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打架事件」過後,付千姿發現,寧寶跟宴崽的關係發生了一點兒微妙的小變化。
以前雖然寧寶也承認這個哥哥,不過看起來倒更像是哄他高興,並沒有真心實意那種認同感。
付千姿好多時候看寧寶的表情,都能腦補出一段「哥哥是個笨蛋但是誰讓我懂事呢那就讓著他吧」的潛台詞。
而現在,寧寶則成了宴崽的頭號「小跟屁蟲」,在家裡做什麼事情之前,總要先看一眼哥哥在做什麼。哥哥走到哪裡,她也總是忍不住想一起過去。
宴崽對於自己地位的上升有種隱隱的察覺,他按住翹起來的小尾巴,更加覺得應該給妹妹帶個好頭,起到榜樣作用。
於是在寧寶面前,宴崽總是擺出嚴肅又認真的「哥哥臉」:「寧寧,不可以挑食!」
寧寶再乖也是個小朋友,總有喜歡和不喜歡吃的菜。
比如今天的晚餐,豆腐湯和大蝦她很喜歡,但茄子就一般般。
宴崽就這麼看著她,直到寧寶乖乖夾起一片茄子,慢慢地吃下去。
付千姿很及時地給予鼓勵:「宴崽!越來越有哥哥的樣子啦!」
宴崽得意地翹起小尾巴來。
不過很可惜,宴崽沒能嘚瑟多久,因為期末考試過後,家長會的腳步也如期而至。
付千姿跟紀寒程在微信上擲了個骰子,以此決定誰去哪個班。結果是她去給寧寶開,紀寒程去給宴崽開。
給寧寶開家長會無疑是一種十分愉悅的體驗。
除了得知雙一百的期末考試成績,還有各種「數學之星」「語文之星」的頭銜飛過來,老師知道她是寧寶的家長,臉上的笑容都多了幾分,直誇她們家有個天使似的小姑娘。
旁邊的家長立即投來艷羨的目光,付千姿這位優秀家長也裝謙虛裝得十分到位,客套地跟她們互吹了幾句,氣氛其樂融融。
剛結束一場商業互吹,付千姿就迫不及待地給紀寒程發消息:【張老師說她有一次嗓子疼,上課說話大概有點兒啞,被寧寶聽出來了。下課以後寧寶就跑到她辦公室,問她是不是感冒了,還要她少說話】
【她說寧寶是小天使呢!我也這麼覺得的】
紀寒程那邊遲遲沒有回覆,大概是在認真開會,於是付千姿也沒再玩手機,等到家長會結束的時候,在班門口等到了紀寒程。
第一眼就覺得,男人的氣壓似乎有點低。
正是寒冬臘月的天氣,走廊上兩頭通風,寒氣呼嘯似的穿過。男人西裝外穿了件大衣,英俊挺拔,眉目低沉,襯著頭頂的清冷光線,散發出一種涼森森的氣質。
完美地跟周圍的人群區別開來。
付千姿往邊上走了兩步,跟這個制冷機一般的男人拉開距離,嘴上關切地問:「老公,你怎麼了?」
紀寒程側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對這個距離很不滿意,徑直伸手將人摟過來。
「你的表情就跟我欠了你好幾億似的,我敢離你近嗎?」付千姿趕在他說話之前理直氣壯地開口,又試探地問,「怎麼啦,老師不會罵你了吧?」
「沒有,」紀寒程輕頓了下,和她一起往學校門口走,「主要是找我聊了一下宴崽的家庭教育問題。」
「宴崽的家庭教育沒問題啊,我們不都陪著他呢嘛。」付千姿眨眨眼睛。
她的確是這麼覺得的。
宴崽吧,雖然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一年級那會兒寫個「a」字,寧寶練了一行就會了,他練了足足一頁,「a」的那個小尾巴還是朝上的。
但是他健康活潑三觀正,長得萌萌的,性格暖暖的像個小太陽,這也夠了啊。
學渣的經歷讓付千姿看得很開。
「嗯,我也是這樣說的。」
向來清冷高傲,睥睨無雙的紀總也是難得對外人這麼有耐心,還對著老師,把每天晚上的安排計劃做了一個簡單的解釋。
「那老師怎麼說?」
老師當時十分狐疑地推了下眼鏡——紀宴爸爸,請你不要拿網上的標準答案過來糊弄我,賺錢重要,但是家庭陪伴更重要。
然後老師覺得他態度不好,讓他抄了一遍ppt上的「家庭陪伴要做好的十個方面」。
付千姿:「……」
不知道為什麼,紀寒程語氣淡淡地跟她複述了這段話之後,她就覺得有種莫名的喜感。
越想越按捺不住,最後忍不住笑出聲來。
試想一下,從小到大被視為模範生標杆的紀寒程,大概連「挨批評」這三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結果卻在給兒子開家長會的時候,遭到了毫不掩飾的質疑,還被罰抄……
嗯,他的低氣壓似乎很好理解。
付千姿心裡想,宴崽今晚怕是慘了。
後來在車裡,兩人又仔細地探討了一下兩個寶寶的教育問題。
老師說宴崽最大的問題不是別的,而是他對課堂十分挑剔。
如果那個老師上得有趣,他就聽得認真,作業也漂漂亮亮。如果那個老師上的沒什麼意思,但是人長得十分漂亮,他也能保持高昂的精神狀態聽一聽,甚至還能積極舉手發言。
但要是那個老師不巧,課堂氛圍比較嚴肅,人也上了點年紀,那宴崽就完全是夢遊狀態了。
付千姿在心裡感嘆,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看顏值,也不知道像誰。
回到家裡,付千姿跟紀寒程就自覺地拿起了嚴肅家長劇本,把兩個寶寶叫過來開家庭會議。
先表揚後批評,這一套兩個人已經很溜。
還給宴崽留了點小面子——紀寒程在對他進行教育的時候,付千姿抱著寧寶先去洗澡了。
——
宴崽的逆襲發生在二年級。
其實付千姿跟紀寒程本來對他的學習狀況接受得很坦然,卻沒想到他悄不聲兒地就迎頭趕上,在某次難度很大的數學考試中碾壓了眾多對手,拿下了他小學生涯的第一個一百分。
老師也解釋不出什麼原因來,只說男孩兒發育又本來比女孩兒慢一點,宴崽呢,可能又比大部分的男孩兒慢一點,玩心還重,不適應小學的課堂。
所以一年級的時候一直不突出,甚至吊車尾的時候都有。
但這會兒,就像是習武之人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宴崽也突然開了竅,並且在數學方面表現出了跟爸爸如出一轍的過人天資。
宴崽成績灰不溜秋的時候,付千姿和紀寒程沒表現出任何嫌棄之意,同樣的,他成績嗖地一下竄上來,兩人也沒有大誇特夸好像能把他捧上天似的。
只是用「慶祝二年級第一次考試,哥哥妹妹都很棒」的理由,一起去餐廳吃了一頓晚餐。
「你們也太開明了吧,同樣都是第一次做媽媽,」某天閨蜜下午茶,聊到自家的小崽子,梁蔻頓了頓,「我怎麼就沒這麼穩的心態呢?」
「其實我一開始也不太穩。」付千姿說。
雖然她之前也跟紀寒程說過,不許嫌棄宴崽的「笨」,但做爸爸媽媽的誰會認為自己的寶寶很笨呢?
她只是覺得宴崽總有一天會變厲害的,只是等啊等,等到幼兒園畢業進了小學,還是沒有端倪。
付千姿不由得有點小小的擔心,紀寒程還專程為此跟她聊了好久,兩人之間難得這樣認真地談某件事。
到最後,付千姿還是有點兒不信:「你說的都是『逆襲』的雞湯例子,萬一宴崽就是逆襲不了呢,一輩子在學習上都吊車尾呢?」
紀寒程摸摸她的頭髮,低聲反問:「你覺得呢?會討厭他?」
「我怎麼會!」付千姿幾乎是一下子就否認了,過了會兒,她靠進他懷裡,輕聲說,「我只是有點擔心他以後呀。」
「再說了,你從小到大都這麼優秀,難道不會對宴崽寄予很高的期望嗎?」
紀寒程「嗯」了聲:「會。」
「但是他做不到我也不會怪他,反正,」他輕頓了下,「風恆夠他敗的。」
付千姿:「……」
後來仔細一想,紀寒程說這話的意思,並不是說真的決定把宴崽養成一個敗家子——畢竟他對宴崽比誰都要嚴格。
他應該只是想要安慰她,無論如何,他都是她和寶寶的靠山。
這樣一想,心態就穩了。
——
二月之後,居然又落了一場雪。
在大家的認知里,過完年,天氣就該一天天變暖了,連語文書上都是這樣寫的。
所以周六起床看到玻璃窗外飄著小雪,甚至地上也積了薄薄一層雪的時候,宴崽和寧寶都興奮得不像話。
在保姆阿姨的監督下換上厚厚的羽絨服和手套,兩個寶寶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裡去玩雪了。
一樓的書房外面,正對著的恰好是他們玩雪的那塊空地,付千姿坐在椅子上,膝蓋上搭著一條薄薄的毯子,手裡捧著一碗散發著熱氣的黑乎乎的中藥。
她不知道幾次皺起眉毛來:「紀寒程,我不要喝藥。」
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毛衣,坐在一旁瀏覽平板上的文件,聞言抬眸:「不行。」
「……」付千姿撇撇嘴。
紀寒程平時其實都算得上好說話,但一到吃藥這種原則性問題,就寸步不讓的,大概也是怕語氣稍松,她就乘勢過來撒嬌耍賴。
付千姿:「你聞聞,這個藥會不會壞了?」
「現在是冬天。」
「可是聞著臭臭的啊,有點酸酸的。」
「那就是中藥的味道。」
「……」
付千姿沒轍了:「那吃完藥我要親親。」
「嗯,吃完親。」
「可是,」她頓了頓,又繞回來,「吃完藥我嘴巴里苦苦的,還酸酸的,這味道親起來多不好。」
紀寒程放下手裡的平板,淡聲:「我不介意。」
「我介意。」
紀寒程稍頓,然後起身朝付千姿走過來。
付千姿以為他要用武力解決問題,嚇得連忙把手裡的藥放在一邊免得撒了,她雙腳都縮到椅子上,把薄薄的毯子扯開摁住兩邊:「你不許亂來!」
紀寒程不為所動,伸手去掀她的毯子。
付千姿都想咬他的手:「紀寒程,你忘記我是怎麼感冒的了!還不都是你……」
有一晚兩人也是這樣,在書房裡,然後恰逢氣溫驟降,付千姿就光榮地著涼了。
看她是真的嚇慌了,紀寒程這才收手,反替她掖好毯子:「那喝不喝藥了?」
付千姿虎著臉,但無可奈何地只有投降。
她重新端起碗來,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還是沒能鼓起勇氣來。
紀寒程在這時候把一顆糖放在桌邊:「喝完吃這個。」
付千姿:「咦,你哪裡來的?」
「宴崽的。」
付千姿想起來了,宴崽被獎勵了糖果,分給她跟紀寒程一人一個,不過她的那顆早就被吃掉了。
「你沒吃啊,這個很甜的。」付千姿說,又很快想起來,「哦對,你不喜歡吃糖。」
付千姿也像個小孩兒似的脾氣,知道鬧也沒用,乖乖地認了要吃藥的事實,在這個時候拿到一顆糖,就像得到了額外的補償一樣,立即就很開心。
她喝完了藥,紀寒程已經剝開糖紙送到她的面前,付千姿嘴巴里有股苦味,但很快被奶糖的甜給壓下去了。
然後越吃越甜。
紀寒程已經坐到椅子上,繼續審閱他的文件了。
付千姿吃了一會兒糖,忽然想使使壞,掀開毯子坐到他身上去,摟著他的脖子討債:「親親呢?」
紀寒程的視線在她的唇瓣上停留了兩秒,然後按著她的腦袋,嘴唇湊上去,吻住她。
付千姿笑得眉眼彎彎,趁他不注意,撬開他的牙關,把奶味的糖給渡了過去。
「嘗一下,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