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入睡,付千姿還在想著紀寒程的那句話。
不准和其他男人走太近……這是示好嗎?還是防止她給他戴綠帽子,先出言提醒一句?
客觀地來說,付千姿對於感情並不遲鈍。
畢竟她從幼兒園開始,就被小男生追在屁股後頭跑了。見得多了,連什麼樣的男生會怎樣獻殷勤,她基本都了如指掌。
但有兩個人是例外。
一是梁子安,他的喜歡藏得深,除非自己開口,否則誰也別想看出來。
二就是紀寒程,跟梁子安的情況恰恰相反,付千姿一直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只是出於悶騷不肯講。
他們兩個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不過那會兒付千姿還惦記著隔壁班的小正太,並不把紀寒程放在眼裡。
後來讀了高中,又一次在家族聚會裡看到他,付千姿才發現自己這個塑料竹馬長得還挺帥。
只可惜,他對漂亮小妹妹似乎沒有欣賞能力,幾次套近乎,他都挺冷淡的。
付千姿也就懶得自討沒趣。
直到高一開學不久,學校組織了一次秋遊。
付千姿沒仔細聽,還以為是坐車直達,隔天穿了條漂漂亮亮的小裙子,還有小高跟的涼鞋。
大巴載到目的地她才傻眼,原來還要穿過很長很長的一段田野,才能到秋遊的水岸邊。
只能硬著頭皮走,結果沒到半路,腳就扭到了。
其實也不是很嚴重,但付千姿從小嬌生慣養的,哪裡受過這種苦。淚水都轉到眼眶了,硬是被生生憋了回去。
穿高跟鞋又扭了腳,自然是跟不上大隊伍的,付千姿沒一會兒就掉了隊。
她覺得有點丟人,想來想去,乾脆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假裝看起了風景。
誰知田野里有根枯樹枝,她一沒注意抬腳過去,腳踝瞬時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紅痕。
登時疼得冒了淚。
她還來不及有什麼別的反應,便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
一回頭,就看到紀寒程。
他似乎只鍾愛黑白兩個色,今天穿的也是白色上衣,黑色西褲,身姿挺拔,已然具有少年人的驕矜。
他叫了她一聲:「付千姿?」
付千姿別過頭,眨了好幾下眼睛,才把激出來的眼淚憋回去,悶悶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紀寒程沒說話,大概是覺得沒回答的必要。但他也沒離開,單手插/.在褲袋裡,倒是在一旁站定了。
付千姿拿不準他想幹什麼,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發現他的視線似乎落在她的腳上。
登時不自在起來,她往後退了一步。
紀寒程顯然看到了那道劃痕,眉頭微皺:「你怎麼穿了這樣的鞋?」
付千姿知道他在想什麼,像他這種清清冷冷的高齡之花,肯定是覺得她過於愛漂亮,不分場合。
不知怎麼的,她就不是很高興了:「因為它漂亮啊,我想穿。學生會主席難道還管這個嗎?」
「不管,」紀寒程看了她一眼,妥協般地輕嘆一口氣,「但是你這樣不好走路。」
是不好走路,這不腳都瘸了麼。
看他沒有抬槓的意思,付千姿也就不強撐了。她有點破罐子破摔的生氣:「我穿都穿了。」
她低下頭,假裝不在意。餘光里,卻偷偷地在看他。
視線中,那黑色的褲腳和球鞋,一直都沒移動。
過了幾秒,她聽到他的淡淡的聲線響起:「我背你。」
付千姿這下真的愣住了,抬起頭來:「什麼?」
紀寒程似乎沒有再說一遍的耐心,轉身在她面前單膝蹲下,示意她趴上去。
付千姿還是第一次和男生靠得這麼近。
紀寒程身上有一種屬於少年人的清冽氣息,平時看著距離感就強,即便被他背著,也讓人覺得這個人很遙遠。
付千姿趴在他背上,一開始有點緊張,小心臟撲通撲通的。
後來大概是放鬆下來了,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想,這好像是全校第一男神的背吧。
他幹嘛要背她呀?
他有沒有背過別人呢?
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剛才哭了那麼一秒鐘的後遺症倒是來了——鼻子有點癢。
付千姿猶豫再三,還是偏過頭,悄悄地吸了一下。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紀寒程開口,語氣有點無奈,又好像不理解:「付千姿,你哭什麼。」
付千姿張了張口,剛想說自己那是吸鼻涕,幸好及時剎住了。
作為一個全校聞名的小美女,她也是很有包袱的好麼。
轉而忽略這個話題,跟他抬起槓來:「我腳扭了,還劃傷了。就算哭一下也很正常,幹嘛不能哭。」
「再說了,女孩子本來就是嬌氣的。」
越說越來勁了:「你是不是沒照顧過女孩子啊?」
「不過你背人倒是挺穩的……」
到最後,她還因為他的話少不滿起來:「紀寒程,一般男生看到女生受傷都會安慰一兩句的。你不安慰,反而嫌我嬌氣,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對方的腳步輕輕一頓。很短暫的,又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地往前走了。
果然還是朵冷淡的高齡之花,都不屑跟她說話。
這麼腹誹著的時候,卻冷不防聽見他清冷微沉的聲音:「可以說。」
付千姿愣了下,眨了眨眼睛,挺意外的。
紀寒程微微偏了下頭,聲音放輕,看得出很生疏,但是,聲音很好聽。
低低的,給人一種十分溫柔的錯覺。
他說的是:「不疼。不要哭了。」
——
付千姿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紀寒程已經完全沒有想法了,但是過往的記憶卻這麼清晰。
她卷著被子窩在床上,既不想看手機也不想看視頻,只是靜靜地發呆。
臥室南面是整面的弧形落地窗,此刻玻璃上波光粼粼的,大概是泳池的反光。
秋遊後不久,她就大大方方地找上了紀寒程。再後來,知道自己和風恆繼承人存在婚約關係,越發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天註定。
甚至得意洋洋地跑到他面前說:「反正我們遲早都要結婚,趁現在熟悉一下有什麼不好。」
到底那時年少又驕傲,他的冷淡,不露痕跡的拒絕,都被她當作害羞和不夠坦誠。
於是也不知道是真喜歡,還是好勝欲作祟,就這麼一直追了下去。
……
付千姿把腦袋埋進被窩裡,不輕不重地磕了兩下枕頭,企圖用這種辦法原地失憶。
就在這時候,紀寒程走進了臥室。
他今天穿了件藍色的襯衣,下裝西褲長而筆直,像雜誌上的男模,氣質深沉冷靜,十分養眼。
比起少年時代的清冷,現在的他,氣質倒是柔和了許多,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斯文俊雅的樣子。
付千姿本想閉上眼裝睡,不過晚了幾秒,兩人的視線對上了。
她只好往被窩裡埋了埋,只露出眼睛和鼻子:「你忙完啦。」
紀寒程「嗯」了聲:「還不睡?」
他邊走過來邊解領帶,微微側著頭,修長的手指穿過領結。
「就睡了。」付千姿莫名覺得心跳加速,往下一躺,作勢閉上眼睛。
簡單的幾句對話,也因為臥室這個場合而顯得不自然起來。
有時候她懷疑紀寒程之前是不是沒碰過女人,所以即便沒有感情基礎,兩人新婚以來,晚上在一起的頻率也絕不算低。
付千姿輕咳了一聲,把眼睛閉得緊緊的。但架不住腦袋裡開始胡思亂想,烏七八糟的,什麼念頭都呼嘯而過了。
過了幾秒鐘,她感覺床墊微微一陷。
睜開眼睛,紀寒程已經在床沿坐下,靜靜地看她。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形狀平狹,瞳仁深邃,眼尾微微勾著點弧度,又無端顯出幾分風流來。
臥室里的吊燈落下柔和的光,將這眉目映襯得多了些溫和。
他側著身,手指緩緩蹭過她眼下,低低地問:「要嗎?」
呼吸微微一滯,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之後,付千姿想瘋狂搖頭。
倒不是別的原因,而是昨天才被他折騰過。
再說了,一對塑料夫妻,出於解決需要偶爾開一下車也就算了,天天這麼搞……總感覺怪怪的。
於是她調整了一下語氣,輕輕地說:「我有點困了。」
「嗯,睡吧。」紀寒程倒也沒表現出任何渣男行徑,替她掖了掖被角,語氣依舊柔和,「我去洗澡。」
他起身去浴室,付千姿悄悄鬆了口氣。
其實和紀寒程相處起來並不困難,兩人婚後雖然不常見面,但每逢見面,氣氛必定是和諧的。
她當初隨口胡說的「相敬如賓」,倒是真的在婚後得到了實現。
只是,這種關係依舊很奇妙。
偶爾會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明明是不怎麼了解的人,居然可以結婚,手牽手地在親朋好友面前發誓,要白頭偕老。
他們會嗎?
這樣好還是不好呢。
夜晚思緒多,這段時間又經歷了結婚這種大事,付千姿也就沒刻意壓著,任腦內小劇場輪番上演。
她想得入了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而察覺到另一側床墊微沉。
連忙掐斷思緒,佯裝已經睡熟。
可偏偏有的人就是這麼壞,她前一秒剛在心裡給他下過「溫柔」的定義,後一秒,這狗男人就能隨手推翻。
紀寒程靠近過來,先是伸手碰了碰她的頭髮。
付千姿一惱,假裝睡夢中被打擾,不耐地皺了皺眉,又往被窩裡鑽了鑽,表達抗議。
看她演得這麼賣力,紀寒程有一瞬間不忍拆穿。
看了幾秒鐘,他輕笑了聲:「睡著了?」
付千姿繼續紋絲不動。
反正眼睛閉著,也不用怕心虛。在這個時候被他叫起來,准沒好事。
紀寒程沒有再來打擾人了,付千姿悄悄鬆了口氣。
可這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聽見他略微低沉的聲音,低低地問:「你討厭我嗎?付千姿,不要裝睡。」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榜單字數要求,明天的更新提前啦~
下次更新是8月9日十點鐘,謝謝陪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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