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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中度社恐(六)

2024-08-27 23:11:59 作者: 多梨
  第47章 中度社恐(六)

  從錦城辭職之後,在父親的人脈幫助之下,許純薇順利地入職了一家影視公司。

  也就是如今正在和《洪荒》洽談影視項目合作的方西影業。

  許世楚的腿和臉至今還沒有好利索。

  他近期羞於見人,最近幾天,也始終默默地悶在家中,儼然一副自閉的模樣。

  —若非許純薇堅持要他來,許世楚才不會在這種場合露面。

  因為上次的那一樁醜事,他的歌手生涯遭受劇烈打擊,不少品牌活動以及代言都被取消掉。

  許純薇無暇關注弟弟如今的心理狀態,只關注他如今的職業和能力。

  不管說什麼,也得拉自己弟弟一把。

  上次和舒瑤的談話令許純薇備受打擊,甚至還短暫地懷疑了下人生。

  母親也找她認真地談了談話,最終十分委婉地告訴許純薇:「小時候開的玩笑都算不得數,梁衍如今已經有了心上人,你也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許純薇明白母親的意思。

  以前母親和趙語竹關係交好,娃娃親什麼的也只是戲言。

  兩家人什麼都沒確定呢,更何況梁衍那樣的性格,原本就不可能會服從長輩命令。

  但許純薇還是不甘心。

  梁衍生日那天,她從梁家開車回家,眼淚流了一路。

  一不留神,車子還撞上旁邊的綠化帶。

  交警過來處理事故的時候,還關切地問她,是不是失戀了。

  這比失戀還痛苦。

  因為從未開始。

  許純薇今日心情依舊糟糕,她所在的方西影業,背靠某地產商的投資,資金雄厚,外加去年剛剛拍了某部爆款網劇,口碑極佳,熱度也頗高。

  拿下《洪荒》遊戲的電影改編權本來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偏偏不知道從哪裡橫衝進來一匹黑馬。

  而這匹黑馬的領頭人,又正好是舒瑤的堂姐舒明珺。

  許純薇不相信這其中會有內幕,畢竟梁衍為人最是公允,絕不會做出這等因私情而干擾公事的事情。

  況且這種小事,完全不需要梁衍插手,遊戲工作室有專人進行項目評定,這本就是單獨運作的。

  倘若是輸給其他人,許純薇的挫敗感或許也沒有這麼強烈。

  偏偏是舒明珺。

  不等結果宣布,許純薇便坐不下去了,她冷著臉站起來,匆匆離開座位。

  許世楚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她後面,喋喋不休地發問:「姐姐,你要是真想拿下這筆生意,為什麼不直接和父親談?

  讓父親給工作室這邊施壓——」

  許純薇側臉,如同看神經病一樣看著許世楚:「你瘋了?」

  許世楚:「啊?」

  「你覺著梁衍是那種會受脅迫的人麼?」

  許純薇問,「向他施壓?

  你這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還是想咱們家戶口本少一頁?」

  許世楚訕訕:「我這也不是提個建議麼?

  你急什麼啊?」

  談話間,有個又高又壯的保潔人員推著推車,從兩人身邊經過。

  許世楚鼻子靈,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

  好像是從保潔車裡傳來的。

  許純薇愛潔,看到垃圾車過來,同樣下意識地皺眉,往後退開兩步。

  她也聞到了。

  那人推著車子,從員工電梯處下去了。

  正好舒明珺春風滿面地走過來,她和許純薇笑著打了招呼,寒暄幾句,三人一同坐上了電梯。

  上次挨了一頓打,許世楚至今仍心有餘悸。

  他自己心虛,也不敢吭聲,只覺著舒瑤是個狠角色。

  舒明珺剛走到房門之前,就瞧見地板上遺留的一片酒漬。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她推開門,只看見空蕩蕩的房間,舒瑤不知所蹤,地上有碎裂的酒瓶和杯子。

  「啊!」

  已經走遠的許純薇和許世楚都聽到了舒明珺這麼一聲。

  許世楚轉身想去查看情況,卻被許純薇拉住。

  許純薇說:「摻和他們家的事情做什麼?

  上次你那頓打還沒挨夠?」

  許世楚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忍不住轉身回看,只瞧見舒明珺面色蒼白地從房間中退出來,哆嗦著手,手機從她手中滑落,她彎腰,撿了起來。

  梁衍過來的時候,舒明珺已然六神無主。

  好巧不巧,遊戲休息室旁側的監控壞掉了,什麼都看不到。

  不少人圍在屏幕前,分開查附近的監控。

  都沒有舒瑤的身影。

  梁衍拿出手機查看舒瑤的定位。

  定位在他家中。

  舒明珺唇色蒼白,解釋:「我看舒瑤的那些裙子實在是太素淨了,忍不住,就給她重新換了條新的,我壓根就沒想到還會出這種事情——」

  梁衍不看她,打了個電話。

  手指壓著桌面上的白紙,指節都變了顏色。

  果不其然,對方小心翼翼地告訴他,說蘇綰灩逃出來了。

  按照國家的刑法規定,精神病人在犯病狀態下犯了罪行,一般會由家屬或者監護人嚴加看管。

  倘若罪行惡劣,政府會將病人強制性送進病院接受治療和關押。

  當初蘇綰灩殺害三人,其中一名還是孕婦,饒是她父親多處奔走,哪怕有精神病院出具的證明,仍舊不可避免地被強制性關在病院中。

  上次查蘇綰灩二次犯案的證據剛剛遞交上沒多久,目前尚在走法律流程,暫時未有定論。

  蘇綰灩如今仍舊住在她以前的病院中,她這次做事機敏,不僅打傷了照顧她的護士,還偷偷地更換了兩人的衣服鞋子,把暈倒的護士放在病床上,自己則是假裝成護士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離開。

  如她這樣的病人應該嚴肅關押,但十幾年過去了,蘇綰灩在精神病院中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攻擊性:多次測評結果,她也沒有表現出暴力傾向亦或者其他危險性。


  再加上這麼多年來,蘇父和精神病院院長那邊疏通關係,因此並沒有對蘇綰灩進行嚴格的行動限制。

  按照常理,應該由一名有經驗的老護士帶著新護士過去。

  但那天,老護士身體不適,躲懶沒過去。

  更「巧合」的是,負責照顧蘇綰灩的這名護士前天剛入職,認識她的人並不多。

  直到五分鐘前,病院那邊的人才察覺出異樣來,報警。

  舒明珺聽著電話,難以置信地罵:「這麼爛的管理,院長究竟在做什麼?」

  會場各處的監控都在查,只是也需要時間。

  梁衍沉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盯著今天「突然壞掉」的監控。

  舒明珺今日帶瑤瑤來這裡純粹臨時起意,蘇綰灩怎麼可能準確地逃離醫院之後就往這邊來?

  她怎麼知道的瑤瑤在哪裡?

  諸多巧合疊加在一起,此事絕非看上去這樣簡單。

  蘇綰灩背後一定還有幫手。

  說不定不止一個。

  凝神間,許純薇端了一杯水,遞給梁衍,溫柔地笑:「大哥,說不定瑤瑤出去玩了呢?

  不用這麼著急。」

  梁衍沒有接她遞過來的水,視她如無物,轉身,沉聲問舒明珺:「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對勁?」

  舒明珺慢慢回想:「那些碎掉的酒和杯子,不是遊戲房提供的。

  我送瑤瑤過去的時候,沒有見到那些東西。」

  許純薇聽到酒這個字,眨眨眼睛,睫毛低垂。

  再看向舒明珺的時候,她笑,柔聲開口:「說不定是工作人員送過去的呢,也可能是瑤瑤自己想喝酒,不用太擔心。」

  舒明珺看她:「瑤瑤不能喝酒,一點兒也不能沾。」

  梁衍盯著監控,看著上面的人走來走去。

  並沒有舒瑤。

  許世楚走進來,他只聽說舒瑤不見了,又聽許純薇在這裡,也跟過來。

  恰好梁衍也看到了那個又高又壯的保潔人員,推著車子。

  沒有照到她的臉。

  梁衍說:「停。」

  許世楚看到那個車子,咦了一聲,轉身看許純薇:「哎,姐姐,你看這個車不是咱們剛剛遇到的那個麼?

  你還和我吐槽說酒味這麼濃——」

  梁衍側臉看他。

  許世楚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大哥?」

  梁衍沒說話,他轉身看許純薇。

  許純薇早就已經六神無主,戰戰兢兢地後退一步,嘗試為自己辯解:「我沒想到——」

  話音未落,梁衍大步而來,目光陰鷙,掐著她的脖子,大手收緊,繼而用力甩在地上。

  猝不及防受這一下,許純薇痛呼一聲,直直跌倒在地,磕碰到鼻子。

  許純薇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種苦頭。

  只覺鼻子一陣劇痛,暈暈乎乎。

  她趴在地上,鼻下一股熱流湧出。


  伸手擦了一下,許純薇驚恐地看到,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

  牙齒也很痛,她懷疑自己的牙床被這一下給打鬆了。

  來不及呼痛,梁衍居高臨下看著她,那目光令許純薇遍體生寒。

  「許純薇,」梁衍看著她臉上的血,表情沒有絲毫波動,「你應該祈禱今天瑤瑤安然無恙。」

  他轉身,叫人:「查這個保潔去了哪兒,立刻把她攔下來。」

  話音剛落。

  手機響起。

  梁衍看到提示,小櫻桃正在向他發出通話邀請。

  接受。

  手機彼端,卻不是舒瑤,而是一張頹唐且有些蒼老的臉龐。

  是蘇綰灩。

  她已經脫去那身保潔的服裝,穿著病院的護士服,只是那衣服上面有著星星斑斑的血跡——

  蘇綰灩打傷那名小護士,這些血都是小護士的。

  背景一片黑,看不清楚在哪裡,只有一盞小燈,透著昏黃暗淡。

  蘇綰灩仔細看著鏡頭,咧嘴笑了:「梁衍。」

  梁衍沉聲問:「你有什麼目的?」

  「我奪回自己的女兒,還用其他什麼目的嗎?」

  蘇綰灩說話時的聲音很慢,但臉上的笑容卻是與緩慢語速並不匹配的瘋狂,「聽說你很喜歡瑤瑤,是不是?」

  舒明珺聽到這聲音,撲過來要看,捂著嘴巴,眼淚要落了下來。

  蘇綰灩動作很僵硬,她點了幾下,切換攝像頭。

  梁衍終於看到了舒瑤。

  她躺在地上,裙擺上儘是酒漬,髮根濡濕,陷入沉睡之中。

  臉色蒼白,唇邊有被玻璃劃出的血痕。

  蘇綰灩伸手,當著梁衍的面,拉下舒瑤裙子側邊的拉鏈。

  她的笑聲有點癲狂:「梁衍,我得好好檢查檢查,我女兒有沒有懷孕。

  這樣,我才能想想,找你要點什麼補償,你說對不對?」

  梁衍說:「你想要什麼直接說,別動她。」

  身後,許世楚把許純薇扶起來。

  許純薇的鼻血留的很多,她拿紙捂住鼻子,不停地擦拭著。

  許世楚被她的模樣嚇住了,連忙扶她離開。

  梁衍不願讓其他人瞧見此時舒瑤的模樣——倘若她如今清醒,也必定不想讓外人瞧見。

  她是那麼一個愛美、膽小的姑娘。

  他拿著手機,進了單獨的房間,關上門。

  屏幕上,蘇綰灩已經伸手拉開拉鏈,露出舒瑤如玉的肌膚來。

  她把裙子脫下來,順手塞到一旁。

  白皙的肌膚上印著許多星星點點的痕跡,大小深淺皆不一。

  那是先前兩人親密時、控制不住留下的痕跡。

  蘇綰灩撥開舒瑤的大腿,看到內側的草莓印記。

  她驟然尖叫:「瑤瑤,你不聽媽媽的話!」

  當著梁衍的面,蘇綰灩伸手,拿起一塊碎玻璃,瘋了一樣,劃破她的肌膚:「媽媽這麼疼你,你怎麼能隨便和野男人上床?


  你不自愛!」

  梁衍厲聲叫她:「蘇綰灩!」

  他死死地捏著桌上的筆,筆已經被他捏斷,斷茬深深刺入肌膚之中,他恍然未覺,盯著屏幕,問:「你想要什麼?」

  蘇綰灩把沾了血跡的碎玻璃片丟到一旁。

  躺在地上的舒瑤,因為疼痛的刺激而輕輕哼了一聲。

  但沒有睜開眼睛。

  蘇綰灩卻不給梁衍再看她的機會,她一張臉險些要湊到攝像頭上。

  她注視著屏幕彼端的梁衍,一字一頓地開口:「我要你把手上的那些證據都交出來,關於我父親,還有其他的,全都給我。」

  蘇綰灩威脅:「現在,你自己一個人,去東山墓園,把東西放在那裡。

  晚上,等我和我女兒親近夠了,自然會把她送回去。

  你最好把所有的備份都帶過來,不然,就等著看她被人玩死吧。」

  舒瑤的頭還是昏昏沉沉。

  就像是有人在她腦海中灌入了一大罈子的酒精,她此時已經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麼:但很快,尖銳的疼痛令她睜開眼睛,看到了面前的女人。

  大腿不停在流血,她縮了縮腿,看到眼前的瘋女人。

  白色的衣服,頭髮胡亂地用條皮筋紮起來,直勾勾地看著她。

  舒瑤終於認出來她是誰。

  當年闖入她家中的那個女人。

  但舒瑤此時動彈不得,瘋女人把她捆起來,手腳都被綁住。

  這種感覺並不好,尤其這個瘋女人如今還在撫摸她流血的那條腿。

  她狠狠地按住傷口傷口,用力下壓。

  劇烈的疼痛,舒瑤牙齒都在顫抖,血液的流失令她被酒精弄昏的大腦艱難地保持著一絲清醒。

  舒瑤吃力地問:「你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

  蘇綰灩看她,目光陰冷,「你還沒成年就跑去和男人睡,讓野男人玩你。

  我是你媽,你做這種錯事,連帶著我也丟臉,我得好好管管你。」

  瘋女人說話顛三倒四,沒有絲毫邏輯。

  舒瑤艱難地喘著氣:「你閉嘴。」

  被她觸碰,那種噁心感又湧上來,舒瑤想要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太難受了。

  大腦不停在疼,先前那些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湧上來,瘋狂擠壓,仿佛要侵占滿她的大腦,劇烈的疼痛感來回拉扯——

  三年前。

  也是這個女人,和舒淺淺一起,把她關在父母的臥室中。

  女人不停拿尖銳的針刺穿她的肌膚,逼著她叫媽媽。

  或者擰她胳膊或者腿上的肉,擰的肌膚青一塊,紫一塊。

  舒瑤厭惡她的觸碰,花費好長時間,才終於挪動腿,從她手下勉強移開。

  這一點抗拒倒未引起蘇綰灩的劇烈反應,她只是盯著舒瑤,目光陰寒:「你最好聽話,媽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得乖一點,知不知道?」

  舒瑤不和她說話。


  胸膛劇烈起伏,舒瑤只覺空氣中氧氣稀薄。

  腿上的血還在流,舒瑤的抵抗力原本就不好,再加上凝血功能也差,此時只感覺整條腿都有些麻了,涼颼颼的,一股寒意。

  蘇綰灩坐在她旁邊,盯著她腿上的傷口,微微有些失神。

  良久,她才跪在舒瑤面前,伸手摸了摸腿下的血,喃喃低語:「瞧這血流的,和我當年一模一樣。」

  她明白,自己如今多半在貨車的車廂中。

  腦袋還是疼,像是開裂了一樣。

  額頭抵著車廂底部,在這樣的顛簸中,大腦因為承受不了洶湧的回憶,而疼痛到仿佛下一秒就會炸裂開。

  舒瑤全都想起來了。

  她早就認識梁衍。

  小學時候,她從報紙上看到梁衍的報導,那篇報導極力誇讚他與劫匪鬥智鬥勇。

  雖然梁衍那時候剛上初中,卻能夠令劫匪起內訌,他趁機逃脫並弄傷其中一名劫匪。

  對於乖乖女舒瑤而言,報導上的梁衍簡直就是神。

  舒瑤小心翼翼地剪下報紙上他的照片,央求媽媽給做了塑封。

  一共有兩張照片,一張夾在日記中,而另一張在口袋中,她隨時帶著。

  母親遇害的那天,幼時的舒瑤躲在床底,手中捏著梁衍的照片,怕到發抖。

  心中默念著梁衍的名字,希望這個哥哥能夠保佑自己。

  果真有上天庇佑。

  蘇綰灩沒有發現藏身床底的她。

  蘇綰灩拿著尖刀去其他房間找她的時候,舒瑤跑出了房間。

  經過母親、父親。

  他們都躺在血泊中。

  她不敢看,甚至連哭都不敢,只能往外跑。

  舒瑤一直都藏著梁衍的照片,哪怕是搬到大伯家中,她也把照片偷偷夾在書頁的夾縫中。

  舒瑤不追星。

  與三次元相比,她沉迷於二次元所構建的世界中。

  她喜歡裡面或強大或弱小的角色們,他們都有自己的目標,為之勇敢奮鬥,雖百折而不撓。

  而梁衍,是三次元之中、舒瑤唯一崇拜且尊敬的人。

  她偷偷地買和他有關的報紙和雜誌,搜集和他有關的新聞和資料。

  那種感情無關喜歡,唯有敬仰。

  舒瑤奉他如神明,認認真真朝著他的方向而努力。

  她從不曾想過要去真實接觸到梁衍,哪怕無意間聽大伯提起梁衍如今的住址,舒世銘想在那邊購置一套房產,但被季南秋一口否決了。

  季南秋認為梁衍是自己家高攀不上的人物。

  舒瑤起初也沒想去見梁衍。

  星星只有在天上的時候才是星星,偶像也同樣。

  那是自己的目標和神明啊,如果伸手可觸,那又能算什麼神明呢?

  直到高考結束,在母親的公寓中,她被蘇綰灩折磨到痛不欲生。

  唯有念著梁衍的名字,才能令舒瑤的痛楚得到緩解。


  從蘇綰灩處成功逃離,舒瑤精神恍惚,也不敢回大伯家。

  —舒淺淺領著蘇綰灩一起來的,而舒淺淺是大伯的養女:她那時候腦子已經不清醒,總感覺大伯家也不安全。

  她只想去見見自己的神明。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好。

  後期與梁衍決裂,舒瑤回到家中,高燒不退。

  她才忘掉了和梁衍有關的所有事情。

  那些痛苦的回憶,包括她的神明,都被鎖緊腦海中的小匣子裡。

  直到今天,終於用鑰匙打開了它。

  很快找到蘇綰灩的蹤跡。

  從會場逃脫之後,她上了一輛專門用來運輸食品的貨車中,躲在車廂中。

  那名司機的身份查出來,就是一常年跑長途運輸的人,暫時沒有發現什麼特殊。

  警方接到報案之後,立刻派出人來,牢牢地鎖定目標。

  貨車如今就停在一倉庫中,梁衍過去的時候,司機正打著盹,昏昏沉沉地在座位上睡覺,渾然不知已經發生的事情。

  車廂門大開,倉庫之中一片寂靜,昏暗無光,再無其他動靜。

  梁衍撿到了被蘇綰灩丟掉的裙子。

  那是舒瑤的裙子。

  拉鏈被粗暴拉開,上面全是紅酒留下來的污漬。

  倉庫全是簡易板搭建而成,唯有盡頭有個管理員所居住的房子。

  梁衍沒讓其他人進去,他推開門,獨身進入。

  甫一進門,梁衍看見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有些年頭的木質浴桶,而舒瑤閉著眼睛,靜靜地半坐在木桶之中。

  水面上隱隱約約飄著幾縷血絲。

  蘇綰灩瘋瘋癲癲的,站在浴桶旁邊,正在拿著把小梳子,給舒瑤梳頭髮,一邊梳,一邊瘋魔一樣的念叨:「媽媽給你扎頭髮哦,乖瑤瑤喜歡什麼?」

  聽見動靜,她仰臉,猝不及防看到梁衍。

  蘇綰灩先是一臉驚慌,繼而鎮定下來,問:「你還是找過來了。」

  梁衍不說話,疾步走過去。

  在他快要抵達的時候,蘇綰灩拔出一把刀,架在舒瑤脖子上,厲聲:「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弄死她!」

  梁衍站在原地,看她,異常冷靜:「放下刀。」

  蘇綰灩不放,她笑的猙獰:「反正我是個瘋子,已經殺了三個人,也不在乎多一個。」

  說話間,握刀的手卻在顫抖。

  明晃晃的刀貼著舒瑤的細白的脖頸,卻沒有再往下。

  笑著笑著,她盯著梁衍,聲音嘶啞難聽:「還有你,都已經工作了的男人,把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關在家中,這麼久……也就是仗著她父母沒你權勢大,天天和你的朋友一起玩,玩到懷孕流產也不肯放過……」

  她聲音都在抖,目光渾濁,顯然是想到極為可怕的事情:「你們連我的孩子都能殺死,現在還想繼續奪走我女兒,沒門!沒門!」

  梁衍知道蘇綰灩精神不正常,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尖刀上。

  好在她沒有再弄傷舒瑤。


  蘇綰灩盯著梁衍,厲聲開口:「你旁邊的桌子上就有刀,你拿起來,捅自己六刀,我就放過舒瑤。」

  梁衍側身,看到一柄嶄新的水果刀。

  如今蘇綰灩藏身的地方格外巧妙,這間房子中,沒有一個窗戶,饒是狙擊手也沒有絲毫辦法。

  舒瑤仍舊陷在酒精造成的昏睡中,大腦卻不得絲毫放鬆,回憶如潮水湧來,將她徹底吞噬乾淨。

  蘇綰灩往浴桶中灌的是自來水,冰冷。

  舒瑤未著寸縷,泡在這一桶冷水之中,不受控制地發顫。

  梁衍說:「你把瑤瑤抱出來。」

  蘇綰灩不肯:「你先捅。」

  她盯著梁衍,唯恐他上來:「都捅大腿,一腿三刀,要刀刀見血。」

  在她的視線中,梁衍走向桌子,拿起水果刀。

  下一瞬,蘇綰灩尚未反應過來,梁衍捏著刀柄,投擲過來——

  蘇綰灩下意識地鬆開手,閃躲:但距離太近,避之不及,那刀子割傷她的耳朵,夾雜著風和血珠,直直扎入後面的牆壁,留下一個小坑,跌落不少泥塵。

  蘇綰灩尚未反應過來,局勢已經變了,梁衍一腳踹在她胸口,疼的蘇綰灩一聲嘶吼。

  想要起身,然而梁衍的腳踩在她胸口上,用力下壓。

  蘇綰灩感覺自己的肋骨要斷了,連呼吸都帶著一股甜腥味,難受的她想吐。

  梁衍問:「你用那隻手碰的瑤瑤?」

  蘇綰灩不說話,下意識地想抽回右手。

  這麼個小小的動作,落在梁衍眸色中。

  他面無表情,撿起地上的刀子,直直插入她的右手手心。

  刀子穿透掌心,牢牢釘入地板磚開裂的縫隙之中。

  鮮血汩汩流出,沁入泥土之中。

  疼的蘇綰灩絲毫的聲音都發不出,額頭、太陽穴處青筋直冒,豆大的汗水流淌下來,她喘著粗氣,看著梁衍。

  梁衍目光陰冷,在她胸口處又用力碾了一腳。

  此時此刻的蘇綰灩,連呼吸都不能了,只能艱難地喘著。

  梁衍不再理會她,顫抖著手,把仍舊泡在冰水中的舒瑤小心翼翼地抱出來。

  舒瑤沒有穿衣服,泡在冷水中已經有了一段時間,此時此刻,身上冰冷的可怕。

  梁衍低聲叫她:「瑤瑤。」

  舒瑤並沒有回應,唇色蒼白。

  腿上的傷口遇冷,此時已經完全凝結住,不再繼續流血。

  梁衍把裙子給舒瑤仔細地穿好,脫下自己外套,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抱在懷中,大步往外走。

  警車就停在外面,一瞧見梁衍抱著人出來,俱齊齊鬆了口氣。

  梁衍冷靜地告訴相熟的警官:「蘇綰灩就在裡面,目前無法移動。

  等醫生過來,請轉告他們,她的肺可能被肋骨戳破了。」

  來不及說更多,他微微頷首,抱著舒瑤往自己的車走去。

  林特助早就已經拉開車門,梁衍坐進去,與以前一樣,讓舒瑤坐在自己腿上,摟著她,讓她臉頰貼著自己的胸膛。


  舒瑤的臉軟綿綿的,很涼。

  摟著她的手顫抖,梁衍拿溫熱的手掌貼在她臉頰上,期許給予她足夠的溫度。

  他低頭,吻了吻舒瑤的額頭,輕聲說:「別怕。」

  從昏暗的床底,到寂靜的公寓。

  從女孩長成到少女。

  難捱的痛苦之中,舒瑤曾經多次祈禱,梁衍保佑她能活下來,保佑她勇敢一點,不要崩潰,要堅持,忍耐。

  她曾奉他若神明。

  而這一次,神明終於能帶她離開。

  除卻那一道傷痕和冷水以外,蘇綰灩再沒有做其他的惡事。

  舒瑤陷入因酒精中毒而導致的昏睡之中。

  送到醫院的時候,距離她被強行灌下酒已經超過一小時。

  這種情況之下,催吐和洗胃已經完全不能起到作用,只能接受藥物治療。

  梁衍坐在床邊,凝視著仍舊陷入沉睡之中的舒瑤。

  她此時的體溫心跳都很正常,腿上的那道傷口也得到了及時且妥帖的處理。

  臉色稍稍有好轉,只是唇色仍舊發白。

  偶爾,陷入夢魘一般,低聲叫著哥哥。

  舒明珺眼睛紅紅,她和舒世銘、季南秋靜悄悄地看了一陣,又靜悄悄地離開。

  蘇父接到消息,也趕了過來:滿臉的冷汗,頭髮花白,想要求梁衍原諒。

  梁衍不見他,他站在走廊上,焦灼不安地對舒世銘說:「我真的沒有指使綰灩做這種事,敢動梁先生的人,難道我是瘋了嗎?」

  蘇父不敢說,如今梁衍手上還握著他的把柄呢,他怎麼可能連仕途都不要了?

  他急切地為自己辯解,賭咒發誓,言之鑿鑿,說自己絕對沒有幫助蘇綰灩。

  可惜無人聽他的。

  蘇綰灩如今也被送進醫院中,正如梁衍所說,蘇綰灩這次斷了三根肋骨,其中一根刺破了肺部,險些喪命。

  那名司機也很茫然,他已經被徹底嚇壞了,聲音顫抖,只說自己是在某網約車平台接的單,壓根就不知道這次竟然運送了綁架犯。

  他老老實實地提供了網約車的所有接單記錄。

  警察介入問詢,網約車平台那邊也不敢怠慢,十分配合調查,提供用戶數據。

  卻發現這一筆訂單,竟然是黑客入侵了後台資料庫,強行插入一條數據製造的,沒有進行支付,因而也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

  如今,事情還在進一步的調查之中,關於蘇綰灩的從犯,一個也不能放過。

  而負責收押這些精神病人的病院院長,也將會因安保失職而接受問責。

  趙語竹和梁卻葵聽聞舒瑤出事,焦急不安地過來探望。

  梁衍沒有換衣服,襯衫上還是抱她所留下來的水跡,濕漉漉的。

  他坐在床邊,眸色暗沉。

  眼下淚痣分明。

  先前都稱讚梁衍相貌優渥,然而他此時沉寂的模樣,真的如同一尊雕像,令人心生畏懼。

  梁卻葵從未見過他這樣可怕的模樣,實在看不下去,小聲提醒自家大哥:「大哥,你先去換身衣服吧,我幫你守一會。


  等瑤瑤睡醒了,你肯定也不想讓她看見你這麼狼狽的模樣吧?」

  聽到她這麼說,梁衍終於抬眼:「我馬上就回來,等她醒了,給我打電話。」

  梁卻葵立刻點頭。

  梁衍起身離開。

  乘電梯時,林特助窺探著梁衍神色,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梁衍剛換好衣服,忽然想起一事。

  舒瑤要是醒來的話,也該餓了。

  天色昏沉,晚風微涼。

  梁衍扣上最後一粒貝母扣,系上領帶。

  他轉身,讓助理去買晚飯,細細叮囑,提醒他舒瑤的忌口,以及口味偏好。

  助理一一記下。

  剛剛抵達醫院一樓,梁衍就收到梁卻葵的簡訊,連著三條過來,每一條都帶著感嘆號。

  梁卻葵:[瑤瑤醒啦!]

  梁卻葵:[她想起來以前的事情啦!]

  梁卻葵:[她問我你在哪裡!]

  梁衍放在手機上的手指微微一頓。

  分手之前的那些事,她如今全都想起來了?

  當初舒瑤曾那樣堅決地說要和他分手,一直乖巧的她,在最後那七天中,展現出性格中執拗的一面,而梁衍,也惱她說的那些狠話。

  兩人在書房、臥室、窗邊、沙發等地方抵死纏綿,用盡手段和花樣,拼了命的要讓對方認輸求饒。

  無論開局如何,博弈的勝者永遠都是梁衍。

  體力體型外加技巧上的壓制,舒瑤節節潰敗,梁衍把她欺負到脫力。

  她如一尾脫水的魚,留在乾涸的淺灘上,只能依靠他來餵水,由他來掌控歡愉與否。

  離別前夕,在書房之中,舒瑤半坐在桌子上,因為過度呼吸而顫抖。

  她啞聲說著討厭他,還說再不想看見他。

  一直高懸的達摩斯之劍,在此刻終於徹底落下。

  梁衍放回手機。

  走廊上安安靜靜,再無其他人。

  擔心打擾到舒瑤休息,方才已經把那些人都勸走,除了醫生和護士,直接拒絕其他探病的人進入舒瑤病房。

  梁衍並沒有立刻進去。

  他站在病房門前,隔著玻璃,一眼瞧見病床上的舒瑤。

  病床升起來,她半坐著,頭髮柔軟地垂在肩膀兩側,臉上仍舊沒有絲毫血色。

  注射器已經被移走,她正在和梁卻葵說話。

  也不知道梁卻葵說了些什麼,舒瑤笑了笑,臉色蒼白。

  梁衍站在門口,隔著玻璃,靜靜地看著她的臉,剛想推開病房門,又收回手。

  金屬的門把手閃耀著微涼的光。

  喉結微動,他轉身離開。

  剛走出沒幾步,聽見身後門響,以及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

  忽然,柔軟的小東西撲上他的後背。

  暖而輕的風,帶起一股淡淡的甜香氣息。

  一雙細嫩的手攬住梁衍的腰。

  梁衍僵住。

  呼吸細微。

  他一動不動,並沒有轉身看身後人的臉。

  細細的手指隔著一層襯衫,輕輕地點了一下,朝他撒嬌一樣,拍了拍。

  這個親密的小動作是小櫻桃和他之前約定好的暗號。

  在梁衍發覺她偷吃膨化類食品時,亦或者她不小心弄壞了梁衍的東西。

  她都會依靠這招來認錯,來換取梁衍的原諒。

  把臉貼在梁衍後背上,手指緊緊地拽著他的襯衫,舒瑤聲音哽咽,帶點委屈:「哥哥,我很想你,你為什麼不進來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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