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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煎熬

2024-11-06 03:29:32 作者: 掠過樹梢的熊
  第1020章 煎熬

  深夜,金陵的風帶著幾分陰冷,悄悄穿過板倉彌久寓所的窗欞,帶來一絲不祥的氣息。

  月光被雲層遮掩,房間內一片漆黑,只有床頭那盞昏黃的檯燈散發出微弱的光芒,映照著牆上掛著的的大幅地圖,上面密密麻麻標註著各種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號。

  板倉彌久平躺在簡陋的木床上,此刻正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夢魘之中。

  心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一陣接一陣的心悸讓他幾乎窒息,胸口如同被千斤巨石壓住,呼吸都變得艱難。

  夢境裡,他孤身一人站在一條陌生的十字街頭,四周被濃厚的霧氣包圍,那霧氣濃得化不開,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與希望。

  霧氣中,一個模糊的身影若隱若現,那人影緩緩向他靠近,雖然五官模糊不清,但板倉彌久能從那熟悉的身形和揮手的動作中,隱約辨認出那是他的學生——宮崎柊吾。

  「宮崎君!」板倉彌久試圖呼喊,但喉嚨卻像被無形之手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一瞬間,恐懼如寒冰般順著脊椎蔓延,他眼睜睜看著宮崎柊吾的身影在濃霧中漸行漸遠,每一次揮手都像是在告別,又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急切與絕望交織,板倉彌久掙扎著想要追上,卻發現自己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束縛,動彈不得。

  汗水如雨下,浸濕了衣衫,也浸透了床單,他終於在一次猛烈的掙扎中驚醒。

  房間內依舊靜謐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喘息聲在耳邊迴響。

  板倉彌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試圖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噩夢,但內心的不安卻如同潮水般洶湧,難以平復。

  他靠著床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努力調整著紊亂的呼吸。

  月光偶爾透過雲層的縫隙,照在他蒼白的臉上,更添了幾分虛弱與疲憊。

  過了許久,當氣息終於漸漸平穩,板倉彌久才緩緩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竟比夢境中還要虛弱,仿佛連站立的力氣都被那場夢剝奪了。

  又停了停,這才腳步踉蹌地走向桌邊,那部黑色的電話機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手指輕輕觸碰到了冰冷的聽筒,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想要立刻與宮崎柊吾取得聯繫,確認他的安危。

  然而,當意識逐漸從夢境的迷霧中掙脫,回歸現實時,他才猛然意識到,宮崎柊吾的住所並沒有安裝電話。

  這個認知像是一盆冷水,狠狠地澆在了他的心頭,讓他瞬間清醒。

  他無奈地放下聽筒,手指在空中僵硬了片刻,隨後緩緩垂落。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感覺自己像是被孤立在了一個無邊的黑暗之中,四周是密不透風的牆壁,而他,卻找不到任何一扇可以逃出去的門。

  板倉彌久頹然地坐回床邊,目光空洞地盯著前方,想起宮崎柊吾在夢中的揮手告別,那模糊的身影仿佛又在眼前浮現,每一次揮手都像是在做著最後的告別。

  他的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宮崎柊吾此刻究竟在哪裡?

  否也遭遇了同樣的困境?

  還是說他已經……

  不敢再往下想,板倉彌久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那些不祥的念頭從腦海中驅趕出去。


  板倉彌久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思緒逐漸從混亂中抽離,開始有條理地分析起當前的情況。

  片刻之後,他自嘲地笑了笑,暗罵自己太過緊張,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宮崎柊吾目前確實沒有執行什麼緊要的任務,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上次兩人見面時,只是簡單地討論了駱守禮的事情。

  駱守禮,那個被他們精心挑選出來,用以滲透進特務處內部的棋子,此刻正接受著張鑫華的考驗,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並未出現任何暴露的跡象。

  想到這裡,板倉彌久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

  他提醒自己,不要因為一場虛無縹緲的噩夢就慌了手腳。

  這麼多的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遇到任何問題都要保持冷靜和理智,這才是一名特工最重要的素質。

  退一步講,即便駱守禮真的不幸暴露了,最先受到波及的也應該是自己,而不是宮崎柊吾。

  畢竟,是自己親手將駱守禮拉下了水,讓他成為了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如果真的要有人承擔責任,那也應該是自己首當其衝。

  這樣一想,板倉彌久心中的恐懼和不安漸漸消散。

  板倉彌久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抖出一根,銜在嘴邊。

  隨著打火機咔嚓一響,微小的火苗跳躍而起,瞬間點燃了菸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那煙霧如同絲綢般滑入他的肺腑,帶來一絲短暫的眩暈和放鬆。

  菸草的香氣在口腔中瀰漫,與心中的焦慮交織在一起,仿佛成了他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慰藉。

  隨著煙霧緩緩吐出,他的心情也似乎隨之平復,所有的緊張和不安都在這片刻的靜謐中得到了緩解。

  ……

  駱守禮踏著夜色回到了宿舍,身心略帶一絲疲憊卻也夾雜著新奇。

  他被臨時編入第一行動隊第四小隊,今晚是他首次跟隨大部隊出任務,儘管他的角色更接近於一個觀察者。

  一名外號叫徐三兒的老行動隊員吩咐他時刻跟緊。

  然而,除此之外,徐三兒對他並沒有提出太多要求,甚至任務的具體內容,也隻字未提。

  這讓駱守禮心中既感到好奇又有些許忐忑。

  一行人乘車趕往夫子廟,就在他們即將抵達任務目的地時,卻突然接到了任務取消的通知。

  據說是先期到達的同事提前把活兒幹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駱守禮有些措手不及,他本以為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行動,卻不料就這樣草草收場。

  經過張鑫華那次意味深長的談話,駱守禮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最終做出了決定——在行動組中正式效力。

  他不清楚這個選擇究竟會引領他走向何方,是光明的坦途,還是暗藏的深淵。

  說實話,駱守禮的心中充滿了矛盾與迷茫,不知道加入行動組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

  但有一點他很清楚,從這一刻起,他的命運已經不再完全由自己主宰,而是被捲入了更大的漩渦之中。

  夜色漸濃,能睡十幾個人的宿舍里里瀰漫著一股輕鬆的氣氛,今晚沒有任務,對於許多行動隊員來說,這無疑是個放鬆的好機會。


  幾個相熟的隊員很快就湊在了一起,商量著出去喝酒慶祝,徐三兒也在其中,他拍了拍駱守禮的肩膀,熱情地邀請道:「走啊,跟我們一起出去喝兩杯。」

  然而,駱守禮卻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歉意的微笑。

  「三哥,謝謝你們的好意,我今晚不太想出去,想早點休息。」徐三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笑意:「行,既然你想休息,那就好好睡一覺,明天咱們再聊。」

  看著徐三兒和其他隊員離去的背影,駱守禮的心中並沒有絲毫的失落,對於他而言,現在更重要的是,保持清醒的頭腦和敏銳的洞察力,以便更好地適應這個新的環境,完成自己的使命。

  宿舍內,隨著大部分人的離去,只剩下五六個人懶散地或坐或躺。

  洗漱完畢後,這幾人便不約而同地走向了隔壁宿舍,那裡早已經傳出了陣陣歡聲笑語和零星的叫喊聲。

  顯然,一場賭局正在熱烈地進行中。

  張鑫華雖然御下極為嚴格,但行動組的風氣並非一時半會兒就能扭轉的。

  行動組中的成員來自五湖四海,各有各的性格和習慣,要想將他們凝聚成一個團結、高效、紀律嚴明的整體,需要時間和耐心,更需要智慧和策略。

  因此,對於那些偶爾的小賭小鬧,只要不影響工作,不觸及底線,張鑫華確實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並不是他放縱隊員,而是他深知,過度的壓制往往適得其反,適度的寬容反而能激發隊員們的歸屬感。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放任自流。

  張鑫華時刻保持著警惕,在各個行動隊安插了眼線,密切關注著隊員們的動態。

  一旦發現有任何可能影響到行動組穩定和任務執行的不良行為,他會毫不猶豫地出手干預,確保整個團隊始終保持在正確的軌道上前進。

  駱守禮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床上,聽著隔壁傳來的喧囂,心中卻異常平靜。

  他並不是不喜歡熱鬧,只是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他更願意選擇獨處,思考自己的心事。

  隔壁的賭錢聲、叫喊聲此起彼伏,但駱守禮卻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將自己的思緒從那些嘈雜的聲音中抽離出來。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無法靜下心來,思緒卻如同脫韁的野馬,在腦海中狂奔。

  他反覆回想著這次任務的每一個細節,從接到任務的那一刻起,到任務取消的通知傳來,似乎都充滿了不尋常的氣息。

  特別徐三兒的行為讓駱守禮感到十分費解。

  行動的時間和地點都是明確告知的,唯有行動的主要內容,徐三兒卻始終守口如瓶,沒有透露絲毫。

  這個反常的現象讓駱守禮心中生疑,他開始仔細分析其中的原因。

  難道這次任務真的只是簡單的取消嗎?

  還是其中隱藏著更深層次的含義?

  漸漸的,一個大膽的推測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會不會這是對自己的一次試探?

  想到這裡,駱守禮猛地睜開眼睛。

  幸好自己未做出任何舉動,否則很快就會暴露。


  如果真的是一次對於忠誠度的試探,那麼自己必須更加小心謹慎,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過了一會兒,駱守禮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隨後是兩個行動隊員低沉而略顯沮喪的對話。

  他們的臉色陰沉,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不愉快的經歷。

  「唉,真倒霉,剛玩了兩把就接到任務,連夜審訊。」其中一個隊員抱怨道,聲音中透露著無奈。

  「是啊,老子的手氣正旺著呢。」另一個隊員附和著,語氣中同樣充滿了不滿。

  審訊?

  這個詞像是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駱守禮的腦海。

  他裝作睡著,耳朵卻豎起,試圖捕捉更多關於這個任務的信息。

  然而,兩個隊員並沒有過多停留,很快就拿著東西匆匆離開了宿舍。

  駱守禮的思緒如同被風捲起的落葉,飄忽不定。

  他躺在床上,眼睛卻盯著天花板,心中充滿了疑惑和猜測。

  「難道是之前的任務抓到了目標?」這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腦海,讓他不禁精神一振。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連夜審訊就合情合理了。

  但是,緊接著他又開始好奇:「到底是哪個倒霉的傢伙呢?」

  作為行動組的一員,按理說,抓到了日諜,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然而,當這個念頭真正浮現出來時,駱守禮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高興。

  自己現在的處境極為微妙——身在行動組,心卻有所牽掛。

  人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而他是身在漢營心在曹。

  腦海中再次迴蕩著剛才那兩個行動隊員的對話,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悄然升起:「該不該將自己探聽到的消息傳出去?」

  在加入行動組之前,他確實被告知,在緊急情況下可以利用特定的聯絡渠道傳遞情報。

  但這樣做,真的行嗎?

  那兩個行動隊員也有可能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泄露信息。

  一旦將這個消息傳出去,就有暴露的可能,這不僅會讓他陷入危險之中,更可能讓他的親人受到牽連。

  日本人能抓住自己的軟肋,這些特務們也可以。

  無論雙方如何博弈,犧牲的那個始終是他自己。

  這個決定不能輕易做出,必須權衡利弊,考慮周全。

  這個漫長的夜晚,月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灑在駱守禮的臉上,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心中卻如同被撕裂成兩半,痛苦難當。

  一方面,他的心中充滿了對親人的深深掛念,渴望他們能夠平安無事。

  然而,另一方面,他不想背叛自己的國家,不想成為國家的罪人,更不想讓自己的良心在愧疚和自責中度過餘生。

  這兩股力量在駱守禮的心中交織、碰撞,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掙扎之中。

  他試圖找到一個平衡點,試圖讓自己的內心得到安寧,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擺脫這種撕裂的痛苦。

  夜越來越深,駱守禮的心卻越來越亂。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抉擇,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更為關鍵的是,這樣的抉擇將來會有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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