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以假亂真
午後,州衙外,一頂漆黑的轎子由四個陰兵抬著,落在了衙門外的台階下。
轎子後邊,黑無常彎著腰跑上前,將轎簾向一旁掀開。
孟婆佝僂著背,顫顫悠悠的從轎中出來,還得要先取過白無常遞來的木拐,才能安穩的走上石梯。
衙門口,兩個負責值守的牙兵猶豫了下,終究沒敢上前攔住他們。
至於在官廨內或忙碌、或悠閒的小吏遠遠感知到這股死氣,便齊齊開始忙了起來,廊下抱著公文奔走的官吏更是背過身去,連那孟婆的面也不敢看。
白無常扭著腰走在後邊,待進了衙署大堂,便面露得意,嬌叱道:「玄冥教孟婆奉冥帝之命,監押賊犯玄淨天,何人負責看管?」
一佐官臉露難色,躬身道:「前幾日,這罪犯一直是由你們教中的輝州舵主負責的……」
「胡說八道!」
白無常長袖一甩,就將這佐官抽了個翻滾,繼而陰森道:「輝州舵主出城討賊,難不成也帶著案犯?」
佐官捂著疼痛之處,辯解出聲:「可並無玄冥教的人將人轉送監牢……」
「速去將朱刺史叫出來,你等若無人負責,便要尋他索人了。」
白無常眼中閃過輕蔑之色,冷笑道:「且還有一事,濟陰王未在王府內,恐怕也要問問你家刺史,到底為何!」
官廨中當即人心惶惶,所有人互相對視,皆不敢出聲。
自始至終,那孟婆都是閉眼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那佐官自不能做主,便慌忙向後堂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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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內,朱漢賓在書房內面沉如水,已定定的對桌上的卷冊看了許久。
後面,那年不過碧玉年華的美婦哭哭啼啼,鬧道:「如若兒子真回不來,郎君該讓妾如何……」
「莫哭了!」
朱漢賓心中惱怒,將完全未看進去的卷冊一把推開,怒道:「爾等婦人一遇事,就只曉得哭,某現在大難臨頭了,若不如此,全家皆要被斬,伱讓某如何?」
美婦用小帕掩著淚,抽泣道:「妾實在沒懂,這濟陰王怎的忽然變成如此厲害了……」
朱漢賓啞口無言,無語了片刻,轉而開始背著手來回走動。
「蠢婦!你只管記住,今日所聞一切都要爛在肚子裡,便是死,都不要讓第三人知曉,可懂?」
「只要能讓兒子平平安安……」
「只管聽為夫的便是,」朱漢賓現在腦子裡很是混亂,但又不得不安撫美婦道:「眼下局勢,不得不暫時向那小子妥協。」
他頓了頓,繼而眼露邪光,低聲道:「待為夫渡過此關……」
此時,外間那老僕口中喊著「郎君」敲了敲門,繼而隔著門道:「佟司馬請示郎君,說是玄冥教孟婆來衙署了。」
「所謂何事?」
朱漢賓稍稍平復了下心情,然後馬上改口道:「將他們請進來,就說濟陰王在某宅子裡。」
老僕應了聲,快步離去了。
「你若還哭,便給某藏著不要露面!」
朱漢賓平素對這美婦格外愛憐,此時卻有些厭煩,卻又捨不得她那身美貌,遂只能格外強調了下,匆匆向外出去了。
……
衙署大堂內,白無常不可思議的瞪大眸子,狐疑道:「濟陰王在後宅?」
黑無常亦皺了皺眉,看向似在假寐的孟婆。
而那佟司馬只是擦著汗,點頭應道:「府帥確是如此說的。」
這時,孟婆睜開了眼,「那老身便進去看看。」
佟司馬訥訥在前方引路,只覺今日好似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
中門外,老僕早已領著幾個奴婢侯著。
「幾位尊使勿怪,我家阿郎言最近亂黨猖狂,須得親自盯著濟陰王,才能讓他安心。」
白無常一臉不信,不屑道:「莫要耍什麼把戲就行。」
孟婆用木拐敲了敲地面,沙啞道:「放安分點,朱刺史對大梁勞苦功高,豈是爾輩可放肆的?」
白無常有些不服氣,卻極為懼怕這孟婆,遂只能垂首跟在後邊。
入內而去,朱漢賓先是在正廳接見了幾人。
但他的態度明顯不是很好,此時坐在主位上,連身子都未起來,反而斜睨著黑白無常二人,皮笑肉不笑道:「某早聞孟婆大駕曹州,卻未嘗得見。那日在城外戰場遠遠一觀過後,還當孟婆已返回汴梁了呢。」
同時,他還故作出尋人的態勢,「怎麼,教中那剩下的閻君並未一起跟來嗎?某可聽下面的兒郎言,他三人對某多有微辭啊。」
「你!」
白無常心知其是將火撒在了她身上,此時心中暗怒不已,卻不得不隱忍不發,遂只能向孟婆低聲道:「孟婆,我與大哥是親眼見到人被劫走了,莫要讓他拖延時間……」
「圍剿亂黨一事,朱刺史亦有責任,怨不得他人評判。」
孟婆眯著一雙老眼,臉上的褶子好似都垂到了下巴上,她毫無表情道:「老身受陛下諭旨,亦受冥帝所託,當會將此事公允上報。除此之外,陛下還令老身格外關照一番濟陰王,敢問朱刺史將人帶到哪裡去了。」
「還有幻音坊玄淨天!」
白無常傲睨的瞥著朱漢賓,道:「此要犯也不見了。」
「你們玄冥教抓的人,關某屁事。」朱漢賓勃然大怒,起身戟指白無常道:「汝何身份?也敢幾次三番對某如此放肆?真當我刀不利乎?」
一旁的黑無常急忙上前擋在後者的身前,陪笑道:「府帥息怒,她這人說話不過腦子,權當她在放屁,犯不著與她這等微末之人計較。」
但還未待他說完,身後已忽地傳來一道巴掌聲。
黑無常驚詫的折身望去,卻見是孟婆一巴掌將白無常抽到在地。
「孟婆,您……」
「老身管教不力,才讓這一小小無常在刺史跟前放肆,回去後,定當替刺史好好嚴懲一番。」
「哼!」
朱漢賓冷聲一笑,繼而將老僕喚了進來。
「濟陰王現在何處?」
老僕有些畏懼孟婆三人,彎著腰回道:「在花園內。」
朱漢賓背過身,待幾人由老僕領走後,當即就有些憂懼起來。
他來回走動思忖片刻,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
後宅里,幾個侍女侯在一木亭周圍,此時積雪蓋地,園中幾無花色可賞。
木亭中,一道瘦削的少年正因寒冷而顫著身子,在一道石桌邊來回輾轉。
待近些了,才看見桌上擺了一方棋盤,卻是其在自奕。
但如此觀之,卻不知他是因寒冷而來回動彈,還是因想自奕而不斷騰轉方向。
「怎麼可能……」
白無常臉上的巴掌印尚紅,但她卻顧不得捂了,被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黑無常皺了皺眉,瞥了眼身後的朱漢賓,將頭低了下去。
至於後者,此時面上重重冷哼一聲,心下卻霎時一松。
亭內,少年好似才因這道冷哼聲恍覺到幾人的到臨,此時驚慌的向後一轉,繼而在看見黑白無常後,便是嚇得手中棋盒落在地面,灑落了一地的棋子。
他的臉上滿是驚恐,向後畏懼的縮了縮,聲音里已有些哭腔,道:「梁帝、梁帝這是命你們來處置小王了嗎……」
亭外,孟婆仔細盯著少年的臉,面無表情的稍稍欠了欠身。
「老身奉陛下諭旨,來探望濟陰王在曹州可安好。」
「勞天子掛念,小王安好……」
蕭硯抖著身子,繼而懼怕的看了眼遠處的朱漢賓,低聲哀求道:「只是小王實是有些冷,可否能給小王加件衣服?」
孟婆聽罷,搖了搖頭,轉身便走。
白無常尚在愣神,被黑無常猛地一扯,遂狼狽的跟了上去。
他們經過朱漢賓身邊,後者便冷聲詢問:「如何?」
那孟婆卻答非所問的沙啞一笑。
「李唐,確實沒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