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郁理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先把《刀劍亂舞》放在一旁,這一周的晚上差不多就光沉迷在這款遊戲裡了,也該換換品味。
不想承認自己暫時沒勇氣接著玩的某人,正想著是耍一會兒手遊還是看一會兒小說什麼的轉移下注意力,然後到點就睡,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哦,經理人的電話。
對於能掙錢的事,人們的效率總是這麼高。
「莫西莫西,睿山老闆,事情定下來了?」郁理接通後直接發問。
「嗯,確定委託你了。」話筒的另一邊道,「時間定在三天之後的早上見面,我知道你不喜歡住在別人家,已經幫你預定好附近的酒店,所以兩天後的下午你就給我趕過去住那裡,之後直到完成繪畫前都宿在那裡了。聽好了,是早上和委託人見面,別睡遲到了。」
「是,是。工作上的事我不會馬虎的。」聽到經理人的提醒,郁理趕緊道。
「也不許你把遊戲機帶過去,直到畫完之前都不准你潛行!」
「了解,BOSS!」
聽到郁理滿口答應,經理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在話筒邊嘆氣:「要不是當天我要去忙畫展的事,一定在旁邊盯著。」
「我是大型寶寶嗎?要你這麼千叮萬囑?」郁理忍不住吐槽。
「不,嬰兒比你好伺候,他們雖然麻煩但很好掌控。」
「你剛剛做了很危險的發言呢大叔。」
「閉嘴,你以為我會變成這樣子是因為誰啊!還有不許叫我大叔!」
聽到對方氣極敗壞的口氣,郁理賤賤一笑:「嘿嘿,還差三年就奔四了,不是大叔是什麼?那位陽子小姐還沒答應你的求婚嗎?也是呢,只知道工作沒有任何情調的無趣老男人,怎麼會討女孩子歡心呢?」說到最後,她咧開的嘴巴都要變成邪惡的月牙形。
「住口!唯獨不想被你這個邋遢的死宅說啊!」被戳到痛處的經理人炸毛了,「至少我還有希望,你再這麼宅下去一輩子都別想嫁出去了!」
「怕什麼!老娘有一整個二次元的男神當後宮!比你賺!」郁理叉著腰脫口而出,腦中卻不期然浮現燭台切的臉,心情驀的低落下來。
「一整個二次元,哼……可惜看得著夠不著吧。」在東瀛這個國家,哪還有國民不清楚二次元這種事,就算是大叔年紀的睿山也是完全無縫接軌郁理的話荏,「正是因為這樣,你才很有可能孤獨終老啊,還是趁著年輕趕緊找一個三次元的吧。」
「你們這些凡人現充哪裡懂得我們崇高的精神境界?」郁理一臉輕蔑,「我不跟你討論次元壁的話題,那個……赤司家,委託人什麼情況,你跟我說說。」
「委託人名叫赤司拓人,算是赤司財團的理事之一,三十出頭,他想委託你幫他現在居住的房子畫一個全景,說是要給年邁的父親留個紀念。」
「給生父送禮物啊,是過生日嗎?」郁理瞪大眼睛。
「不是過壽,就是單純的紀念。你好好畫,如果委託人滿意的話,會在談好的價格基礎上繼續加價的。」
「你談的基礎價多少?」
「一千兩百萬。」
「……我記得我的畫最高也就賣到五百萬吧。」
「不用吃驚,以你的名氣和作品質量,加上是量身定做,這個價格對這個層次的人來說只是九牛一毛。」
「遇上狗大戶的意思嗎?」郁理下意識吐槽,這報酬可相當於一個東瀛中產階級一年的年薪了,換成郁理這種死宅,做完這票……呸,畫完這單,就能舒舒服服在家躺幾年——前提是她不氪金敗家,「不愧是BOSS,竟然能談出這樣的價,真厲害,佩服佩服。」
「別小看人家,像你這種死宅肯定不會清楚赤司財團擁有多驚人的財力。」睿山反諷,「而且裡面也有我的三成佣金呢。」
「噫,你也是狗大戶。」
「少囉嗦,時候也不早了,趕緊去休息。」
和經理人一路聊下來,掛了手機,郁理反而沒了玩遊戲的欲望,將手機扔在了一邊,她轉身去了畫室。
嗯……感覺好久沒有晚上進來畫室了。雖然不想承認,自從玩了刀劍亂舞,她夜貓子的習性真的快要消失了。
開燈,巨大的落地窗外不復白天時海闊天空的美麗景色,從屋裡向外看,只有一片漆黑。郁理走上前,將兩邊的窗簾拉上,又回到了畫室中.央。
畫了一半的風景畫和當初泄憤用的塗鴉都好好地擺在原地,郁理盯著自己這張飽含憤怒之情的畫作,當時畫得有多怨念現在竟然就有多懷念。
「太不帥氣了,可不能讓他看到。」笑著將畫紙從畫夾上取下,郁理毫不猶豫地將它揉成一團隨手扔在地上。忽然興致就來了,她準備了新的畫紙,重新拿上畫筆,開始打起了底稿。
雖然沒有刻意提速,但郁理的深厚功底還是讓她很快就完成了輪廓線條的刻畫。
和之前的塗鴉一樣,依然是廚房裡的背景,男主角也沒變,甚至是打著圍裙的裝束也沒有改動。只是之前的畫作里很是手忙腳亂舉止狼狽的太刀青年在這一幅畫中溫和從容了很多,就算在滿是煙火氣息的環境裡他依然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模樣精緻。
這是一個在廚房裡忙碌的帥氣暖男,俊朗的面容唇角微勾帶著溫柔小意,眼眸看似盯著手中的湯勺,實則一看就知是在想著別人,想像中那個人喝到自己親手做的羹湯露出的歡喜表情。
起初有些粗略的線條,在郁理一點點的勾畫精修下變得精緻立體,還沒上色只是線條就能感受到畫中溫暖美妙的氛圍。
不睡覺了!她要把它畫完!
心裡瞬間湧出這樣的衝動,郁理想到就做,立刻拿起工具就去準備調色盤,至於經理人的叮囑早就被靈感大爆發的她拋在了腦後。
時間在她精神的高度集中下飛快地流走,等她終於畫完最後一筆,天色已經大亮,照射進來的第一縷陽光被雪白的窗簾遮擋,但仍舊讓郁理感到刺眼,回過神後,郁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臂酸得不行。
四周亂糟糟的,不是水漬,就是各色顏料滴在地板上以畫架為中心四處開花的糟亂場景,就是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身上也是沾到了不少油彩。
這個打掃起來就費勁了啊,郁理頓時有點頭疼,她現在很累,根本就不想動了。
「但是,還是很值的嘛。」
轉頭看向面前的畫作,郁理臉色溫柔。
這就是她心目中的光忠,真的是從裡到外都很完美的一個人啊。
如果以後能和喜歡的人結婚,雖然她不介意給愛人做飯,但如果愛人願意給她做飯那也是很好很好的。
或許是一天沒睡的關係,郁理的腦袋有些混沌,耳邊朦朦朧朧似乎有誰在對著她不停地尖聲念著「次元壁!次元壁!」,方才還很溫暖的情緒瞬間降到谷地。
郁理垂下眼瞼,臉色不可避免的陰沉下去,抬起手,做了一個理順鬢髮的動作,手指在肩頭上不經意的拂了一下,那討人厭的聲音忽然就消失了。
「先吃飯,然後洗澡睡覺。」
等郁理終於睡飽,時間已經是傍晚了,坐在床頭看窗外的夕陽,她忽然找到了熟悉感,以前的生活很多時候都是這樣的。
也不過就是一個月不到,她竟然覺得過去好久了。
「只怪遊戲太逼真啊。」看了擱在床頭的遊戲機一眼,郁理起身下床,開始洗漱工作。
之後還有畫室的爛攤子要收拾呢。
兩天後,左思右想還是很不放心的睿山經理人還是在上午趕了過來,大門被打開後,他看著一身清爽的郁理,以及她身後同樣整潔乾淨的客廳,第一反應是打了個招呼:「抱歉,敲錯門了。」
說完,轉身就走。
然後肩頭就被搭住,熟悉的女音自背後響起:「沒走錯,是星宮家。」
然後郁理就看見了自家經理人用一種看外星人……不,或許是她得絕症後的表情盯著她看:「你最近……沒遇到什麼吧?」
「我呆在家裡能遇到什麼呀。」郁理翻了個白眼,「別一副我好像快死了的樣子好吧?」
「那你……這……還有這,怎麼回事?」指了指郁理,又指了指乾淨的屋子,經理人一臉的「我需要一個解釋」。
「我突然想通了,決定從一個邋遢死宅變成一個乾淨宅不行啊?」郁理的解釋簡單粗暴。
眼前的女孩子穿著休閒得體的家居裝,轉身走在最前,開口就問「你要喝咖啡還是牛奶?」睿山只能把一肚子疑問壓下去,孩子變好是好事,問多了也不好。
「不了,我就是來看看你現在什麼情況。」經理人搖搖頭,「委託人的聯繫方式和地址什麼的我早就發給你了,你上午準備準備,下午就出發去酒店吧。」
「OK,沒問題。」郁理比了個手勢。
出於對客廳的恐懼和慣性,睿山在這裡沒呆多久就奔向了畫室,一進門就看到了郁理給燭台切畫的人像,他的眼睛頓時亮了。
「新作?非常不錯啊!」讚美脫口而出,這幅畫是一如即往有著星宮的精美風格,每一根線條都很流暢完美,看著就十分賞心悅目,更別提畫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溫柔深情,足以讓很多心志不堅的女性第一眼就愛不釋手淪陷其中,但很快他就發現別的問題,「這個男人……是你前幾天的塗鴉?」
「那個已經被我扔了,這個是重畫的。」郁理瞥了他一眼,「別打這畫的主意,這是二次元男神,要版權的。」
一聽是同人作,睿山頓時失去了興致,本來想批評她幾句淨不干正事,忽然意識到更重要的一點:「你的畫,有靈性了?」
郁理一愣,後知後覺才想到這一點,用食指搔搔臉頰一臉不確定:「不知道啊,可能有了吧?但也有可能只是出於我對男神的愛,你懂的。」
睿山:「……」
要不是眼下還有正事,經理人挺想讓郁理有空再畫一幅真人肖像,測試一下人物畫是不是跟景物畫一樣也充滿靈性了,但目前也只能口頭上叮囑幾句,還是委託要緊。
總算打發走了煩人的經理人,郁理也回頭看向了那幅畫,小心地摩挲著早已經陰乾的畫面,她靜靜看著畫中的人,不知道是否錯覺,畫完這幅畫之後,她心裡那股壓抑難受的感覺就消失了,仿佛是把情感都寄托在了畫像上,整個人少了很多負擔。
這種體驗還是第一次,郁理頓覺收穫了富貴的人生經驗,然後,找來乾淨的白布將畫板蒙上。
收拾行李去,後面要在外面過好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