂子開呀, 那我就不操心了。」

  靳浮白給車解鎖,先幫向芋打開駕駛位的車門, 等她坐進去, 他才自己坐進副駕駛位,把車鑰匙遞給向芋。

  車外,李侈站在車邊, 彎著腰往車裡看「靳哥, 嫂子, 慢點開。」

  向芋發動車子, 發現靳浮白已經靠在座位里闔上眼。

  她以為他是喝得有些多,只能把包丟在后座,俯身過去,費力地幫他系好安全帶,然後降下車窗, 應了李侈的告別「拜拜,李侈。」

  李侈那隻戴了三枚鑽戒的手揮了揮,鑽光一閃,笑眯眯地說「嫂子拜拜,慢點啊。」

  車子開出半條街,身後場子門前的那些斑斕燈光已經看不清時,靳浮白忽然開口「你還挺樂意搭理他。」

  他突然出聲,專注開車的向芋嚇了一跳。

  「你沒睡著」

  「沒。」

  靳浮白今天對李侈的態度很淡,愛答不理,好幾次李侈講過笑話,他都沒什麼表情。

  他並不是真的沒聽懂李侈在向芋剛去夜場時叫的那聲「向芋」是為了什麼,向芋原意給李侈台階,他卻不願意。

  想到這兒,靳浮白睜開眼睛,靠著椅背偏頭去看向芋「你這嫂子當的,還挺體貼。」

  向芋也不跟他裝糊塗,兩隻手都老老實實扶在方向盤上「那我能怎麼辦呢李侈是你的朋友,總要給你面子的嘛,就算他做錯,我也不能當著你面給他難堪,你說對不對」

  她開車很規矩,車速不算快,慢慢悠悠地走在夜色里。

  遇見十字路口,哪怕大半夜的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她也要稍稍減速,再左右看看。

  李侈的場子裡暖氣開得很足,向芋也許是嫌熱,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發繩,把她那頭鎖骨發束起來了,在後腦勺上支楞著一個小辮子。

  寸許長,像鳥雀的尾巴,挺逗的。

  這姑娘脖頸也漂亮,挺直背認真開車的樣子像個沒畢業的學生。

  但她偶爾看向倒車鏡時,無意間往右側瞥一眼,眼波卻又暗藏風韻。

  讓他想起他抵住她敏感部位時,她雙眼裡噙著薄薄一層淚,害羞卻又很認真看向他的樣子。

  那時候她滿眼懵懂的情意,像是要透過淚水,很努力地記住他,令人心動。

  靳浮白偏著頭看了向芋一會兒,氣息微亂。

  他摸出煙點燃一支,叼著煙拉住向芋的手腕,往自己某個部位放,語氣很是色氣「體貼他們有什麼用,不如體貼體貼我」


  向芋被拉的整個人一晃,車子也在無人的馬路上晃了晃。

  掌心按到硬物,她像觸電一樣蜷縮起來,喊他「靳浮白我開車呢撞車了我們都得死的。」

  其實也想要再凶一點的,但她在觸感到他褲料里包存的結實之後,身體裡某種記憶比理智更先甦醒,說出來的語氣不像嗔怪,倒像是調情。

  靳浮白沒鬆開她的手腕,拇指在她脈搏處摩挲「咱們倆一起那不叫死,叫殉情。」

  向芋甩開他「誰要和你殉情啊。」

  「那你要什麼」

  這個「要」字怎麼聽怎麼不簡單,向芋忍無可忍地轟一腳油門「靳浮白,你別說話了。」

  靳浮白敞開車窗。

  煙味驅散在晚風裡,他在夜裡放聲大笑。

  其實同靳浮白談戀愛,真的是件快樂事。

  大年初五,2月14日,向芋的爸媽因為接手了新的項目,沒能回國同向芋團聚。

  她卻在父母沒回來的這天清晨,睜開睡意朦朧的眼,一轉身,懷抱到一捧馥郁芬芳的玫瑰。

  因為熬夜,向芋意識還沒有很清醒,盯著玫瑰花看了半天,才慢慢睜大眼睛,喚一聲「靳浮白」

  浴室里的水聲停下,靳浮白披著睡袍出來。

  他把濕漉漉的頭髮撩到額頂,站定在床邊,俯身摸著她的臉頰吻她「情人節快樂。」

  男人確實是熱血的動物,不怕冷的,大冬天的,靳浮白也總是喜歡洗涼水澡。

  他的唇和手指都是冷的,向芋躲著這份涼意,把頭埋進火紅的玫瑰花里,蹭了一臉露珠。

  這是向芋新年假期的最後一天,突然就感覺這一天十足珍貴。

  昨天折騰到半夜,她也沒捨得懶床,和靳浮白在床上膩歪一會兒就急著起身。

  本來說好靳浮白帶她去過情人節,向芋坐在床邊穿牛仔褲時,聽見靳浮白在樓下接電話的聲音。

  最開始他語氣還算正常,也許電話那邊的人是外祖母,所以他在講粵語。

  但通話到了後面,電話那邊不知道換了誰來接,靳浮白的語氣越發不耐煩,最後連粵語都不說了,用普通話應了幾句。

  最後,他冷笑這說「這種事不要和我談,這是我能決定的」

  靳浮白打電話並不刻意背著向芋,她都聽得到。也聽到他撥出去一個電話,要人幫他訂中午飛國外的航班。

  關於靳浮白的事情,她就算聽到也不會多問。

  這是她對於這段戀愛的保護方式。

  向芋的牛仔褲提到大腿,站起來準備繼續往上提時,靳浮白從樓下上來。

  他身上帶了些尚未收斂乾淨的戾氣,沒想到了進門就看見他的小女朋友正背對著門提褲子,飽滿的臀上覆著花紋蕾絲布料。

  靳浮白終於笑了笑,走過去揉一把「昨天沒做夠早晨起來就誘惑我」

  向芋「噌」地提好褲子,扭頭打他。

  指間松松垮垮的戒指又飛出去,咕嚕咕嚕滾到床底下。

  向芋一愣,跪臥到床邊去看。

  她這姿勢,比剛才提褲子時更吸引人。


  靳浮白看了眼時間,有些可惜地皺了皺眉。

  來不及了。

  他把人拎起來深吻「別看了,我找人給你拿出來。」

  是酒店的工作人員把戒指給從床底下勾出來,工作人員走後,靳浮白把戒指套在向芋手上。

  當初他買戒指時,人家設計師給出的建議是11號,他覺得向芋的手指更細,要了10號的,沒想到還能大成這樣。

  「等我有空,帶你去挑款新的。」

  向芋也就是這個時候,才委婉提起他剛才那通電話「其實我自己也有其他事情可做,不用總想著陪我的。」

  她不問他忙什麼,只說,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你啊。

  她真的太懂事了。

  靳浮白滿臉憐愛,扶著向芋的後頸吻了吻她「我去趟國外,過幾天回來,等我。」

  「嗯。」

  「今天準備怎麼過」他不放心地追問。

  向芋把手機里的信息給靳浮白看,是唐予池發來的

  江湖救急大情人節的,你能不能別重色輕友,出來陪陪我吧

  我實在不想在家裡看你乾爸乾媽秀恩愛,他倆吃早餐都互相喂,我快死了

  救命s

  靳浮白看一眼唐予池的頭像,不怎麼愉快,也還是說「我送你過去。」

  「你不是還要去機場」

  「來得及,先送你。」

  靳浮白把她送到唐予池家樓下,忽然皺著眉開口「向芋,你不是要和你那個發小去泡溫泉吧」

  他還記得向芋說想要和爸媽泡溫泉的事。

  向芋笑著舉起手,把戒指給他看「我讓唐予池陪我去把戒指改小點,免得總掉,咱們就不要買新的了,好浪費錢。」

  這男人滿意了,下車給她開車門,飽含眷戀地把她按在車上,深深吻著。

  也許是他的不舍太明顯,向芋也悄悄紅了眼眶,摟著他的脖子問「那你早點回來,好不好」

  「好。」

  目送靳浮白的車子開遠,向芋一轉身,看見靠在單元門邊的唐予池。

  唐少爺捏著脖子故意乾嘔「我要吐了。」

  向芋瞥他一眼「你有了」

  「有你妹我是被你和靳浮白這纏綿勁兒噁心的,還跑我家樓下親來了,故意虐狗呢」

  唐予池把手臂往向芋脖子上一攬,「咱倆干點什麼去打發打發時間」

  向芋用胳膊手把他撞開「開你車去,陪我去把戒指改小一圈。」

  到車上,唐予池翻出墨鏡戴上「到處都是一對一對的,看著鬧心。」

  其實向芋都看見唐予池手腕上戴著的手錶,是前幾年安穗幫他挑的。

  她不知道這位嘴硬心軟的少爺,會不會在這種特殊日子裡忍不住聯繫安穗。

  很多人說,不要吃回頭草。

  可其實很多深情是戒不掉的,每當你想要戒掉,總有回憶跑出來攪亂心神。

  向芋去了一家比較有名的珠寶店,站在櫃檯前面把戒指摘下來「請問,可以改小一點麼」


  唐予池拿起戒指「這是靳浮白選的品味可以啊。」

  那天其實到了珠寶店後,向芋還在同靳浮白通電話,在熱鬧的店裡籠了話筒說讓他到國外給她打電話。

  靳浮白卻說,怎麼現在我就很想你了。

  如果沒有後來遇見的事情,哪怕他飛去國外,也是很好很好的情人節了。

  向芋收起電話在抬眸時,突然看見一個還算熟悉的身影,是李侈的表弟,李冒。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時他在飯桌上講的那個故事,向芋對李冒總有一種天然的厭煩。

  她下意識想要避開李冒,卻看清了挽著他手臂的女人。

  昨晚才在場子裡聽人說李冒最近被一個「狐狸精」纏住,聽人說那個女人手段有多高明。

  可向芋沒想到,那些男人們口中的女人,會是安穗。

  如果說她有一刻突然對那個圈子感到噁心。

  那一定,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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