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只有一個前女友,所以連「都」字都用不上。
手上的力道突然鬆了,夏熾不敢再與那雙遍布溫柔的眼睛對視,明明是自己故意挑起的問題,卻又在關鍵時刻敗下陣來。
牙齒從粉色唇上輕輕划過,夏熾正欲開口,忽然見時遇放在桌面的手機屏幕閃動,伴隨著震動聲。
「抱歉。」有人給他打電話了。
夏熾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時遇才拿起手機。沒有刻意避諱,時遇就坐在對面接了這通電話。
夏熾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他們以前連手機都可以隨便交換著玩。記得有次,某個學姐給他打電話,夏熾酸得不行,墊腳摟著他的脖子,腦袋都快貼在一起。
饒是如此,時遇也沒有覺得她鬧,而是一隻手舉著手機,一隻手攬在她的後腰,以防她摔倒。
這通電話並不長,總共不過一分鐘,時遇開口說過的每一個字都清楚落入夏熾耳中。
「悅兮姐。」
「下班了,跟朋友在外面吃飯。」
「好,我知道了。」
僅僅三句話,透出的信息不少。打電話的是個女人,還會關心時遇的行程,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時遇最後都回答了「好」字。
他的好脾氣,僅僅是因為從小到大的個人修養。
心情跟坐過山車一樣大起大落,剛提起的好心情瞬間降下,心裡漾起的波瀾全部變冰渣渣,還是被自己碾碎的那種!
筷子再次被她握緊,憤憤的往碗底戳了兩下,仿佛在泄氣。
暫時不想暴露住址,夏熾不能跟時遇一起回家,正當她計劃著找藉口跟時遇分開,卻聽見時遇先開口,說有事要回一趟醫院。
夏熾暗自竊喜,只要她提前回家,時遇也不會知道她現在住在『水木清苑』。
計程車停在路旁,時遇打開後車門,手掌扶住車門頂端,等她進去後,才叮囑,「到家發個信息。」
報平安。
夏熾「嗯」了一聲。
時遇記下車牌號碼,目送那輛計程車揚塵而去。
十幾分鐘後,他收到一條陌生號碼回家報平安的消息,時遇不動聲色將新的號碼保存到通訊錄。
路上沒有堵車,夏熾順利回到水木清苑。
在進小區的路上,夏熾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
這本不足以引起夏熾的注意,偏偏在經過時,聽到那女孩舉著手機打電話,嘴裡喊出的稱呼是……阿遇。
「我提前到了,送你的手錶放在物業大堂,你回家的時候記得拿~」在物業管理處存放東西,也需要核對身份才能存放、取走。
跟那個扎著單馬尾的女孩擦肩而過,夏熾沒看清楚她的容貌,只記得她的聲音清脆爽朗,聽起來就很有活力。
偷聽人講電話不是什麼好事,夏熾想:我只是路過無意聽到而已。
回到家第一時間給時遇發了消息,夏熾卻無論如何都忘不掉剛才的小插曲。水木清苑管理嚴格,非業主不能隨意進出,客人到訪也需要跟業主核實身份。那個女孩不是這裡的住戶,只是要把手錶送給一個叫「阿yu」的人。
或許是同音字!不一定是時遇。
提到手錶,夏熾又想起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她送過一塊表給時遇當做生日禮物。她親手給時遇戴上手錶,故意兇巴巴的命令他「不許摘下」,可他到底還是摘掉了。
這次回國見到時遇手腕上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她以為自己不在意,可一旦有什麼勾起回憶,那些撲面而來的細節幾乎要把她的信心壓垮。
不能這樣下去……
否則只會把自己困在死胡同里。
夜晚,夏熾覺得鼻子有些堵,躺在浴缸里泡了個暖和的澡,打算早睡。
忽然響起的視頻通話請求把夏熾從混亂的思緒里拉出來。視頻接通,屏幕中露出一張俊俏可愛的臉,「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好想你呀!」
這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今年八歲。弟弟出生那幾年他們基本上沒見過面,倒是在國外這幾年培養出了些姐弟情。夏熾對這個弟弟的感情有些彆扭,只有小孩子心思單純,知道她是自己的親姐姐,便心無芥蒂的粘著她。
弟弟在視頻中對她表達思念,夏熾也告知了實話,「亦宸,姐姐這段時間可能都不會回去,如果你想我,可以給我打視頻。」
因為她會長時間留在這,沒必要哄騙小孩。
沈亦宸難過極了,夏熾跟他說了些好話,最後承諾有空會帶禮物回去看望他,這才罷休。
視頻中出現一個女人,沈亦宸被保姆帶走,只有夏熾跟對面那個雍容優雅的女人對話。
氣氛沉靜幾秒後,夏熾開口喊了一聲:「媽。」
「你放棄前程執意回國,怎麼樣,得到你想要的了嗎?」徐女士坐在環境清雅的花園裡為自己塗指甲,悠閒的小日子過得好是自在。
「……」母親一針見血,夏熾沉默以對。她還沒摸清時遇的心思,談什麼得不得到。
徐女士深知女兒倔強脾氣,先前夏熾所有的計劃都自己一個人悄悄進行,徐女士原本以為她回去幾天,後來才曉得是要長住。
「夏夏,媽媽早就告訴過你,只有錢才是保證生活的一切。你為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事業,一定會後悔的。」她一直都在跟女兒灌輸自己的生活理念,幾年過去,仍然無法扭轉夏熾的決心。
徐女士到現在都堅定地認為,夏熾之所以對當初那個人念念不忘,是因為「沒得到」。等夏熾栽了跟頭,認清楚現實,自然會乖乖回來。
隔著屏幕,夏熾也知道母親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深吸了口氣,鄭重的告訴徐女士:「我沒有放棄自己的事業,只是選擇了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所有人都跟您一樣!」
最後那句話,帶著別樣的情緒。
徐女士發覺無意間戳到女兒的痛處,有那麼一絲絲後悔,但說出口的話收不回去。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徐女士現在生活過得暢快,也就這對兒女讓她耗非些心神。
「算了算了,我懶得管你,自己記得定期找喬斯醫生複查,可別又……」徐女士皺著眉頭,放下了手裡的指甲筆刷,餘下的話也都咽回去。
母女倆結束了這段不怎麼愉快的通話。
夏熾吸了吸鼻子,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把手機扔在旁邊,掀開被子躺下。
事業,只要她努力,無能什麼時候都有機會。
可人卻不一定。
夏熾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還是覺得精神不濟,連早飯都吃不下。給自己餵了個蘋果,接著開始日常訓練。
察覺自己是真的感冒,夏熾慢悠悠的轉到樓下,買回感冒藥,按照說明書上的服用方式把膠囊混著涼水服下。
唔……
喉嚨有些冷。
身體不適,提不起勁去做別的事,恍恍惚惚過了一天,直到白菲中午打電話過來,「夏夏,今天下午有空嗎?請你吃飯。」
白菲的腰傷還沒完全恢復,但只要不亂蹦躂就沒什麼大事。她下午要去趟醫院,又惦記著請客感謝夏熾兩日陪伴,於是打了這通電話。
「咳。」手機里傳出咳嗽,夏日捏了捏呼吸不暢的鼻子,不得不拒絕白菲,「我有些感冒,今天就不出去了。」
「啊?你生病啦?嚴不嚴重啊?」
「沒,才剛開始,我吃了藥,休息好了就沒事。」
一般人著涼感冒,剛開始也就她現在的狀態,倒也算不上多嚴重得病。聽她說已經吃過藥,白菲也算鬆了口氣,「你還知道給自己買藥,長進了。」
以前夏熾比現在更混,感冒都靠自己恢復,有次差點拖成肺炎。
「都跟你說c市最近天氣冷,要注意保暖別感冒的!」白菲也是個喜歡嘮叨生活長短的人,在電話里把夏熾訓了一通,但關心的意思更濃,「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你注意別再著涼,要是有什麼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小白,謝了。」人在生病的時候,情緒總是格外脆弱,夏熾承了她的好意。
電話一掛,整個房間再次恢復寧靜。可是太安靜了,讓人從心裡感覺到荒涼。夏熾睡不著,也不想玩手機,就一直盯著窗外。
天色逐漸暗下,夏熾心裡空落落的,仿佛又回到了過去一個人的時候。那種被全世界遺忘的獨孤感,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並且將永遠保持。
可後來……那個人出現,讓她起了貪戀。
中午沒吃飯,夏熾卻感覺不到飢餓,她覺得自己有些發燒,但家裡沒有體溫計,無法測量。
一個人躺在家裡,餓了沒人知道,病了沒人照顧。可現在這一切,還是她自己自討的苦吃。
門外鈴聲響了許久。
床邊的手機開始震動,夏熾緩緩摸索拿起手機,上面那串來電數字差點讓她直接坐起來。
她是不是發燒產生了幻覺啊?
夏熾雙手捧著手機,顫巍巍的接通,聽到手機里傳來一道似含急切的聲音:「知知?」
時隔五年,在清醒的情況下聽到那個稱呼,夏熾的情緒徹底繃不住。
打開那扇門,她幾乎不敢相信,時遇真的出現了!在她以為回到過去的噩夢,在她無比想念他的時候,真真切切的出現在眼前。
時遇手中提著一袋東西,像是藥品。
「感冒了?」
「唔。」
她不知道怎麼說,忽然感覺一隻手貼上額頭。
時遇摸了摸她的額頭,從袋子裡取出體溫計,「量一下.體溫。」
這一系列行為,定是時遇提前知曉她感冒的事,夏熾很驚訝,「你怎麼會知道?」
「我遇到了白菲。」時遇解釋到。
說來也是巧,醫院那麼多病人,他偏偏就在今天遇見了白菲,從白菲口中得知夏熾生病的事。
夏熾懂了,白菲知道她的心意,當然順水推舟創造機會,直接把她家門都報出去了?唉,真好奇時遇聽到她住在『水木清苑』時候的表情。
但她現在真是頭昏腦漲,沒心思去想那些事。夏熾轉身背著時遇,把體溫計放入腋下,她又忍不住咳了一聲,臉色泛起潮紅。
時遇輕輕替她拍背,「上午吃了什麼藥?」
「唔,叫什麼膠囊的,忘了。」
「沒事,等會給我看看。」時遇沒太指望她弄清楚藥品,回來時已經準備好其他的,現在就看夏熾測量體溫結果,「先喝點熱水潤喉嚨,家裡的飲水機在哪兒?」
「喏。」她抬手一指。
「先坐下吧,我去給你接水。」
被人無微不至照顧的感覺,真好。
夏熾靠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道為自己忙碌的身影,但很快,她的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時遇遞過水杯,夏熾動作僵硬的接下,一口氣喝完。
時遇伸手過來要拿走水杯,衣袖伴隨他向前伸的動作往上縮了一小截,露出手腕。
夏熾捉住他的手,目光死死盯著他左手上那塊嶄新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