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節與曹操將思緒從遠方收回。記住本站域名
曹節放下了手中的事兒,行至曹操的面前,他將手按在曹操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那羽弟字寫得好,文章也寫得通透,誠如他所言,我等宦官對於陛下,不過是一隻聽話的狗!」
「需要做見不得光的髒活時,陛下就會想起我們,而我們的貪墨,陛下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到底,我們的私庫,早晚會變成陛下的第二國庫罷了!呵呵…」
講到這兒,曹節冷笑一聲。「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哈哈,想不到我曹節宦海沉浮幾十年,最終卻是當局者迷,竟還需要靠你們兄弟指點迷津!呵呵…呵呵呵…錢、權、地位,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可笑,可笑!」
「曹大長秋…」曹操想張口說點什麼。
曹節卻是擺擺手。「莫喚我大長秋,我只是一個尋常的農人罷了!」
說著話,曹節又去擺弄他那農舍里的酒窖。
儼然,他已經完全投入了「農人」的身份。
七月的農人需要制曲,需要製做秋裝為降溫做準備;
八月的農人有秋收、秋種的任務;
九月的農人要對「打穀場」、「糧囤」、「地窖」進行修繕,以更好的保存各種收穫;
十月的農人則要用七月份製作的酒麴來釀酒!
踏…
曹操也跟著曹節步入酒窖中。
曹節疑惑。「你不是從小打大,一直看不起我們宦官麼?一直想擺脫宦官養孫的身份麼?一直上書讓陛下除掉我們這些奸佞麼?」
「如今,你成功了…你曹操兩敲登聞鼓,讓王甫伏誅,讓我曹節黯然退場,天下人都會記住你曹孟德的名字!你是除奸佞的英雄啊…你成功了。」
曹節的語調中帶著幾許哀婉,幾許痛惜,可又飽含著對後輩的期翼!
曹操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儘管總是與他作對,與宦門作對,可冥冥註定,他們間存在著某種羈絆!
只不過,如今,一人名聲狼藉,一人聲名鵲起。
「曹大長秋,這次來,我是想感謝你的!」曹操第一次如此平和的與曹節交談。
「感謝?」曹節有些聽不懂了。
「沒錯。」曹操點了點頭。「若非羽弟曾經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昔日裡我潛入張讓府邸行刺,第二日,是你告訴張讓,不許他動我;舉孝廉,也是你暗中操持,沒有你的點頭,地方官緣何會推舉我?至於後來,我鑄五色大棒棒打權貴,在頓丘頒布十罪疏,懲治豪強,得罪了無數權貴,也是因為你的緣故,才讓我安然無恙,沒有被報復!」
曹操的語調不重,可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讓曹節默然…
誠然,他幫曹操,有曹嵩與他一道內外勾結斂財的緣故。
可…多少,也有些別的原因。
比如,曹操是師傅曹騰最疼愛的養孫哪…
更何況,曹操的剛毅與正直,讓曹節總是在心頭莫名的生出一種悸動,甚至,有時候,他會生出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小子以後能翻天!
「原來你都知道!」
「羽弟很早就告訴我了!」
「那你還跟咱家作對!」曹節凝望著曹操…
曹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輕呼口氣,「羽弟說過,要想徹底擺脫宦官養孫的桎梏與枷鎖,我曹操就必須翻過曹大長秋這座山!」
「哈哈…哈哈…」
聽到這兒,曹節不怒反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聽你那位『羽弟』的話呀!」
「因為他說的總是正確的!」曹操的回答頗為堅定。
「哈哈哈…」曹節再笑,笑聲響徹雲霄,震得酒窖內的瓦礫都在發顫、在響動…「曹瞞,咱家突然有點喜歡你了!」
短暫的沉吟,曹節感慨萬千。「咱家羨慕你啊,咱家若是有你的那一位好兄弟,能提前告知咱家這『帝王心術』,咱家何至於落得如今這地步!哈哈,曹操,咱家是真的羨慕你!你有一盞指路明燈!」
言及此處…曹節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轉過身,背對曹操…
他一邊做自己的事兒,一邊輕吟。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人在宦海,如同劈浪行舟,說不定哪個浪頭就能翻船!」
「咱家就看看,在這複雜、混亂的世道中,你們兄弟能否過河!咱家,拭目以待!」
一言畢,曹節背對著曹操,邁著沉重的步伐,徐徐走遠…
望著他留下的背影,曹操整個人意氣風發。
他口中輕吟。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羽弟,有你一道,我曹操勢必能蹚過這一條『公河』!」
——「渡河而死?又緣何不是『涅槃重生』?」
…
…
蜀郡,鶴鳴山!
三個月的趕路,陸羽與張玉蘭的車隊方才抵達鶴鳴山。
一路行來,隔著窗子,陸羽看到農人們均頗為忙碌…
原來,今日是冬至節,是十一月份最重要的節日。
在這一天,農人們需要用黍米和羊羔在水井旁邊祭祀幽冥鬼神,然後再祭祀自己的祖先。
有條件的家庭,還會用五個罐子把五穀分別密封起來,埋在北山牆的後面,五十天之後,也就是到正月的時候,再把它們挖出來,分別稱重。
埋進去的時候,每一種穀物是一升。
挖出來稱重時,哪一種穀物的重量增加了,就說明這一年適合種植哪一種!
就在這時…
高聳的鶴鳴山巔,傳來一聲聲鏗然的鐘響,撞鐘之人一邊撞一邊用袖子抹去滿臉淚水。
接著,整個山巒的鐘聲都響起了。
「咚,咚——」
「咚——咚——」
浩蕩的鐘聲引得整個山巒的鐘齊名,宛若要震盪雲霄,踏破蒼穹!
原本正在參與「冬至節」祭祀的農人,聽到這連續的鐘響,一個個轉過身,面朝鶴鳴山巒的方向,跪地扣首!
整個山腳掩不住的哭腔…
緊隨而至的是無數淚水在他們面頰上結了霜,結了冰!
「小姐,公子…」
一名鬼卒迅速的稟報導:「今日是老天師駕鶴歸去的第四十九日,天師道已經完成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做法,今日便是老天師靈柩下葬之日!」
聽到這兒,本就心情沉重的陸羽與張玉蘭,面色更添凝重。
一路上,他們就得知師傅(父親)駕鶴西去…
可…縱然是師傅(父親)的祭祀之禮,他們也沒能趕上麼?
大片大片的雪花開始飄落…
張玉蘭目光呆滯,牙齒用力咬住嘴唇,眼眶中落下的淚水迅速的凝結成冰晶,便掛在她那憔悴的面靨之上。
她的手牢牢的抓住陸羽的手,陸羽能感受到她的手在不斷的發顫!
鐘聲還在繼續。
無數農人扣首過後,訝然的抬頭往山巒方向望去…
他們默契的跪下,在一干鬼卒的帶領下齊聲痛呼。
「張天師千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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