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曹嵩這樣的父親,在洛陽城有很多。【記住本站域名】
那些被分往第二路…或者第三路軍的官家子弟,大多以各種理由調入第一路大軍,屯兵洛陽四周諸門,保衛京都安全,無論怎麼看也是更安全的。
曹操屬於另類…堅決要待在第三路。
曹嵩也是醉了…
生了這麼個兒子,他也認命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
洛陽北部尉時,鑄五色大棒棒打權貴,頓丘令時頒十罪疏,懲治豪強…曹嵩知道拗不過這個兒子,又擔心他的安危,只好…屁顛屁顛的給皇甫嵩去送禮。
希望他能高抬貴手,照顧著點兒曹操…
至少…讓曹操苟得一條性命!
只是,曹嵩拜見皇甫嵩時,皇甫嵩是禮也沒收,回話也沒有,那輕蔑、冷淡的眼神,讓曹嵩心有餘悸。
曹嵩拍拍腦門,心底嘀咕著,這皇甫嵩柴米不進…
自己千萬不要幫了倒忙!
…
…
洛陽,玉林觀中。
一方桌案,荀彧與柳羽分別跪坐兩邊。
荀彧像是有心事,愁容密布,「陛下親自主持發兵大典,送走了盧植與朱儁的第二路大軍,第一路大軍也全面布控在洛陽四周和外圍八隘,可…不知為何,皇甫嵩帶領的第二路軍卻遲遲不動,仍然駐紮在洛陽南門外的『小平寧』,似乎還在那邊練兵!」
第二路軍主攻的是北線黃巾軍的主力,張角、張寶、張良從巨鹿起兵,占據廣宗城,以此輻射整個北境,如今的冀州幾乎淪陷…一封封急報如雪花一般的直抵洛陽,劉宏急壞了,發信降旨…催皇甫嵩發兵!
可…皇甫嵩就是按兵不動!
派人去問,皇甫嵩十分硬氣,一定要等兵練好了,再出征!
這…
天子急,百官急,荀彧自然也急。
這次來詢問柳羽,便是天子劉宏授意的…說到底,這皇甫嵩是羽兒安排的,他如今不出兵,這…什麼意思?
「柳弟?陛下派人去問過皇甫將軍,是缺兵?缺糧草?還是缺乏輜重武器?可…皇甫將軍三緘其口,要麼避而不見,要麼…也是顧左右而言他,他…究竟在等什麼?還要等多久?」
呵…
荀彧這話問的是無比迫切,可柳羽卻顯得格外的輕鬆。
他反問荀彧,「文若是當朝侍中,常伴陛下左右,缺什麼…文若會不知道麼?」
這個…
柳羽的話,讓荀彧愕然…他頓了一下,張口道:「似乎除了兵員數量之外,什麼都缺…」
這是實話。
皇甫嵩這一路,計劃與第三路軍一樣,帶兵四萬人…可實際上,天子撥給他漢庭北軍及州郡兵馬共計四萬五千人。
偏偏,皇甫嵩比較另類,他只需要四萬人,愣是調遣回去了五千人去第一路軍團,參加防禦!
當然…
真正令皇甫嵩遲遲不肯出兵的…是戰前訓練!
戰場不是兒戲,從各地緊急招募來的各屆太學生、各類官辦學籍的學子…
都要經歷專業的訓練。
後勤、工兵、行軍、紮營、攻城、射擊、步兵、騎兵、偵查兵、突擊部隊、戰術、戰勢…等等…
皇甫嵩是個嚴格要求的人,每一項都需要親自考驗,每一個百夫長、千夫長都需要親自指派!
可這些講解,別說幾個月,就是幾年也未必能精通。
這也是皇甫嵩遲遲沒有發兵的原因,他不缺兵,但是缺將!
「文若…耐心點兒,皇甫嵩沒有問題…戰場不是兒戲,他認真一些…未來的勝面就大一些。」柳羽感慨道…
荀彧頷首,輕抿了口茶…
驟然,他想到了什麼。
「還有一事,本不想對你講述的…可…」
「文若何時吞吞吐吐起來了。」柳羽為他斟上茶,笑吟吟的問道。
荀彧遲疑再三,還是張口,「昨日,曹大司農去求見皇甫將軍了,還帶了一塊兒玉佩…」
唔…
這話脫口,柳羽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是去送禮呀…
只是…
柳羽的眉毛驟然間凝起,他沉吟片刻,方才張口:「曹大司農此舉,怕是要適得其反了!」
荀彧點頭。「兄豈看不出,三弟想要栽培孟德,只是…這過程,怕並不輕鬆!」
柳羽眼眸凝起,眼神中露出了幾許擔憂。
「希望大哥能扛得住吧,皇甫嵩是個好老師,卻也是個冷酷的嚴師!」
荀彧順著柳羽的話道:「所謂,嚴師出高徒嘛!」
…
…
「你們里,誰曾讀過兵書?」
軍營處,皇甫嵩在考察太學生,一支萬人軍團,其中的領導職位超過一百多個,而這些職位,皇甫嵩必須從太學生中選出。
驟然這麼一問…
看著皇甫嵩那嚴肅的表情,許多太學生不敢回答,曹操卻站出一步。
「某讀過至少七種兵書,最喜歡的是《孫子兵法》!」
昔日在太學,曹操是段熲的弟子,段熲上的第一節軍事課就提出,軍營內…凡是武將的,要在回上級將軍的話時加上「末將」二字,有意成為謀士的,要在回話時,先說一個「某」字…
曹操頗合軍營規矩的話語一下子吸引了皇甫嵩的注意。
只是…
皇甫嵩不喜歡《孫子兵法》,他推崇的是吳起的《吳子兵法》,就連帶兵打仗、行營、駐紮也酷似吳起的風格!
再加上…
皇甫嵩看到曹操的第一眼有些失望,曹操的身材說不上高大,樣子也並不英俊,這樣的人很難引起別人的好感。
「說說…」
「某熟讀兵法,曾為《孫子兵法》做過注釋!」曹操感覺到了皇甫嵩有些看輕他,故而多說了幾句。
哪曾想…皇甫嵩只是冷冷的問:「做注釋?是對生僻字的解釋?還是記錄讀書時的疑問?這些是該在這軍營里說的麼?」
此言一出…
周圍的太學生哄堂大笑,曹操則是面紅耳熱,他知道…明明自己說實話,為何會引來這般嘲諷!
皇甫嵩卻不理睬曹操的尷尬,接著講述道:「兵書只是書,看兵書絕不代表能打仗,尤其是戰場!」
「即便你讀過一百本兵書,做過一百本注視,但在戰場上依舊沒有任何作用,想要成為真正的將軍,那就去打幾次仗,無論是勝仗、敗仗!爾等要永遠記住,真正的將軍,從來都成長於戰場上!」
此言一出…
在場二百多學員,一個個均狂熱的鼓起掌來…
就連曹操也被皇甫嵩的話感染!
皇甫嵩也注意到了曹操…能看出他面頰上的興奮表情,登時對他多出了一絲好感!
這一節集訓結束後,皇甫嵩命人取來曹操的「花名冊…」
上面赫然寫著:
——騎都尉曹操,年俸兩千石。
簡歷:祖父曹騰,任大常秋、長樂太僕、功封費亭侯,父曹嵩曾任經學院博士、司隸校尉、大鴻臚、大司農。
——曹操畢業於太學,曾任洛陽北部尉、頓丘令。
這簡歷中,皇甫嵩第一眼看到的是曹騰、曹嵩的名字!
說起來,皇甫嵩因為黨錮,被關在洛陽北寺獄那麼多年,對宦官是深惡痛絕…
而曹騰…乃是曾經的宦官之首,曹嵩更是宦官養子。
這一刻,皇甫嵩的臉色已經冷然至極…輕蔑一笑。
「這曹操沒有半點戰功,竟憑著父輩、祖輩的淵源,就能當這騎都尉?與七十二大夫並列?哼…」
皇甫嵩又回想起,昨日曹嵩送禮之事,厭惡之心更甚。
「這第二路軍可不是佛堂,也不是粥店,他曹嵩把兒子安排到這邊作甚?想撈取好處,門都沒有!」
這話脫口…
有副將提醒皇甫嵩,「皇甫將軍,這曹操與玉林柳郎乃是結義兄弟…將軍…」
不等副將把話講完…
皇甫嵩大手一揮,直接將這「名冊」砸在地上。
自打他成為大將軍後,坊間、軍中就多有傳聞,說是…皇甫嵩是按照玉林柳郎的部署,這才在與張溫、盧植、朱儁等人的比試中,拔得頭籌。
如今…皇甫將軍承了玉林柳郎的情,怕是少不得安排一些玉林觀的人。
皇甫嵩什麼性子…他最受不得聽這些!
如今副將提醒,無異於…在他的痛處撒鹽,「這是漢庭北軍,不是裙帶之地,更不是藏污納垢之所!」
皇甫嵩當即對副將下令。「去,把這個騎都尉喊來!」
潛意識中,對曹操…皇甫嵩心頭浮現出大大的兩個字——打壓!
巨大的打壓!
「喏…喏…」
副將連忙去領曹操…
看著副將走遠,皇甫嵩緩緩撿起了曹操的名冊,又看了一遍,口中喃喃:「宦官之後,歷任過文職,從事過吏治,呵呵…這等只會諫言、斷案之人?能打仗?能帶兵?」
言及此處…
皇甫嵩的眼眸眯起,他搖了搖頭。
「這樣的人也配與柳羽結為兄弟,呵呵…」
大帳內,唯獨剩下皇甫嵩的一聲冷笑。
他是個極致執拗、頑固的人,他佩服柳羽…但,這個佩服也僅僅限於柳羽,曹操…至少目前的曹操,他不配!
…
…
有了白日裡與皇甫嵩課堂上的交鋒。
曹操對皇甫嵩是既敬又怕。
這次被大將軍傳喚,心情自是無比忐忑,來到了皇甫嵩的帳外…曹操平復了下心情。
自打…二路軍練兵開始,皇甫嵩就住在帳篷里,吃喝、辦公全都在裡面,這是讓曹操佩服的地方。
又想起,白日裡皇甫嵩提及過的——真正的將軍,從來都成長於戰場上!
一時間,曹操更是打起了精神,依次檢查自己的騎都尉官服。
嶄新的牛皮肩鎧;
堅硬的鐵質護胸;
魚鱗色鎧甲;
彈力不錯的雙層牛肚皮護腰…還有堅硬的骨質護肘。
除了這些裝束外,橋玄送給他的那柄無堅不摧的「青玄劍」,別在腰間,更是為曹操添得了三分英氣。
呼…
長長的呼出口氣,曹操再度緊了緊盔帶,點頭示意衛兵通報!
衛兵高呼:「騎都尉曹操拜見大將軍!」
在這道呼聲中,曹操昂首挺胸進來,「末將曹操拜見大將軍…」
曹操自報家門後,皇甫嵩竟依舊是負手而立,手持一本《吳子兵法》,卻沒有說話,過了片刻,他才轉過身仔細的打量著曹操…
呵呵,這個早上還被自己羞辱過的,讀了七本兵書的傢伙…如今穿上官服,倒是英姿颯爽了許多。
皇甫嵩沒有說話…
曹操忙抱拳抱歉道:「大將軍,請原諒白日裡末將課堂上的唐突!」
皇甫嵩這才回過神兒來,他冷冷的問曹操:「你既然渡過這麼多種兵書,覺得各種兵法的區別是什麼?」
這些…
曹操與柳羽交流過無數次,當即不假思索的回道:「《鬼谷子》擅長隱蔽謀略於無形,決勝於計謀和事先的謀劃,其中也有具體的作戰奇巧。《孫子兵法》側重於總體戰略。《墨子》提倡非攻,以守御為主,他的守城各篇為在下偏愛!」
曹操的回答,讓皇甫嵩驚訝,他點頭道:「那你覺得《吳子兵法》如何?」
曹操頓了一下,細細的解釋起來。
「吳子主要在他的兵法中論述戰爭的出發點問題,反對好戰之主,提倡內修文德,外治武備。他的作戰思想來自於孫武,其中《圖國》就來自孫武「兵貴勝,不貴久」。」
「《料敵》篇中判斷敵情,如何克敵制勝可謂精闢。《治兵》篇闡述戰爭的勝負不在於軍隊多少,而在於是否法令嚴明、賞罰必信,主帥是否有凝聚力,做到讓整個軍隊打不散、拖不垮!」
「《應變》篇中提到如何在不同的戰場形勢下制定正確作戰方法,領兵打仗就像治理水患,懂得修築堤壩儲水,也要懂得因勢利導。使軍勢像水勢那樣整體劃一,所向披靡,取勝於無形…」
一股腦說出一大堆,曹操抬眼瞟向皇甫嵩,似乎是想要看到其眼神中的讚許。
哪曾想,皇甫嵩依舊是沉默。
他沉吟了許久,像是在品評著曹操的話,最終,他問出一句,「那你認為,戰爭中最重要的環節是什麼?」
這…
曹操發現,這個問題他沒有與柳羽探討過。
不過,這個問題,他也有自己的理解,「末將以為…戰場中最重要的環節是主帥對於各種情況有效的控制,保證將士一心,能打勝仗!」
皇甫嵩接著問:「那如何才能做到上下一心?」
曹操回答:「關心將士們的疾苦、生命,切身處地的愛他們?」
「愛?如何愛?」皇甫嵩想笑…
卻還是一本正經的問道。
曹操豎起的手指,儼然…他已經開始發怯!
他發現,皇甫嵩的提問,始終那麼和緩,卻又一次比一次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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