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啊,那些微小的傢伙聚集在一起,竟然像銀河般絢爛。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只可惜這般美景,尋常人永遠無法親見,就連這個半妖的狼人,也只能靠「她」的力量才有幸欣賞。
桃夭緩緩睜開眼,說:「好吧,我離開之前,會給你開藥方。」
三天後的傍晚,跑路的小七如約回到了好吃館。
「不錯啊,很講信用嘛。」小七把扛在肩上的包袱放下來,滿意地拍了拍桃夭的肩膀,「洗碗洗得還開心哈?」
「阿彌陀佛,碗是我洗的。」磨牙雙手合十。
小七哈哈一笑:「隨便啦,有人洗就行。」
話音未落,郎夫人急吼吼地從內室衝出來,一把擰住了小七的耳朵:「你個死孩子跑到哪裡去野了!你要氣死我啊!」
「哎呀哎呀,疼疼疼!」小七指著桌上的包袱道,「老頭兒最近不是老咳嗽嗎,我去飛雲山里翻了三天才翻到幾株白霜藤,我聽張大夫說這玩意兒對止咳潤肺有奇效!」
郎夫人一愣,下意識地鬆了手:「你去採藥?」
「不然能幹嘛!」小七撇撇嘴,「正好去的路上遇到這個傻妞跟人賭錢,心想與其看她浪費時間輸錢,還不如把她弄到好吃館來替我洗碗。」
傻妞?!
桃夭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覺得要是再在這裡呆下去,小七可能會遭受到人身傷害。
趁她們祖孫對話時,她朝磨牙使了個顏色,兩人一狐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昨天夜裡,郎夫人來給她送宵夜時,她試探著問郎夫人是否知道她夫君的那段往事。郎夫人說她什麼都知道,包括他們拜天地的事。
你不介意麼?桃夭問她。
郎夫人搖頭,為何要介意,沒有她,老頭子已經淹死了,又哪裡來的他們如今這一家人,做人講良心,得謝謝人家。
桃夭心想,心寬體胖這句話,倒是應驗在這老婦人身上了。
站在好吃館門口,桃夭最後一次打量著未晴湖。
藥方她昨夜就寫好了,放在郎老闆臥室的桌子上——
「世有一蟲,幼時隱於水下,成蟲後出水,壽極短,朝生暮死,稱蜉蝣。而萬物生滅,有清靈之氣不散,結群遊走,依靈山,傍秀水,得日月精華,機緣造化,可成妖。此妖初成即為人形,貌韶秀,性慧黠,曉萬事,然妖壽只得一日,故此妖不論本體來自何物,亦統稱蜉蝣。蜉蝣命絕後,其身化光浮於妖變之地,通妖力者可觀之。知此,心病可解。」
就是這樣了。
蜉蝣一日即為一生,每一個被你我視為多餘的今日,是它們永遠得不到的明天。
朝生,暮死。
眾生皆如此,可否不辜負。
她回頭看著沐在夕陽下的好吃館,笑笑,背對著未晴湖揮揮手,自言自語道:「你也算做了件好事,後會無期。」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磨牙背著一口袋荷葉飯,滾滾背上還馱著一小袋,心滿意足地跟了上去。
「洗碗洗得還開心哈?」野花開滿地的小路上,她順口問磨牙。
「累。」磨牙雙手合十,「幸而有滾滾幫忙。」
「它會洗碗?」桃夭詫異道。
「不啊,它用尾巴幫我把碗盤擦乾。」
「等等,你是說這些天我們用過的碗盤都它用屁股擦出來的?」
「是尾巴。」
「尾巴不就長在屁股上嗎!你一個出家人怎麼能幹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狐狸會掉毛的!」
「滾滾並不掉毛啊。」
「……」
尾
「郎老闆明明不算有病嘛,為何你會選中他?」順水而下的小船上,磨牙邊吃飯邊問她。
桃夭靜靜地看著她立在船頭的釣竿,說:「他家開飯館啊,靠你要飯咱們只能喝風去。」
「是化緣……」磨牙嘆氣,旋即又問,「蜉蝣這種妖怪很少吧?」
桃夭搖頭:「恰恰相反,蜉蝣數量很多,靈山秀水之中常見此物。眾生萬物皆有靈氣,沒準你圓寂之後也會留下一縷清氣,飛到哪個湖水或者深山裡歇著,機緣一到就化成個美少年或少女,用一天時間過完一生。記住啊,一定要好好珍惜那一天,別只顧著要飯了。」
磨牙連念三聲阿彌陀佛:「我只求佛法留眾生三界,至於我自己,來時無一物,去時也如此吧。」說著他又問:「既然蜉蝣數量眾多,為何知其者甚少?」
「因為它們短命啊。只活一天的玩意兒,又能有多少人記住。」她盯著釣竿出神,「也有例外。畢竟是無害的小妖怪,牽著它們的手會感受到奇異的力量,有幸感受過的人,就一定不會忘記。」
「奇異的力量?」
「大概是想活著的人才會有的力量吧。」
「哦。真神奇。」
河水嘩嘩流動,兩岸新綠層疊,小船上只有小和尚跟狐狸吧唧吧唧的吃飯聲,春天就是個適合吃跟睡的季節呀。
「磨牙,」桃夭忽然轉過頭,「要是你只有一天命了,你最想幹啥?」
不等磨牙回答,空氣里搶先傳來柳公子的聲音:「第一,開一場詩詞朗誦會,只念我寫的詩。第二,把小和尚洗乾淨放到最好的瓦罐里,加上最上等的香料,小火慢燉。」
「應該用大火,小火的話你時間不夠。」桃夭認真地說。
「也對……」柳公子難得認同她一次。
磨牙對於自己會怎麼被吃掉這個話題已經十分淡然,他認真思索一番,說:「若我只得一天可活,最想做的,大約還是重建金佛寺吧。」
明明說的是願望,小和尚眼裡的希望卻隱著不易察覺的黯然。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忘不了那個血流成河,狀如煉獄的夜晚,忘不了將他護在身下的小師兄,也忘不了那雙將他從屍堆中拖出來的桃夭的手。
他唯一忘記的,是自己的年齡。自桃夭將他帶離被毀的金佛寺後,他的外貌便再無變化。他人一口一個小和尚地喊著他,卻不知連他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少歲了。
氣氛突然就沉默了。
良久,桃夭道:「你心中有佛,有無寺廟又有什麼要緊。」
「不是你在問我麼。我如實回答罷了。」磨牙道,「我也知那不可能,你我連飯都快吃不起了,哪有錢修廟。」
「有慧根。」桃夭拍拍他的肩膀。
「你呢?」磨牙反問她,「若你只得一天可活,最想做什麼?」
桃夭笑笑:「沒想好,等我只有一天可活的時候再回答你。」
會有這一天麼?
磨牙看著她的釣竿,說:「你這樣如何能釣到魚?不但魚鉤不靜,還不上魚餌。」
「萬一呢!」桃夭白他一眼,「只要你沒死,人生就有無數可能啊。」
話音未落,魚線突然有了動靜。
桃夭得意地瞟了磨牙一眼。
她用盡全力拽動魚竿,生存之道不外如此,先得活著,才能釣著魚呀!
桃夭姑娘,你有沒有一段特別艱難的日子——
郎老闆的問題,直到離開時她都沒有回答。
再艱難,也都是過去了。
太陽從雲層後鑽出來,閃爍的河面上倒映著桃夭覺得自己馬上要釣到一條大魚的興奮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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