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僅僅,遲疑了幾秒鐘。夏熾猛地揮開手,兀然盯緊時遇的臉,眼底漫上一絲防備。
她方才,的確是因為喜歡那雙手想碰一碰,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完全貼合。他們明明相識不久,時遇卻可以這般坦然的與她「握手」,這令夏熾想起從前,頓覺生厭。
時遇不動聲色的將她的反應收進眼中,眸色加深。
是他太急了。
雖然夏熾看著跳脫,實則防備心極強,或者說,她可以自己主動,卻不喜歡被動。那會令她喪失安全感。
「抱歉。」時遇態度誠懇,方才的動作似無意之舉。
夏熾護著掌心,雙手交織在一起。
雖然她很不滿意時遇過於主動的行為,但她心裡居然不是很排斥……莫不是因為那隻手長得好看?
如此,夏熾說服了心中升起的異樣感。
察覺前排微妙氣氛,黎非凡訕訕摸了下鼻子,注意力重新落到遊戲頁面,只不過,餘光掃過了前排的時遇。
他的父母跟時遇的父母相識多年,他跟時遇算是從小認識。不過他家在雲陽市,而時遇隨父母生活在c市。
一年前,時遇從c市回到雲陽市學習,因為成績優異,得到一中所有老師的喜愛。
黎非凡走後門進一中半學期就待不下去,一中管理太嚴格,對他來說簡直是折磨,便央著父母放他來更輕鬆地三中。他的成績從小到大就不好,父母也不期盼他成龍成鳳,將他臭罵一頓後,圓了他的「三中」夢。
突然有一天,時遇問他是否認識夏熾,他點頭,承認自己跟夏熾同班。從那以後,時遇多次向他打聽夏熾的情況,卻不讓他告訴其他人。
高一兩學期結束後,時遇更是直接轉校。
他追問多次,時遇最後才甩下兩個字:「報恩。」
黎非凡不知道時遇要報什麼恩,但時遇向來聰明,說話做事都帶著明確的目的,不是他能參透的。比起動腦筋思考,他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玩樂,時不時用點小情報換取小紅包。
「握手」事件發生後,夏熾一直耿耿於懷。
她在觀察時遇,但凡察覺那人有什麼壞心思,管他手多好看,她都要離得遠遠地!
一天過去,時遇沒有主動說話,沒有任何打擾她的行為,夏熾鬆了口氣。
下午放學,小胖同學空手站在時遇的課桌邊,是為了等待坐在裡面的夏熾,「老大,他們已經占好位置了,等咱過去開戰呢!」
夏熾習慣性的「嘁」了聲,嘴裡咕囔著:「不著急。」
她不像楚一航那樣空手上學空手回家,她每天都背著雙肩包,裡面固定放著兩本書和一些試卷作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乖巧三好學生。
不過,認識夏熾的都知道她成績很差,只有熟悉的人曉得她這麼做是為了在家長面前做樣子。
「喂,讓讓~」夏熾一起收起書包,單手拎著,站起來踢了下時遇的凳子,似乎很沒禮貌。
這符合她在學校耍霸王的形象。
時遇沒說什麼,沉默起身給她讓位,只是在夏熾離開後,眉頭微微皺起。
不能急。
他現在跟夏熾不熟,不能隨意插手她的事,否則只會被排斥。
等夏熾跟楚一航都走了,黎非凡才慢慢挪到時遇后座,「哥,我憋了一天了,你跟夏熾從頭到尾都沒交流,什麼時候才混得熟?」
「你當初不也很快融入了他們的集體?」時遇回頭,輕聲反問。
「那怎麼能一樣呢!」他是憑吃喝玩樂混入的,喊夏熾「老大」也沒覺得丟臉,只當是混熟了好玩。
可時遇這種人,怎麼甘心臣服?也不會因為吃喝玩樂跟他們走到一起。
「非凡,入學之前,叔叔阿姨托我照顧你。」
「別!」黎非凡警惕的往後仰,「您可千萬別照顧我!您當我不存在都行!」
但凡沾上「照顧」兩個字,黎非凡就覺得自己的快活日子要到盡頭,拎著空書包就溜了。
開學第一天,時遇也正式搬近新的住所。確定轉來三中,他便提前定下住處,陸續整理,現如今家中一切布局都變成他喜歡的格調。歐式風格、簡約雅致。
大約傍晚時刻,時遇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那頭的人柔聲詢問他的校園新生活,時遇一一作答,沒有半分不耐,眉宇間蘊含著溫柔。
結束與家人的通話後,時遇拿起桌上精心準備的小禮物,轉身出門。
「叮咚——」
門鈴聲響起時,玉蘭外婆正戴著老花眼研究女兒送來的智慧型手機。
她以為是外孫女回家沒帶鑰匙,卻不知在開門後,見到一個陌生的少年。
老人信奉「相隨心生」,少年面善,玉蘭外婆扶起老花眼鏡打量,「你是?」
「老人家您好,我叫時遇,剛搬到對面。」時遇遞出手中的禮物,「這是我準備的一點小禮物,以後請多關照。」
「不用。」玉蘭外婆擺了擺手,不好意思收下年輕人的禮物。
「因為不太熟悉周圍環境,或許以後會叨擾到您。」時遇手中是一盒酥軟的糕點,玉蘭外婆不太熟悉品牌名稱,見是吃食,便承了少年的好意。
時遇很有禮貌,懂得跟老人聊天技巧,有意無意透露出自己在三中就讀。
「呀,我外孫女也在三中。」
「那可真是太巧了。」
這個時間點,夏熾還未回家,時遇無意問起,老人回答:「她經常跟同學一起做作業,做完作業才回家呢。」
時遇知道,那是藉口,因為黎非凡說他們的作業管理並不嚴格,就算非得要交,那也是抄的……
因為「三中」,玉蘭外婆很快跟他熟悉起來,並將家中自己做出的點心騰出一份讓時遇拿回去,「這都是自家做的,拿回去嘗嘗鮮。」
「謝謝您。」
初次見面,時遇並未停留太久,但已經給老人留下好印象。
大約晚上七點,夏熾規矩的背著雙肩包回到家中,見外婆坐在沙發上搗鼓什麼東西,湊過去瞄了眼,「外婆,你買新手機啦?」
「不是,是你媽媽寄過來的,我這才剛收到。」玉蘭外婆以前住在鄉下,直到搬進城裡,不得不學習新東西。
聽到「媽媽」兩個字,夏熾臉上的笑容掛不住,「是嘛,她就這麼把東西寄過來,也不問問外婆會不會用。」
玉蘭外婆心思淺,也沒聽懂她這話里藏著深意,「她說讓你教我呢,夏夏你說說這個打電話按哪裡?」
夏熾整理好情緒,裝作沒事人一樣,先把簡單的打電話和查看信息教給外婆。後來外婆拿出一盒未打開的點心,說是新鄰居送來的見面禮。
夏熾看了眼盒子,這家店的糕點一盒就上百。說貴也不貴,但這麼送給鄰居,也算大方。
既然外婆已經收下,夏熾也沒多說什麼。
因為夏熾早上去得晚,下午回來得晚,一連兩天,她都不知道新鄰居是時遇。
而這兩天時遇也沒有「打擾她」,每天都在認真聽課做筆記,夏熾心裡的防備感逐漸散去。
時遇正在寫字,餘光瞥見女孩偷偷打量的動作,嘴角弧度深了些。
但他不能一直無所作為。
終於,又到魔鬼老師的課程。
第一件事就是檢查作業。
夏熾剛想把自己把自己抄好的卷子翻出來,卻怎麼也找不到。老師從前檢查到後,夏熾眉頭擰緊,因為這個老師只認作業,任何理由都不行。
距離她還有兩排,夏熾急了。
距離她還有一排,旁邊忽然遞來一張試卷,是時遇的……
夏熾詫異的望著他,這幾秒鐘的功夫,老師已經站在他們這裡。時遇桌面是空的,老師嚴肅的皺起眉頭質問:「你的作業呢?」
時遇站起來,「抱歉老師,試卷不慎丟失,稍後我會補上。」
「別找這些有的沒的藉口!給我去後面站著。」魔鬼老師不講情面。
時遇沒有為自己辯駁,走到教室後面罰站。
安全通過檢查的夏熾頻頻回頭,牙齒咬住下唇肉。
時遇被罰站一節課,又單獨被老師「請」進辦公室,快打鈴才回來。
夏熾覺得,被罰站其實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她在學校那麼鬧,有時候也會被罰,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樣。
「老師叫你去辦公室幹什麼了?有沒有給你家長打電話,有沒有罰你?」時遇那麼認真的學習,卻因為袒護自己而被罰站,夏熾於心不安。
「……我也沒想到才開學兩天就驚動家長。」時遇微微嘆氣,這才把手上的一張卷子擺到桌上,拿出本子和筆開始抄寫。
「你要幹嘛?」夏熾好奇的問。
「老師說,連題目帶答案,罰抄十遍。」他有問必答。
「這也太過分了吧!」對待新生都這麼不留情面的!
夏熾眉頭一擰,「我幫你抄吧?」
時遇緩緩搖頭,「不行的,若是字跡不同,又該被罰了。」
如此一來,只能時遇自己承受。
在學校,對於學生來說,這算是很大幫助,夏熾猶豫片刻,從書包里摸出兩顆棒棒糖,「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她也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時遇,你幫了我一次,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我儘量做到!」夏熾想了想,不想欠人情。
跟她作對的,她絕不輕易放過,對她有恩的,她也會給予回報。
時遇微微遲疑,突然想到什麼,眸色發亮,「能帶我一起玩麼?」
「?」夏熾滿眼寫著震驚,她看到的時遇,跟他們不像是一類人。
「因為剛轉來學校,感覺自己無法融入……」時遇聲音比較輕,似乎不太好意思,話到一半就失落的垂下眼眸,扯起剛拿回的空白試卷在夏熾眼前翻過,壓在桌面抄寫,認命般道:「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