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 1
「寶寶呢？」
夏熾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看孩子, 萬分期待，又有些擔憂。
分娩時耗費她太多體力, 孩子剛出生就支撐不住暈過去, 睡了整整一天。
回想起那聲響亮的嬰兒啼哭，夏熾激動得想哭。
不知是男是女，不知是否健康, 她只曉得, 自己小心翼翼護了九個月的孩子終於平安出生。
「阿遇，寶寶呢？」
見她又想不管不顧的起身, 時遇直接把人按下, 「別亂動, 寶寶很好。」
話音剛落下, 病床旁的帘子就被掀開, 露出一張嬰兒床。
夏熾睡著的時候, 時遇守著她，時夫人剛才就在旁邊陪著嬰兒床里睡著的小孩，聽見夏熾的聲音, 這才拉鏈帘子。
時遇走過去, 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 送到夏熾身邊。
還有伴隨而來的介紹：「是個女孩, 她很健康。」
是個女孩, 她很健康。
她很健康……
夏熾輕咬著唇，鼓起雙頰, 臉上在笑, 眼裡卻含著淚。
無法用文字描述此刻的心情, 只曉得，在看見那孩子的第一眼, 她空洞的心臟瞬間被填滿，沉甸甸的，再也不是那種抓不住的，虛無縹緲的感覺。
「她為什麼閉著眼？」
夏熾直勾勾的盯著那孩子，傻乎乎問出這麼一句。
時遇哭笑不得，「寶寶只是睡著了。」
睡覺的時候，當然閉著眼。
「哦……」
原來是這樣。
睡著了呀。
夏熾側頭注視著孩子，眼睛一眨不眨，捨不得移開視線，覺得自己的女兒就是全世界最可愛最漂亮的寶貝！
她實在是忍不住提出要求，「我想抱抱她。」
確認夏熾身體狀況後，時遇扶著她坐起來，在背面墊上軟綿的枕頭。
怕吵醒小孩，夏熾跟時遇說話做事都把動靜降到最低。
親手抱住孩子的時候，夏熾還有些初為人母的激動情緒遲遲無法散去。
夫妻倆抱孩子的姿勢都很熟練，因為在寶寶出生前，就特意學習過，還掌握不少跟嬰兒「溝通」的技巧。
看著小小一團的女兒躺在自己懷中，夏熾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忍不住伸出手，慢慢靠近，距離縮短的同時，竟還有些緊張和激動。
終於！溫軟的手指輕輕觸碰到孩子握起的小拳頭上，原本閉著眼睛睡覺的孩子好似有了感應，握起的拳頭微微張開，無意識的勾住了夏熾伸過來的手指頭。
「她她她……」那一刻，見慣風浪的夏熾驚訝得說不出話！
「她叫什麼名字？」
「念之，時念之。」
這是時遇早就想好的名字。
時念之。
時遇思念夏熾。
熟睡的小念之好似聽懂，緩緩睜開眼，烏黑的眼珠清澈明亮，看到媽媽的時候，微微咧開嘴角，雙眸彎彎，露出了她來到這世上第一個笑容。
「她笑了？」
夏熾懷疑自己看錯，「阿遇，她在對我笑。」
「是，念之一定很喜歡你。」
時遇扶著她的肩膀，也看到了女兒的笑容。
初為人父，他內心受到的震撼不必夏熾小，女兒一個動作、一個小表情都會讓他們感到驚喜。
「念之~」
母女倆天生帶著親近感，夏熾逗著女兒，小念之一次都沒哭過，在夏熾懷中乖巧得不像話。
如果說，時遇給予的愛護將她破碎的心鏡拼接完整，那麼這個孩子的降生，則帶來治癒的能力，把她曾受傷留下的痕跡修復到完美。
她輕輕貼了貼女兒的臉，「小念之，謝謝你平安的來到我們身邊，媽媽和爸爸以後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她要將自己曾經失去的、求不得的一切，全部給予她的寶貝。
孩子沖她笑的那瞬間，夏熾仿佛真的看見一個屬於她的小天使，降臨身邊。
*
四年後
擺放整齊的梳妝檯鏡子裡映照出一道小小的身影，隨後，軟乎乎的手指搭在邊緣，慢慢靠近。
小腳踩上矮凳，穩穩站立，伸手去夠梳妝檯貼牆位置的紅色口紅。
「粉色。」
「橙色。」
「紅色……」
費盡一番力氣，終於拿到手！
「就是這個！」
揭開蓋子確認是紅色，小女孩又慢悠悠的扶著梳妝檯，踩到地面，等站穩之後，取出濕紙巾將踩過的凳子擦拭乾淨，握著那隻口紅回到自己的兒童房。
剛把口紅裝進自己的小書包，就聽見門外傳來的聲音，「念之，準備走了哦。」
小念之趕緊抱起背包，邁著小步伐跑出房間。
樓下。
時遇身旁放置著黑色行李箱，看起來是要出遠門。
「爸爸！」
小念之一邊走路一邊將書包背在身後，見爸爸已經站在門口等待。
小念之坐在玄關處的矮凳上，取出棕色小皮鞋穿上，圓頭款式，襯得小腳玲瓏可愛。
她今年四歲，已經學會自己穿衣服換鞋，不需要家長幫忙。
鞋子穿好，她站起身，把凳子移回原處，仰頭對爸爸伸出手，「好了哦。」
這是「待牽手」的姿勢。
時遇在女兒手指輕輕碰了兩下，提醒道：「念之再檢查一下，是不是忘記什麼東西了呢？」
小念之低頭，左看看又看看，忽然靈光一閃，「呀！我的水杯！」
「去拿吧。」
時遇耐心等待她自己檢查完該隨身帶走的東西，沒有催促過半句。
小念之從小就被教育細心，要記住自己的東西，學會收拾整理。
可媽媽就不用，因為爸爸會幫媽媽整理。
一切準備完畢，時遇才牽起女兒的手，趕往機場。
上飛機後，小念之有些興奮，因為她很快就要見到媽媽了。
「爸爸，飛機要飛多久才能見到媽媽呢？」
「大約兩個小時。」
時遇幫她把取下的書包放進收納倉，認真回答女兒的問題。
得到答案，小念之還無法理解兩個小時的概念。
在她的記憶中，媽媽偶爾會離開家幾天，然後爸爸就會帶著她一起去不同的地方，坐在寬敞的大廳里，跟很多人坐在一起看媽媽跳舞。
雖然還不懂其中深刻的含義，小念之卻知道：媽媽跳舞很厲害！
所有人都會誇她，為她鼓掌，那就代表很優秀。
小念之靠在爸爸身旁說了好些話，中途開始喊困，眼睛一眯一眯的要睡覺。
時遇替她取下頭繩，讓她舒舒服服的靠著，小念之在爸爸身邊安心睡去。
等她再次睜開眼，飛機已經落地。
小念之揉了揉眼睛，頂著蓬鬆微亂的頭髮，時遇重新拿出頭繩，動作熟練的替她紮起兩個馬尾辮。
到達酒店，時遇提醒女兒，「不需要帶去的東西可以放在房間裡。」
小念之搖頭，拉開書包，從裡面摸出一隻口紅。
時遇詫異問道：「你拿著什麼？」
他認得出是口紅，但這東西怎麼會在女兒書包里？
「這是我的秘密武器！」
小念之只知道家裡的東西他們都可以使用，所以媽媽的口紅，她也可以用。
時遇沒有質問她為什麼私自拿走媽媽的東西，而是先問：「為什麼說它是秘密武器？」
「因為……」小念之左顧右盼，找到一面全身鏡，拿起口紅跑到鏡子前，在自己右臉寫上「I」、左臉寫上「U」，最後在高挺的鼻子上畫出一顆紅色愛心。
看見鏡子裡的自己已經繪畫完畢，小念之滿懷期待的回頭，面向父親，指著自己的臉：「爸爸你看。」
「這是念之給媽媽準備的驚喜嗎？」
時遇眉頭輕挑，似笑非笑。
「嗯嗯！」
她輕輕點著鼻尖，手指蹭出一抹紅，臉上笑容更甜：「這是念之的秘密武器。」
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招式和詞彙，卻能領會到她真誠的心意。
「很漂亮，媽媽見到一定會很高興。」
時遇蹲下身與她平視，開始溫和的教育，「不過，念之今天拿走的東西是媽媽的口紅，是不是忘記提前告訴爸爸媽媽了？」
這個問題讓小念之皺起眉頭，思考半天才問：「家裡的，不是都可以用嗎？」
「家裡的東西可以用，但爸爸媽媽和念之的也會有些區別，像你的兒童牙膏，爸爸媽媽就不會使用對不對？」
時遇儘量舉出簡單的例子。
小念之緩緩點頭，「爸爸媽媽是大人，念之是小朋友，不一樣！」
時遇摸了摸她的腦袋，「如果念之想要爸爸媽媽房間的東西，不是不可以，但下次記得提前告訴爸爸或者媽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小念之從小就乖巧，別人叮囑她的，基本不會再忘。
—
下午，一位氣度不凡的成熟男士帶著一個小女孩走進花店。
沒過多久，大的小的都捧著一束鮮花，心滿意足的離開。
男人一襲米色薄風衣，修身雅致。
而他身旁的小女孩，軟絨毛衣搭配黃色百褶裙，外套一件杏色針織短款開衫，腳上那雙小皮鞋上露出短短一截白色棉襪，繡著花邊。
除了那雙水潤的桃花眼，小念之的容貌隨了媽媽，像跟小時候的夏熾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沖你眨眨眼，微微一笑，便會忍不住淪陷投降。
父女倆，女兒抱著一束小鮮花，爸爸抱著一束大鮮花。
小念之早已經習慣，爸爸說，這是跟媽媽見面必須保持的儀式感！
雖然她還不懂什麼叫做「儀式感」，但她知道媽媽每次都很開心。
能讓媽媽開心的事情，念之都會努力去做！
小念之跟著爸爸來到會場前排，她又聽見很多人在喊媽媽的名字，小念之扯起嗓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算了，現在喊媽媽也聽不見。
小念之再次把手伸進書包，從裡面掏出一個好寶貝——兔耳朵！
這是幼兒園帶領小朋友們做活動收到的兔耳朵，會動還會發光。
小念之想，等她把兔耳朵戴在頭上，布靈布靈的發光，媽媽就能早點看見她。
可當她戴上兔耳朵，又發現新難題，那就是……她只有一個兔耳朵，媽媽看不到爸爸怎麼辦？
媽媽最喜歡爸爸了……
片刻猶豫，小念之取下頭頂發箍，示意旁邊的人，「爸爸戴。」
時遇捏著發箍一角，唇邊溢出笑，「它太小了，只有小朋友能戴上。」
兔耳朵重新回到小念之頭上，她便努力往爸爸的方向挪動小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儘量與他靠近，手指勾在爸爸的掌心，暖乎乎的。
在父女倆互動的時候，現場燈光音樂發生改變。
主持人上台，引出節目熱場，小念之沒精打采的靠在爸爸胳膊旁，直到熟悉的音樂傳入耳中。
有時候夏熾在家練舞，小念之就坐在旁邊看，安安靜靜的不打擾，但她熟知音樂和舞蹈動作。
小念之豎起耳朵，立馬坐正身子。
舞檯燈光閃爍。
站在中央的舞者坐在地面，以優雅的舞蹈姿勢起身，燈光下，她一襲紅裙，膚白勝雪，冷而艷麗，帶來極強的視覺效果。
「是媽媽！」
小念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直到舞曲落幕。
掌聲不絕於耳，小念之也跟著拍打雙手。
她從小就認為，自己是媽媽最忠誠的粉絲！
小手揮舞得起勁兒，連台上的主持人說過什麼都沒聽清，滿心滿眼盯著台上漂亮奪目的媽媽。
燈光在觀眾席間不停移動，粉絲們歡呼不止，小念之捂住耳朵，後有溫暖的手掌覆上，是爸爸幫她隔絕外界吵鬧的聲音。
在那萬眾矚目的一刻，光束照耀在父女倆身上，停止不動。
「哇，是個真正的小粉絲呢！」
這時候，小念之才聽清主持人的聲音。
今日的演出不同以往嚴謹的舞蹈賽。
主辦方通過廖芸老師，邀請夏熾做特邀嘉賓，廖芸老師為還人情當了一次傳話筒，而夏熾為報師恩答應參加本次活動。
生下女兒後，她僅用兩年時間恢復，便以最初的狀態回到舞台，繼續創造屬於夏熾的神話。
到現在，人氣都很高。
夏熾顯然很意外。
這燈光師眼力不錯，隨便一晃都能抽到她親親老公和寶貝女兒。
外界知道夏熾結婚生子的時，卻從未讓家人露過面，即時看見時遇跟時念之，觀眾也不認得。
不過，投射在大屏幕上這對父女的顏值也足夠其他觀眾激動一番。
他們都看見小念之臉上畫著表達愛意的字母，反倒攪亂關注點，再加上夏熾今天化著舞台濃妝，才沒發現小念之跟夏熾的五官多麼相似。
主持人問：「小朋友喜歡夏熾姐姐的舞蹈嗎？」
「喜歡。」
女孩的聲音乾淨、清脆，又含童音稚氣，比任何人說的話都顯得真實。
鏡頭裡，小念之臉蛋粉撲撲的，當她跟舞台上的媽媽對上視線，便害羞的撇開臉。
「小朋友看起來有些害羞啊。」
主持人打趣，卻沒打算放過這個可愛的小粉絲，「小朋友有什麼話想跟夏熾姐姐說嗎？」
再次被那麼多人圍觀，小念之已經害羞到說不出話，她回頭看著爸爸，見爸爸微笑著沖她點點頭。
接受到爸爸的鼓勵，小念之重新面對鏡頭，睜著盈盈水眸，手指點點自己的臉頰，然後雙臂舉過頭頂，比出一個甜甜的愛心。
「愛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