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尚書台。【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王允踏入此間,看著這並不算闊綽,卻權力極大的尚書台,感慨萬千。
進入尚書台,不容易啊!
這些年,因為出身太原王氏這個豪門的緣故,王允很年輕時便舉孝廉出去做官,黃巾叛亂前做到了汝南太守,平叛中因為功勳,如今被敕封「錄尚書事」,算是尚書令的候補官員。
遙想這一路走來,並不輕鬆啊。
這讓他感念連連…
可哪曾想…
這才第一天上任,北伐軍的騎都尉曹操就徑直闖了進來。
曹操指著王允,「朝廷下放的將士們的撫恤金、軍餉為何都減半了?憑什麼減半?」
「所有將士拋頭顱灑熱血,不顧性命安危,奮戰沙場。如今戰爭勝利,你們卻要將他們賴以存活的俸祿減半?這合理嗎?」
年屆五十的王允,下眼瞼兜了兩個大水泡。
他也是昨日才知道這件事兒…
也想到了,這事兒會引發一系列的後果,勢必會有人挑事!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整個尚書台,能處理這事兒的人…只剩下他了?
原本的尚書令是張讓。
因為…擴建私宅被陛下處罰,自然也無法再掌管這尚書台。
而尚書令之下什麼侍中、黃門侍郎、中常侍…都沒有錄尚書事的權利。
一時間,這大問題…只能他王允來處理了。
「唉…」王允嘆出口氣。
其實,就在剛剛,他已經將腹稿打得滾瓜爛熟,但沒想到…來鬧事的是家道殷實的曹操。
他不慌不忙,只等曹操發泄,這才上前輕輕按住他的胳膊,無奈地說:「曹都尉,你該知道,這是上頭的意思,我們也沒辦法。」
儼然…
曹操也得到了風聲,憤恨的問道:「那就請你告訴上頭,將士們賣命的錢不能省!沒錢發餉撫恤?怎麼造天祿蛤蟆就有錢了?」
十常侍勸天子鑄造銅人、造天祿蛤蟆的事兒,曹操不知道從哪得到了消息。
當然…曹操不知道的是,天子並沒有答應張讓。
王允假作壓低聲音,看看左右,靠近曹操:「快別說了,你以為我不想把這筆錢發給將士們麼?我也參與平叛,知道將士們有多苦!你別看張常侍不在尚書台了,可…唉…你知道,一筆錢要從朝廷的國庫發下去,這中間有多少工序,經多少人的手,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宦官把持?能發下去一半就已經不容易了,若是再爭取…萬一得罪了中官,他們有一百種方法剋扣,到那時候…」
王允沒有把話講完,可利害關係卻是說的清清楚楚了。
這…
曹操盯著王允的臉,王允堅定的點了點頭。
這下…
曹操才發現。
曾經…三弟柳羽提到過的,大漢的腐敗…不是某一個人,某一件事兒就能夠左右,它盤根錯節…中間的瓜葛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這是一個病入骨髓的事實!
所謂過猶不及…
曹操很害怕,若是這事兒繼續追究下去…
怕是將士們連那一半的撫恤金也沒有了。
「我知道了…」
曹操無奈的嘆息一聲。
他發現…
他的性子徹底變了,若是早些年,他一定會更「無所畏懼」的處理這件事兒,幾年前他能鑄五色大棒棒打權貴,可現在呢?
因為遇到柳羽,他徹徹底底的變了…
這種性格上的轉變讓曹操自己都無法適應。
走出尚書台。
家裡府邸中的士兵們迅速的圍了上去,連忙去問結果。
可曹操低著頭…
這副模樣無疑已經告訴了眾人…結果並不樂觀。
「咱們去大將軍府,向大將軍討個說法!」
「是啊…皇甫大將軍一定能為咱們做主!」
「走…」
說著話,眾人就一窩蜂的要轉移往大將軍府。
曹操朝眾人壓壓手,大家安靜下來。「給我點時間,該是你們的一個大子兒都不會少!」
其實,他已經決定要把自己的俸祿與獎賞拿出來,發給麾下的士兵們,自己分文不取…
當然,這些錢還不夠…
曹操打算…還是老辦法,去向老爹曹嵩「借」,反正已經「借」了一大堆了,也不差這點兒…
可曹操想的太天真了…
這不是三瓜倆棗的問題,曹操的後勤軍一共有兩千多人,儘管只有戰死和重傷的將士才有撫恤金,可集結起來…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當曹嵩聽到曹操這一番請求時,兩隻眼睛都瞪直了。
本指望著兒子出息了,收到賞賜了…總算是能給家裡頭帶回來點兒錢,老天有眼,看到回頭錢了。
可高興還沒有持續多久,曹嵩就很想哭。
在他看來…
曹操的秉性…簡直是讓曹家的氣數如同沙漏,正在經歷著長期耗損,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曹嵩不想再表現出母親才具備的忍耐,呼天罵地直跺腳地指責曹操。
「這日子沒法過了!老子已經養了你全家二十多年,難道還要我養你到老不成!」
曹操跪坐頷首,「父親大人,孩兒很慚愧…可將士們需要這筆錢,特別是那些陣亡與傷殘的戰士,他們的家裡指望著這筆錢呢!」
曹嵩顫抖著手直指曹操臉面,指尖有幾次都碰到了他的鼻尖:「你倒是大方,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曹操不以為然:「什麼後果?我白給錢難道還有錯嗎?」
呵呵…
曹嵩就「呵呵」了。
他笑了,苦笑…折算下來,得有幾十萬錢吧?
他這大司農掌管國庫不假…可怎麼著…上頭剋扣下面的撫恤,還得他曹嵩去偷偷從國庫里貪出來…贈給他們麼?
他叫「曹嵩」,不叫「聚寶盆」哪!
這曹操…
已經這麼大了,怎麼…還…還生活在夢裡麼?
「唉…」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曹嵩低著頭…拂袖離去。
這時候,曹操的夫人丁蕙湊了過來,「阿瞞,當年你鑄五色大棒棒打蹇碩的叔父時,父親便拿出了二十萬錢才替你擺平,再加上頓丘縣那幾百萬錢有去無回的錢…你可知道…父親把譙縣的祖田都變賣了!阿瞞…你也也快三十了,多少也該給爹留一點吧…」
曹操這才想起…
猛地一怔。
他好像的確花了家裡不少錢了。
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他已經答應眾位兄弟,就是把曹家洛陽城的房子再賣了,他也得湊出這一筆錢。
翌日…
曹操私自打開了曹家的府庫,當街為自己麾下的弟兄們補齊了撫恤金…
因為實在不夠,軍餉的差額是無論如何也補不上了。
可哪怕這樣…
曹操贈金的行為…幾乎轟動洛陽。
而這如同一場地震,山呼海嘯還在後面。
倒是…
曹操當街贈金的行為,讓皇甫嵩側目。
「他在幹什麼?」皇甫嵩驚問道…
皇甫堅壽回答:「似乎…是朝廷下發的撫恤金層層盤剝,到將士們的手裡只剩下一半了!」
皇甫堅壽說這話時格外謹慎…
他生怕父親也會像曹操一樣去質問尚書台,乃至於質問朝廷…但…讓他意外的是,父親並沒有憤怒…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激動。
「散盡家財,彌補朝廷虧欠的撫恤…果然…這曹操更懂得人心!」
念及此處…
皇甫嵩擺擺手,「走了!」
「父親不是要去見那曹操麼?」皇甫堅壽反問。
「是啊,現在就去!」皇甫嵩的眼神堅毅。
…
…
「大鴻臚?陛下敕封我為大鴻臚?」
當柳羽抵達幽州涿郡時,天子的加急詔書已經送來。
而當聽到詔書中,敕封柳羽為大鴻臚的這麼一句話時,柳羽都懵逼了…
這幸福來得也太突然了吧?
他從一個一千兩百石俸祿的「討烏桓中郎將」一躍成為五千石俸祿,九卿之一的「大鴻臚」,這坐飛機的速度也沒這麼快吧?
「柳大鴻臚…這大鴻臚掌管郡國、民族事物,恰恰這征討烏桓,也算是民族事物,陛下這是對你寄予厚望啊!」
小黃門一副笑吟吟的模樣。
十常侍可是對這些小黃門三令五申,對柳羽千萬要客氣點兒…汝南袁氏的前車之鑑,宦門不能犯,哪怕不能與柳羽成為盟友,那至少…不能成為仇人。
「臣謝陛下隆恩。」
柳羽拱手接過詔書…
一旁的張燕眼睛都直了…他有一種種地種出金子的感覺,這特喵的…跟對人了呀。
當然…
張燕並不知曉,柳羽能得此高位,他與三十萬黑山將士居功至偉。
「咳咳…」
輕咳一聲,柳羽注意到了張燕那比他還興奮的表情,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柳羽反問小黃門,「陛下可定下如何安置那三十萬黑山將士了?」
「陛下已經派大司農曹嵩與侍中荀彧全權負責此事。」小黃門如實道:「現如今,荀侍中已經趕往太行山要摸清楚到底有多少精壯男人,多少婦孺老幼…」
言及此處…小黃門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咱可是聽說了,荀侍中便是將柳大鴻臚的話轉述給了陛下,陛下打算拿出冀州的無主荒地賜給這些黑山軍的家眷,然後…將黑山軍的精壯男人組成一支雄兵…家眷耕種,精壯男人打仗…彼此相得益彰,陛下聞言大喜!」
小黃門都說的眉飛色舞…
柳羽沒有表態,而是把目光轉向張燕。
「真的?真的麼?」
這突然起來的大嗓門嚇了小黃門一跳,他有些輕蔑的望向這個糙漢子,「陛下親口所述,親口下的旨意,還能有假?」
這下…
張燕瘋狂了一般,他一把抱起了這小黃門,連著轉了三個圈…
這小黃門哪裡受得了這個…
一個勁兒的直呼,「柳大鴻臚救命…柳大鴻臚救命啊!」
「哈哈哈…」柳羽則笑個不停…「讓他轉會兒吧,他這人一高興就這樣…」
直到又轉了三個圈,張燕方才將小黃門放下,小黃門躲在柳羽的身後,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柳大鴻臚…那啥,咱家…咱家旨意也宣讀了,整個幽州的兵馬隨柳大鴻臚調度,咱家…咱家先回了,先回了!」
說著話…小黃門騎上快馬飛也似的溜走了。
倒是柳羽朝張燕笑了笑,「等弟兄們安置好家眷,就讓他們過來吧…北伐烏桓,幽州的人手可不夠!」
張燕收起了笑意,剎那間,他的臉色變得嚴肅了起來,「柳觀主在上,我與黑山軍這些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
洛陽城,曹府之中。
一方桌案,兩碗薄酒…曹操與皇甫嵩對坐。
皇甫嵩的兒子皇甫堅壽是剛剛出去的,皇甫嵩想單獨與曹操聊聊…
面對這位昔日的上司…這位昔日將他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的大將軍,本十分健談的曹操,竟然一下子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皇甫嵩來見他所謂何事。
還是皇甫嵩先張口。
「朝廷的詔書我看到了,將你派遣到濟南做國相…」
「濟南?」曹操一怔,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他一個與「七十二大夫」地位相同的騎都尉…會被派往地方做國相。
「本將軍方才替你查過了,濟南國這十年間換了二十七任相國,剛掛印而去的那位,音訊全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眼下實在派不出人來,所以派你去…」
皇甫嵩的話再一次讓曹操驚愕…
之前是洛陽北部尉,然後是頓丘令,這次是濟南相…為什麼每一次派給他的官銜,都得是個爛攤子。
可…曹操倒是不懼,「昔日洛陽北部尉時,我鑄五色大棒棒打權貴,得罪了不少人…頓丘令時,有三弟的指點,已經能夠妥善處理,濟南相再難,難不過頓丘令,末將還是有把握能治理好濟南的…請大將軍放心。」
說到最後,曹操起身…朝皇甫嵩拱手一拜。
這一拜讓皇甫也站起身來。
「想不到…哪怕是現在,你還是對我如此恭敬。」皇甫嵩感慨道。
「不是恭敬,而是尊敬!」曹操依舊拱手,「昔日三弟就告訴我,讓我去大將軍的麾下,只有做大將軍的將,哪怕是一個卑微的後勤總長,末將也才能真正的了解戰場!末將的確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許多時候都把戰場當成兒戲…」
講到這兒,曹操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恭敬。「末將尤記得大將軍的教誨——戰場沒有重要環節,因為每一個環節都很重要!」
皇甫嵩面色凝重:「你就沒有恨過我?」
曹操搖頭,「曾經或許恨過,曾經末將也不懂,為何三弟會讓我在大將軍的麾下…哪怕只是管理卑微的後勤,可當我看到士兵淋雨,您不打傘,士兵不吃飯,您餓著,士兵不搭帳篷,您不睡覺時!我終於明白如何當一名真正的將軍,您是真正用心血熱愛士兵的主帥!也是末將一生都要瞻仰與學習的對象…在軍營中,末將頂撞過將軍許多次,可唯獨有一席話…末將想說…」
「什麼話?」
「如蒙大將軍不嫌棄,末將願拜您為恩師!戰場上的每一個環節,末將都願聆聽恩師的指導與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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