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吧,正主都蓋章了。
周沐迪得意而挑釁地看了對面一眼。
那位張小姐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了一遍,反反覆覆,周沐迪昂首挺胸任她看,看得她信以為真,高跟鞋狠狠地跺了下地,轉身就走了。
周沐迪目送她離開,眉眼掩不住得意,咯咯地笑起來。
笑完了,她一仰頭看梁子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對方收回了手臂。
周沐迪不禁鬱悶。
手縮得這麼快,搞得好像她占了他的便宜似的。多挽一下怎麼了,她長得也不醜吧,難道他覺得很虧嗎?
正吐槽著呢,聽見梁子安溫聲說了句:「謝謝。」
周沐迪瞬間舒坦了。
這還算識相,沒浪費她的一片好心。天知道剛才梁子安一聲不吭的時候,她有多著急,生怕自己當著這個張小姐的面就被啪啪打臉了。
「小事一樁啦,我看你的樣子,平時一定不太懂怎麼拒絕女人吧。何況我們同病相憐,於情於理都應該互相幫幫忙的。」周沐迪心情一好就容易得意忘形,說話也不太經大腦。
這會兒話音落下,她就反應過來了,直想咬自己的舌頭。
這是她心裡的真實想法沒錯,但當面揭人傷疤,似乎不太妥。
梁子安這人又不像她這麼活潑開朗,而是個悶葫蘆,可別把自己給憋壞了。
好在梁子安並不在意,笑容依舊溫和,他的目光在她身側左右看了眼,問:「一個人來的?」
「沒有,和我爸媽。」周沐迪說。
說完,又似有言外之意地補充:「但是我一個人坐。」
又說:「還沒找到位置。」
然後,眼睛看著梁子安,眨了一下。
果然,梁子安出聲:「我那邊有個位置,一起?」
「那當然好了!「周沐迪眉開眼笑。
她發現自己對梁子安有種天然的親切感。
不對,倒不如說,是梁子安身上本來就有種奇異的溫和氣質,莫名的就讓人覺得跟他一塊兒很踏實。
顯然跟她抱有同種想法甚至更多想法的不是一個兩個。
同席吃飯,光是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小飛刀就扎了無數把過來,有女人按捺不住地試探:「梁總,什麼時候和周小姐關係這麼好啦?」
梁子安還沒來得及開口,周沐迪就在桌子底下捶了他一下。
然後她優雅地叉了一小塊餐盤裡的牛排,坦誠答道:「就我回國之後啊,關係就很好啦。」
這話咋一聽沒什麼毛病,實際上是有意引導眾人曲解。
然後接下來,再多的試探她也閉口不答了。
也挺會耍點小心機。
酒宴結束,周沐迪跟梁子安一起走出去。
梁子安不是一個很好的聊天人選,卻是一個絕佳的傾聽者。
周沐迪一路上跟他說話說得眉飛色舞,甚至還把自己的走職業演出這條路的小迷茫跟他說了,梁子安聽得認真,偶爾也會提出自己的建議。
他說話語速不疾不徐,聲音柔和很好聽,明明歲數也不比她大多少,卻處處流露出一種穩妥來,讓人禁不住認同。
周沐迪恍然間有種錯覺,就好像哥哥回來了一樣。
——
周父周母相偕離場,正要聯繫周沐迪,就發現她跟一個男人走在前面,側著頭跟他說著什麼。
從表情上看,還挺開心。
「那不是華洋的總裁梁子安嗎?」周父辨認了片刻。
周家跟梁家父母這一輩也相當要好,提起梁子安,不說是梁家長子,而說是華洋總裁,足以證明這些年來他在業內博出了不俗的業績。
「我們沐迪什麼時候跟他這麼要好了,把我們兩個老頭老太都忘了。」周母也看往那邊。
周父吩咐旁邊的助理:「小陳,叫二小姐回來,我們該回家了。」
「傻呀你,」周母輕輕往周父手上拍了一下,「叫回來幹什麼?我問你,我們現在最愁哪件事?」
提起這個,周父悵然:「沐迪的婚事。」
兩人現在膝下就剩這麼一個女兒,自然加倍寵愛,完完全全是從小捧在掌心裡呵護大的。如今到了適婚年齡,當然要替她挑個好人家。
只是接連相中了兩家,有年紀輕輕的大學教授,也有身價不菲的商業新貴,周沐迪都是三個字「不滿意」。
問她喜歡誰吧,她又不說,支支吾吾地搪塞過去,又耍賴又鬧脾氣的,周父周母也是沒轍。
又不能隨便把她打包嫁了,到時候女兒過得不好,扎的還是二老的心。
「你看小梁,長得多帥啊,人也高高大大的,要是沐迪對他有意思,那也不奇怪。」周母說。
聽到自家女兒或許有被男人拐跑的可能,周父下意識就不高興了。
他挑刺的角度也很特別:「長得帥,長得帥有什麼用。我們沐迪不是這樣膚淺的女孩子,哪有選丈夫光看外表的!」
周母噓了他一聲。
過了好半晌,周父才慢慢說:「梁子安這小伙子,人不錯,穩妥。老梁家也就出了這麼一個能看的。」
「這一個就夠了。」周母知道他沒反對的意思,眼角漾開幾絲笑紋,「那咱們就不叫她了,給年輕人製造點機會。」
——
周沐迪跟梁子安完全是聊high了,事實上,她連自己怎麼出得婚宴廳都沒什麼印象。
直到走到外頭,被梁子安一提醒,她才想起自己好像把二老給丟了。
「稍等啊我打個電話。」周沐迪低頭找手機。
看了眼顯示屏,好奇怪,二老居然沒給她打電話,相反,助理小陳還發了一條簡訊過來:
「小姐,老爺夫人有事先回去了,您路上注意安全。」
周沐迪在腦袋裡緩緩打出了個問號。
這二老今天沒有吃錯藥吧,不聲不響地就把她撂在這裡了,考慮過她怎麼回家嗎?
幸好啊,她今天有梁子安這個大腿好抱,不至於淪落到打車的地步。
「我爸媽不知道怎麼搞的先回家了,子安哥,我只能蹭你車了,不介意吧?」周沐迪摁滅手機,轉頭看他。
這有什麼,梁子安溫聲道:「不介意。」
周沐迪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聽到他回答的那一刻,還挺開心的。
——
「我覺得梁總也很不錯啊,」周沐迪回家的時候,唐恩靜還沒走,跟個特/務似的趴在陽台上,目擊了梁子安送周沐迪進公寓大樓的一幕,「雖然隔得蠻遠,也看得出很帥的嘛。」
「而且他對你好啊,送到門口了還不放心,非要下車送你到電梯口。」
「到底怎麼樣啊,沐迪,你說句話唄?」
「怎麼樣個頭,我這還剛失戀呢,哪有心思談戀愛。」周沐迪把樓下買的水晶蒸餃放在茶几上,唐恩靜撲過去一邊吃一邊聽她說,「再說了,子安哥他人就這樣,對誰都好,並不是對我特別。」
唐恩靜吃蒸餃的嘴一頓:「中央空調啊?」
「去你的中央空調,不是男女方面的那種好。反正他讀書那會兒脾氣就好,不管男生女生找他幫忙,合理的話他都不會拒絕的。」
剛才同行一路,周沐迪倒是想起高中時一些有的沒的,包括她體育課上摔著了,好像梁子安還幫她叫過醫務室的老師。
她順口說:「反正他對我就是一種,哥哥的照顧你知道吧。」
唐恩靜的手一僵。
周沐迪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抿了抿唇,眼帘垂下來,不作聲了。
唐恩靜的目光不由得往客廳的一角看去。
那裡有個木地板搭高的小平台,油棕色的地板上,放著一架黑亮的三角鋼琴,潔白的窗紗被夜風掀動,偶爾拂過鋼琴上倒扣的相框一角。
唐恩靜知道,那相框裡應該有兩個孩子,五六歲的樣子,一個是周沐迪,一個是她逝去很多年的親哥哥。
「沒事,」到最後,周沐迪唇角扯出一個笑來,「我哥走的時候我還小呢,不記得什麼。」
唐恩靜也勉強笑了一下,兩人默契地轉移開了話題。
晚上夜深人靜,周沐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神思不知怎麼的,又回到了那張鋼琴上的照片上。
其實雖然小,她對哥哥的印象還是挺深的。
她哥哥就是童話里的那種哥哥,從小就知道讓著她,寵著她,保護她。
不光對她,哥哥對其他人也是一樣,小小年紀,從不和人吵,脾氣就好到不像話。
周沐迪小時候還暗暗吃過醋,覺得自己在哥哥這裡一點都不特殊,直到後來兩個孩子在小區樓下玩,有輛失控的車直衝她飆過來,哥哥很用力地把她推開。
那件事過後,周父的頭髮幾乎一夜之間就白了,周母亦傷心欲絕,決定從此不再生養。
周沐迪就成了周家唯一的二小姐。
頂上卻再也沒有一個縱容她小性子的哥哥了。
記憶終究是會隨著時間變得模糊的,周沐迪這會兒回想起來,腦海里只剩下哥哥在照片裡的樣子,還有幾個很零碎的片段。
五官的線條柔和好看,小小的年紀,卻有著跟年齡不符的穩重。
恍然間覺得,要是哥哥沒出事,平安長大了,大概也就是梁子安這個樣子的吧。
周沐迪模模糊糊地明白了,自己對梁子安的那一份莫名其妙的依賴感從何而來。
——
蹭了兩次車,之後周沐迪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梁子安。
她剛回國也忙,不少雜誌專訪,封面拍攝,還有商演籌備,等安定下來,北城已經入了秋。
這兒的氣候乾燥,跟歐洲沒法比,周沐迪雖然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也適應了好長一段時間。
周末本來跟唐恩靜約了去溫泉酒店做SPA,好好地養一養肌膚,沒想到下午的時候,接到梁子安的電話,說是在家裡有個小型的聚會,問她要不要參加。
周沐迪幾乎沒怎麼思索,一口答應下來。
或許是因為梁子安這人太溫柔總讓她想起哥哥,又或許是因為她自認為跟他同病相憐,心理上親近不少,反正她還挺想見到他的。
結果真正見了面,她就得知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聲調都拔高了:「什麼?付千姿也要來?!你叫的??」
表情是明擺著的不高興。
梁子安作為男人,且是一個大度的男人,並不太能理解周沐迪這種王不見王的態度,反而溫聲解釋:「不是我。她是蔻蔻的好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而是好朋友,那當然在邀請之列了,轟都轟不走。
周沐迪哼哼了聲,忽然眼珠一轉,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來:「子安哥,就這麼見面,她婚姻美滿你孑然一身,能甘心嗎?」
梁子安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就聽見她笑吟吟地說:「不如像對付張小姐那樣,再跟我搭搭戲唄,我覺得我們還挺配的說。」
哼,氣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