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賊的弱點,依我之見…」荀彧認真了起來,「大漢律法規定,造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而太平道、黃巾軍的造反是死罪,且要珠鏈全家的。【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便是因此,如果這些蛾賊將家兒老小留在老家,就會遭到趕來支援官兵的圍剿與鎮壓,那些可憐的家屬將會遭到無情的殺戮。」
提及此處…荀彧頓了一下。
誠如他所言,有抵抗力的青壯男勞力離開後,家屬必將遭到官府清剿。
「大漢以孝治國,民間孝風醇厚,為全孝道,這些蛾賊勢必會帶著家屬一起闖蕩…而蛾賊的家眷又放不下耕牛、農具、甚至還有一些簡單家具!」
「人走到哪都得睡覺,也要吃飯,還要帶上蓆子、被子、枕頭、菜刀、鐵鍋、陶壺、銅盆、筷子、碗、刷子……扛著鐵鍬、舉著菜刀、提著木棍、趕著豬、拽著羊、牽著牛…如此算下來,浩浩蕩蕩…所謂的蛾賊到底有多少?隨行的家眷有多少?誰能分清楚?」
「而這樣一支成分混雜的軍隊,如蜂似蟻,時散時聚,指揮難度非常大。」
荀彧將他的見解娓娓道出…
而這與柳羽的認知不謀而合。
在後世,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一定會學到黃巾軍失敗的原因。
其一,起義爆發後,他的對手不僅僅是龐大的東漢官兵,還有各地豪強…乃至於隨時隨地面對的是地主階級的瘋狂鎮壓,看似起義時,浩浩蕩蕩…實際上,在人數上…他們並不占優勢。
其二,則是內部原因,叛徒的出賣,人心的不齊,再加上這臃腫的隊伍,這使得各地叛軍在相互配合上發生了極大的困難,尤其是…唐周告密的影響,朝廷所在的洛陽能穩住局勢,各地的局勢也就慢慢能穩住。
其三,則是農民階級的局限性,無法集結,分散各地…孤立行動,早晚會被逐個擊破。
其四,才是東海派下來鎮壓黃巾軍的將領,皇甫嵩、朱儁、盧植…這漢末三幻神,儘管均有一定程度性格上的缺陷,可毋庸置疑,他們統兵作戰是一把好手!
方才…
荀彧提及的是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總結下來,便是黃巾軍的隊伍各自為戰、機構臃腫、行動緩慢、目標太大、機動性太差…
而應對的話,其實就兩個字——拉扯!
對付這種敵人,一波流是無法取勝的,必須反覆拉扯…去消耗對手。
恰恰大漢之於蛾賊,最大的優勢便是,大漢的軍隊中有馬,而蛾賊的軍隊中無馬!
柳羽感慨道:「如此臃腫的隊伍,可以想像,可能三萬人的軍隊,就會帶十萬人的家眷,而家眷出逃…不可能帶太多的食物,每人每天一斤糧食,一日也要十幾萬斤…」
「偏偏如今的大漢,全國各地已經糧谷缺乏,飢餓頻發,即使有錢也買不到糧食。黃巾軍所過之處,蝗蟲一般,無論是百姓家中的,還是田野里種植的,全會被他們吃光、搶光,帶不走的更是會一把火燒光,如此這把…要不了多久,黃巾軍就會失去人心!而百姓們也會意識到,黃天根本不是來解救他們的,黃天會把他們帶入另外一個夢魘!」
順著荀彧的話,柳羽連連感慨…
荀彧頷首,「黃巾叛亂說到底是農民起義,一旦他們背離了農民,比原本的貪官污吏、豪強惡霸更殘忍的對待農民,他們便會變成一股盜賊,失去民望…早晚會被討伐!」
這是第五點黃巾起義滅亡的原因。
想不到…經柳羽的提醒,荀彧娓娓道出…
倒是柳羽笑了…
他忙不迭的取過筆紙來…就要在紙上寫上些什麼。
荀彧好奇,連忙問道:「柳弟打算寫封奏書交給天子麼?」
「不…」
柳羽輕輕搖頭…緊接著,他眨巴了下眼,「曹大哥不來尋我,算他有骨氣,有氣節,可作為小弟的,總不能什麼也不幫他吧!」
唔…
荀彧想到了什麼。
柳羽的話還在繼續,「文若…方才咱們的那番話在這玉林觀里,那就是紙上談兵,可若是到曹大哥耳中,那可就厲害了…」
嘶…
荀彧頷首。
誠如柳羽所言,任何一場叛亂都是有跡可循的,而能夠拋開層層雲霧,看清楚它原本的面貌後,一切的一切就都變得簡單了許多。
聽到這兒…
荀彧一捋鬍鬚,「看起來,你還是對孟德這邊頗為上心哪!倒是不知道…南陽,黃忠與魏延會如何?」
這個嘛…
提及南陽,柳羽想到了點兒什麼。
馬元義…
要知道,整個南陽,都是這位太平道曾經的神上使全盤布局,若是能讓他為我所用那…
別說,驟然想到這一點,柳羽的眼芒中多出了幾許精光。
奪萃的精光。
…
…
南陽,一處黃巾軍的軍寨外,旌旗招展…
高掛著「周」字大旗。
此間的統領,乃是「地公將軍」張寶派來南陽助陣的大將——周倉!
廖化在黃巾甲士的帶領下,步入這邊…看到這旗幟,腳步一頓,「你不是說帶我去見『馬上使』麼?怎生來這周將軍的軍營?」
黃巾甲士連忙小聲解釋道:「廖將軍稍安勿躁,『馬上使』就在其中!」
說著話…黃巾甲士就將廖化領到了一處軍帳外。
說起來,這軍帳也奇怪,離它五十步的位置,有超過三十名黃巾軍士守衛,森然佇立…
可越是靠近的位置,反倒越是平靜…除了帳篷內沙沙的對話聲外,再無其它聲響!
而隨著甲士的通傳,「廖化將軍到…」
廖化步入其中,看到的除了身材高大、黑面虬髯的關西大漢周倉外,卻不是曾經太平道的神上使馬元義…還能有誰?
「馬…馬上使?」
「廖將軍…」
下意識的廖化就要跪地,馬元義則一把將他扶起。
廖化卻幾乎淚崩,「馬上使…你…你還活著,你可知道…弟兄們有多想你,多想你…」
廖化一把鼻涕一把淚,「馬上使,自從你走後,南陽的黃巾軍全變了,他們…他們荼毒百姓,他們…他們…」
儼然,廖化的心頭有無限的委屈。
「廖將軍,委屈你了…」馬元義站起身來,拍了拍廖化的肩膀,「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廖化的眼珠子裡不住的有淚水在打著滾兒。
馬元義的話還在繼續,「廖將軍,我有一事問你,還請你好生回答…如今黃巾起義後,你還認為黃天能取代蒼天麼?」
這…
突如其來的疑問,讓廖化一怔。
他轉過頭與周倉的眼眸四目相對,周倉的眼睛裡像是也飽含著與他相似的委屈。
「神上使…黃天…黃天…」
廖化嗚咽著張口…
這一刻,馬元義的話就像是壓垮他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再也無法相信,什麼狗屁「黃天當立」!
…
…
洛陽軍營,熟悉的訓練每日都會重複。
無論天子劉宏怎麼向皇甫嵩施壓,他就是按兵不動。
每天按部就班地訓練士兵們掌握基本的行軍、打仗技術,
如…隊形、射擊、砍殺、絆馬、躲避、持盾等。
後勤兵還需要訓練搭帳篷、壘鍋灶、挖壕溝一系列技巧,當然…這些訓練,自然要歸結到曹操的頭上。
而四萬人的第二路軍,後勤兵馬的數量一再的增加,到最後已經增加到了四千多人。
短時間內,曹操需要訓練這些人成為一名名合格的後勤兵!
只是…
曹操的訓練似乎比皇甫嵩的要求更高,除了搭帳篷、壘鍋灶、挖壕溝一系列技巧外,曹操親自帶著他們練習弓弩、砍殺、隊形。
儼然…正規軍需要練得,後勤軍也得練,而後勤軍需要練得…正規軍卻不用練!
一時間,原本該更安逸的後勤隊伍…竟成為了士兵們的噩夢!
一個個士兵叫苦不迭。
「這騎都尉在皇甫大將軍那受氣,卻在跟我們時撒氣…這算什麼?我等憑什麼就要受他這份鳥氣。」
「就是,明日辰時的騎馬、射箭不去了…老子不去了,他曹操還敢殺我不成?」
「呵呵…你可別小瞧這位曹騎都尉的膽魄,他本事大著呢…當年擔任洛陽北部尉時,便是蹇碩校尉的叔父也敢杖殺!你明兒不來…保不齊,就把你立了軍法!」
「這…可…可咱們後勤兵,練什麼射箭?難不成,還需要咱們去上陣殺敵?」
「曹騎都尉不是說了麼?咱們若是不懂射箭,不懂砍殺,萬一被突襲…那糧食豈不是都拱手讓給賊子了!」
「話是這麼說…可…」
話聊到這兒,突然間…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只見曹操騎著馬行至後勤軍的中間,他扯著嗓門大喊道:「明日辰時,誰若是不來操練,軍法處置!」
這一幕,恰恰被來此視察的皇甫嵩看到。
身旁皇甫嵩的兒子皇甫堅壽張口道:「看不出來,這曹操還有些統兵的能耐…」
「哼…」皇甫嵩表現的一如既往的冷峻,「後勤軍沒有後勤軍的樣子,哼…」
話雖這麼說。
可皇甫嵩的眼眸中似乎多出了幾許神采。
仿佛再說…這曹操,似乎與他想像的有些不同!
就在這時。
皇甫嵩轉過身朝兒子皇甫堅壽吩咐道:「傳我軍令,明日五校三河的兵力、所有後勤與工事,四萬餘甲士全部辰時開拔!」
呃…
皇甫堅壽不可思議的望向皇甫嵩,「近來…陛下催父帥幾次出征,父帥按兵不動,怎生…明日後勤軍辰時操練,父帥卻…卻…卻要開拔!父帥似乎不必要…非得與曹孟德…」
不等皇甫堅壽把話講完,皇甫嵩長袖一拜,轉過身去…
一邊走,一邊道:「自從這曹操操練後勤軍起,三軍將士們訓練的熱情倒是高漲了不少…士兵們雖不說訓練有素,但基本功儼然已經掌握,可以出征了!」
講到這兒,皇甫堅壽一愣,他的眼珠子連連轉動。
「那麼…父帥之所以連續月余撥往後勤軍甲士,也是…也是這個目的麼?」
「呵呵…」皇甫嵩笑了,「如今的第二路軍中,後勤軍可是噩夢一般的校場,誰若是不努力訓練,便會被送往後勤軍,這可比本將軍的呵斥更有成效!」
言及此處…
皇甫嵩再度望向曹操,只不過,他眯著眼…這一抹水平的光芒…讓人看著,充滿了意味深長!
…
…
接到明日開拔軍令的曹操,是震驚的。
誰能想到,這位放任冀州大片疆域失守的皇甫大將軍,竟…突然下令,明日辰時開拔。
甚至…這個開拔的時間精確到與他曹操下令明日操練的時間一模一樣。
曹操很難不去聯想到,他又被皇甫大將軍給針對了。
他也是醉了。
凡是他做的事兒,皇甫嵩就一定會針對。
呼…曹操心頭的火氣正欲翻湧,忽然間…他像是一下子釋懷了一般。
習慣了…
呼…
再一次呼出一口濁氣,曹操發現,他已經能夠坦然的面對…皇甫嵩的針對。
他釋然了…
「也好,至少…明日大軍就能開拔,這不比什麼都強麼?」
曹操感慨一聲…
很難想像,曾幾何時…他還會因為大軍開拔的時間與皇甫嵩爭得面紅耳赤,可現在,同樣的一件事兒,他已經可以如此平和的面對。
曹操感覺…自己的修行已經更進步了一些,這也算是…在軍隊中的錘鍊吧?
「呵呵…」
曹操笑了,「想不到…誠如三弟說的那般,這軍營中受益良多,皇甫大將軍的麾下,受益更多!」
就在這時…
「報…騎都尉!」
一名小卒遞來了一封竹簡,「玉林柳郎派人傳於曹騎都尉這竹簡…」
唔…
印象中,這還是曹操從軍以來,第一次收到三弟的信。
誠然…這段時間,每每崩潰的時候,曹操總是會想到三弟…想去與他聊聊天,細細的開導一番。
可每一次,無論是走出軍營,還是抵達玉林觀大門處,他都忍住了…
他覺得既是「修行」,那他曹操在面對困難時,當能有辦法自己解決…三弟很厲害,但三弟不可能永遠的陪伴在他的身邊!
呼…
曹操深吸一口氣,他迅速的展開了竹簡,細細的去看…
而這不看不要緊…
一看之下…他敏銳的提煉出其中最關鍵的部分。
——「什麼叫做…『拉扯…』,呃,反覆拉扯是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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