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浮白的行程應該是催得很緊, 向芋被他抱著坐在床上,聽見他外套里的手機裹著上好的羊絨料子,在床頭柜子上不住地發出悶悶的嗡聲。
她秀頎的脖頸仰起, 聲音里有難以自制的呻意「手機」
靳浮白的唇埋在她頸邊,低聲說「不用管它。」
關於電話里的爭吵他們什麼都沒說, 只在漫長過後,筋疲力盡地相擁而眠。
凌晨,向芋隱約聽見靳浮白在浴室里接電話,吩咐人備私人飛機給他。
靳浮白臨走前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唇的觸感溫熱柔軟,像要傾盡所有柔情注入她眉心。
向芋掙扎著想要同他說什麼, 卻怎麼也掙脫不開被拆骨般地索要後的睏倦。
她也許抓住靳浮白的衣角說了什麼,也許沒有。
等向芋徹底清醒, 床的另一邊床墊早已經沒有溫度,只剩下半盒煙在床頭。
那天之後, 靳浮白一直都在國外, 偶爾同向芋通電話,也會給她發一些隨手拍的景色
有時候是太陽剛鑽出地平線時毛絨絨的邊廓。
有時候是映在寂靜泳池裡的月色。
向芋通過這些照片拼湊出靳浮白在國外的生活環境,那大概是一棟大到驚人的別墅, 他每次拍下的地點都是同樣的裝修風格, 卻都不是同一處。
也能通過那些日初曉和夜寂寥, 推斷出他出國後大概很忙, 心情也算不上好。
關於她和唐予池擁抱被拍照片的事,靳浮白也是很久以後才提起。
那是一個周末,向芋在唐予池家吃午飯,靳浮白恰巧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她頂著乾爸乾媽和唐予池的目光,拿了手機去屋裡接。
居然有種上學時偷偷早戀的鬼祟。
關了客房門, 向芋接起電話,小聲同靳浮白打招呼「餵」
他那邊又是一個安靜的夜晚,靳浮白聲音里摻著疲憊,還有心情打趣她「聲音這么小跟我這兒偷情呢」
「我在乾爸乾媽家吃飯。」
也許因為聽說是唐予池家,靳浮白輕輕「嘖」了一聲。
向芋故意開口「在家吃不挺好,免得又被什麼有心人偷拍。」
靳浮白笑了「偷拍倒是沒什麼,頂多我看著嫉妒,想飛回去找你。」
向芋說他,你有什麼嫉妒的啊,我都說了是讓唐予池陪我去改戒指嘛。
靳浮白含了幾分玩笑意味,告訴她說,我還以為我不在,你帶著跟我學會的招兒,撩別人去了。
也是,那家飯店是靳浮白帶她去過的,那橋也是他們擁吻過的。
向芋那些情緒早已經平靜,撇著嘴說他「那誰叫你朋友的表弟那麼討厭,非要和唐予池的前女友有瓜葛。」
「他是討厭,你一見他就和我發脾氣,以後可別見了。」
靳浮白半真半假地這樣評價李冒。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真好奇怪,向芋和靳浮白都以為自己足夠理智,卻在那天夜裡不受控制,理智雙雙死機。
一個毫無道理地地挑起吵架,一個深夜折返帝都只為了哄人。
他們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可奇怪的是,吵架之後卻又好像變得更加親密。
靳浮白應該累了一天,說幾句話後手機里傳來擰開礦泉水潤喉的聲音,向芋靠著客房門,特地挑起一個輕鬆的話題。
「靳浮白,你看八卦新聞了沒有一對男女在車上偷情,熄火後還開著暖風,一氧化碳中毒,差點死掉。」
「時間夠長的。」靳浮白暗含曖昧地評價。
向芋不滿「我沒跟你討論時間。」
靳浮白笑了「那你這是在教我,偷情別在車裡開暖風」
「當然不是,我是在告訴你,偷情都沒有好下場會死的」
電話里的人笑著說「是是是,知道了。」
掛斷電話,向芋拿著手機從客房出來,唐母問「芋芋是不是談男朋友啦什麼樣的人呢家庭怎麼樣」
向芋一時語塞。
「靳浮白」這個名字太難說出口。
她難道要說,「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可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娶我」
倒是唐予池咬著一塊排骨,故作輕鬆地替她解難「她談什麼男朋友,嫁不出去,砸咱家了。讓你倆亂認干閨女,這回妥了,你倆養著吧。」
唐予池被唐母用餐巾紙盒打了兩下「你閉嘴我看你才是砸手裡了整天家裡憋著也沒人約會,安穗呢最近不見你聯繫她」
向芋在這時候用筷子撥了紅燒排骨的湯汁,語氣鬱悶「乾媽,排骨鍋里還有嗎我都沒吃夠。」
話題被岔開,唐母馬上扭頭說「有的呀,讓你乾爸去盛去。」
向芋和唐予池偷偷對視一眼,彼此眼裡都是無奈。
他們互相解圍,又對彼此的處境無可奈何。
飯後,唐予池靠在陽台窗邊,拎著一瓶飲料問向芋「你說你圖什麼,他又不會真的娶你。」
也不知道他這話是真的想問她。
還是想要問一問,曾經一起走過漫長校園時光的安穗。
唐予池家陽台放了一套桌椅,向芋就坐在椅子裡,雙手托腮「圖他愛我。」
「愛他有這種東西」
向芋想起靳浮白從港城機場趕回來的那天夜裡,難免有些風塵僕僕,卻說去哪都不安心,要先哄她。
於是她在陽光里眯著眼睛,淡淡笑起來「挑挑揀揀,還是有一些的。」
這是這個「一些」,也讓人好難捨棄。
靳浮白一忙就是三個多月,每天糾纏在家族利益紛爭和爾虞我詐里。
偶爾,他會收到向芋的信息,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碎碎念。
他卻在看見她那些文字時,眉頭一松,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有一次她在早高峰里抱怨帝都市堵車,說她遲到丟了全勤獎金,十分心痛。
靳浮白收到信息時是在國外的晚上7點鐘,集團戰略會議開了5個小時還沒有結束。
他懶得再聽,垂頭回向芋的信息,問她全勤獎多少錢。
向芋
整整200塊心碎
靳浮白盯著手機里的信息,無聲勾起唇角。
他面前堆滿了業務板塊,樹狀圖密密麻麻,隨便扯出一個項目都是上千萬。
卻都沒有她的200塊鮮活可愛。
靳浮白冷眼看過去,每個人眼裡都寫滿了私慾的貪婪,令人厭惡。
有那麼一個瞬間,靳浮白忽然慶幸,他愛著一個人。
所以會在這樣的夜裡,保持一份溫柔。
結束討論會議,他聲音疲憊,給向芋撥了越洋電話「在幹什麼」
電話里的人語氣幽幽怨怨「在吃食堂最便宜的午飯。」
看來是為了緬懷她那200塊的全勤獎金。
靳浮白點燃一支煙「回去請你吃飯,想吃什麼」
「等你回來再說唄,你吃完飯了嗎」
「還沒。」
電話里的姑娘語氣催促「那快去吃啊。」
「就去。」
靳浮白突然想起他出國前的那天凌晨,離開酒店套房前,去吻她的額頭。
陷在一床蠶絲被裡的向芋拽住他的衣角,她手腕上有激情時他扣住她手臂留下的紫紅色印子,眼睛怎麼也沒睜開,手上力度也不大,表情有些委屈。
靳浮白把她纖細的手腕握進自己手裡,拇指輕輕摸索她皮膚上的紅印子「怎麼了我昨天太用力,委屈了」
向芋的聲音很小,靳浮白俯身湊近才勉強聽清她在說什麼
「靳浮白,我不是這樣的,我以前談戀愛也沒有這樣無理取鬧過」
她的聲音有一點啞意,不知道是因為睏倦還是因為別的什麼,顯得迷茫又脆弱。
靳浮白當時吻了她的指尖「知道了,我會好好對你。」
他那句話說出口時是真的用心,所以眼下時局動盪讓他格外煩躁。
靳浮白家族的集團企業分為兩派,一派是保守派,認為當下過度多元化的戰略會給企業招致災禍;另一派是激進派,認為如果不堅持多元化收購,無法獲得新的融資平台。
外祖母是保守派,靳浮白在集團里沒有任何職位,卻時刻代表外祖母。
也許因為外祖母年事已高,地位搖搖欲墜,保守派實在處境艱難。
靳浮白實在是懶得同這些人周折,但其實他本身是支持外祖母這一派系的,不願意鋌而走險。
他唯一沒有準備的一場仗,是向芋。
在紛亂的關係利益與風險評估里,靳浮白叼著煙站在窗邊,手裡握著的電話是打給一萬多公里外的向芋。
夜色沉寂,他皺了皺眉「向芋,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