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周沐迪都見不得「酒」這個字。
甚至周父在家裡難得來了興致自斟自酌一下,她也會嚴肅地按住他的手腕,並且把酒瓶子沒收。
她也不敢主動去找梁子安。
真的太丟人了,一想起來就有種尷尬的氣氛蔓延。
周沐迪原本算盤打得很好,等過了年這件事淡去了點再跟他聯繫,約他聽聽音樂會或者歌劇什麼的,刷一下自己的優雅值。
但是天不遂人願,梁子安自從她喝醉酒之後,好像就變得主動了起來。隔三差五約她吃個飯,看個電影,逛個超市什麼的。
結果兩個人一星期里見了三次,比往常一個月見的面還要多。
而且每次送她回家,梁子安都會多道一句晚安。
「難道他就喜歡你這種性格?」唐恩靜擺出深思的動作,又語重心長地拍拍她的肩膀,「沐迪,把握住機會啊!世界上審美這麼偏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周沐迪順手就丟給她一個枕頭,把這人從沙發上砸了下去。
不過無可否認的,唐恩靜的話還是讓她有點小開心。
其實周沐迪一點也不缺愛,爺爺奶奶,周父周母,親戚朋友,就連唐恩靜,表面跟她吵吵鬧鬧的,實際上關係也鐵得不行。
但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表達過對她的「嫌棄」。
譬如周母,有時候會埋怨般地點著她的額頭,說「小姑娘不能這麼任性!」、唐恩靜也會把「你脾氣太差了」掛在嘴邊。
她們潛意識裡都希望她能「改改」。
只有梁子安,好像從來都是以一種包容縱容的心態,甚至她說話再不中聽,他也只會露出無可奈何的笑。
連眼神也溫溫柔柔。
還有最近一天不落的「晚安」,周沐迪抓過靠枕,把頭埋進去,忍不住笑了起來。
梁子安,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
轉眼過完了年,天氣卻一日比一日冷。
這天清晨起來,院子裡居然有一層薄薄的積雪。
周沐迪陪著周母在後院裡散步,聽她感嘆:「初一那天,我跟你爸去了南山那間很有名的寺廟。」
「有高僧的那個?」周沐迪問。
「對,」周母頷首,「順便替你算了算姻緣。」
周沐迪:「……」
怪不得突然提起寺廟,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
不過,現在說到姻緣,她還挺感興趣的,於是問:「那高僧怎麼說啊?」
「說你今年紅鸞星動,宜結姻緣。」
「哦……」周沐迪懂了。
就是高僧也要幫著她媽一起催婚了。
收了多少錢啊這是。
「怎麼樣?過段時間你鄭叔叔攢個局,他侄子在斯坦福讀法律,就快回國了。」周母拐入了正題,手法非常熟練,「你們都留過學,想來是很有共同話題的。」
周沐迪;「我跟天橋下貼膜的大爺還都是地球人呢,也很有共同話題的。」
「你這孩子!」周母把臉沉下來。
「我錯了我錯了,」周沐迪投降得很快,頓了頓,她的聲音漸漸放輕,「再說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您跟我說這個,不合適。」
周母眼眶微酸,點了點她的腦袋:「少拿哥哥做幌子。他要是還在,也希望趕緊找個人照顧你的。」
——
今天是哥哥的忌日。
對於整個周家而言,已經過了二十年,悲痛跟愁緒都淡去了許多。就連周母,也能把哥哥搬出來催一催婚了。
但埋藏於心底的那抹悲痛卻永遠不會逝去。
吃早餐時,餐桌上氣氛沉默,周沐迪幾次想活躍話題,都沒能成功。到後來,更是看到周母濕了眼眶。
「我一個人去吧,下雪天,墓園的路不好走。」周沐迪開口。
周父的心臟不好,去年做了搭橋手術,周母又是個容易觸景傷情的,感冒才剛好。
周母道:「老頭子就別去了,我跟沐迪一起去。」
周沐迪很堅定:「不了,司機送我就行。」頓了頓,怕他們還有意見,便道:「我也有些悄悄話想跟哥哥說的。」
周父周母拗不過她,便應允點頭。
——
天色略有些陰沉,周沐迪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去墓園,她上車之後就靠著坐墊,閉目養神。
就在這時候,手機發出一陣連續的震動,她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接通。
「餵。」
低沉溫和的嗓音在那頭響起,周沐迪怔了怔,把手機拿開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梁子安。
「哎,子安哥。」她立刻打起點精神來,「有事嗎?」
他輕聲問:「你是不是要去墓園。」
周沐迪一愣:「你怎麼知道……」
「嗯,以前聽說過,」不知道是不是隔著話筒的緣故,梁子安的聲音聽起來更顯溫和,周沐迪聽見他緩聲問,「要我陪你嗎?」
——
墓園依山而建,積雪比市區稍厚。
天空是藍調的灰色,高處籠罩著淡淡的雲,梁子安和周沐迪並肩走在墓園裡,腳步放得很慢。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不約而同地感受著此刻的寂靜。
道路上積著雪,偶爾有灰褐色的枯枝,腳踩上去,發出咔嚓的斷裂聲響。
周沐迪伸手輕輕撫掉墓碑上的雪,輕聲說:「哥,我來看你了。」
她在家的時候,跟周母說自己有悄悄話要單獨跟哥哥說,其實不過是一個藉口。
但這會兒,周沐迪發現,自己心裡還真的有點悄悄話。
「你覺得那個人怎麼樣?」周沐迪蹲下來,平視著墓碑上那張稚嫩的臉龐,「我挺喜歡他的,所以帶來給你看看。」
梁子安站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面,冬季的樹木只剩下高大交錯的枝椏,他站在那裡,背後是灰色的天空,身姿挺拔,氣質溫和,色澤清雅得像一幅水墨畫。
哥哥大概一點都不會反對吧?
不過,以防萬一,周沐迪還是要說:「哼,你反對也沒用,反正我就是喜歡他。」
墓碑上,小她二十歲的哥哥平視著前方,稚嫩而溫潤的眼裡含著微笑。
好像在說:
怎麼會反對。
以後有人保護你了啊。
——
從墓園回來,梁子安送她回了家,周沐迪什麼也不去想,好好地睡了一覺。
醒來之後,她認真地端坐到書桌前,開始思考自己的追人計劃。
想了整整一個小時,也沒想出什麼花來。
她追人的經驗實在是有限——失敗的倒是有一個,還沒表白人家就給不動聲色地拒絕了,俗稱「不戰而敗」。
周沐迪有點兒沮喪。
她打開微信準備找唐恩靜取取經,結果先看到了梁子安的消息:【沐迪,吃飯了嗎】
周沐迪剛想說一會兒回家吃,忽然靈機一動,改變了主意。
【還沒有吃】再配上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
梁子安:【想吃什麼?我送來給你】
周沐迪翹了翹嘴角,點了幾個不是很複雜的菜。
——
晚七點,北城華燈初上。
隔著玻璃窗,外面建築物的燈光映在像點綴在天幕上的星星。
周沐迪從小有個吃飯愛看電視的毛病,被周母糾正了這麼多年也沒糾正過來。這會兒梁子安把保溫盒裡的菜式一樣樣擺開,周沐迪就美滋滋地打開了客廳的電視。
餐桌到電視視線還算暢通無阻,周沐迪調了部電影,一邊吃一邊看,看到激動的地方,握著勺子半天不吃。
梁子安側頭看了眼客廳,又轉回視線:「沐迪,吃完再看。」
「哦。」周沐迪應了一聲,沖他眨了眨眼,「遵命。」
她眼睛亮亮的,神情有些俏皮。
梁子安唇角略舒,為了避免她吃得不自在,他瀏覽起了手機上的新聞。
這是他第二次來周沐迪家。
跟上次不同,這次的她是清醒的,不需要他照顧著。
於是飯後,梁子安就起身告辭。
周沐迪心想,果然是宇宙級別的老幹部作風,好像她這兒是個盤絲洞,多待一秒就出不去了似的。
「那我送你到樓下。」周沐迪說。
屋裡開著暖氣,她只穿了件毛絨絨的毛衣,露出白皙的肌膚。
梁子安垂眸看了她一眼:「外面很冷。」
「不怕,我可以穿外套啊。」周沐迪說著,順手拿起沙發上的羽絨服。
梁子安拗不過她,點了點頭。
十秒鐘的電梯,很快就到了樓下。
冬夜裡,公寓樓外的風很大。
晚上又落起了細細的小雪,盤旋著輕輕下落,被路燈映照成剔透的橙黃/色。
黑色的車停在不遠處,周沐迪站在門廊下,朝梁子安揮揮手。
隔著不遠的距離,冬夜的小雪靜靜下落。
女孩子穿著紅色的羽絨服,在視野里成了唯一明亮的小火焰。
梁子安也朝她輕輕揮了下手,周沐迪辨認了一下他的口型,好像是讓她快點上樓。
周沐迪反而朝他跑過去。
跑到近前,她微微喘著氣:「梁子安,我下周在音樂廳有個演出,給你一張VIP的票好不好。」
梁子安看她,眼裡有淺淡而溫柔的笑:「好。」
周沐迪低頭就開始在外套的口袋裡摸,摸了好半天,她沮喪地抬頭:「不是這件衣服,我落在家裡了。」
梁子安忍俊不禁。
有潔白的小雪飄下來,落在她的頭髮上。
他溫聲提醒:「沐迪,戴上帽子。」
周沐迪聽話地把羽絨服的帽子罩在腦袋上,說:「那我下次給你。」
「嗯。你快上樓。」
周沐迪轉身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去,發現梁子安還站在原地。
男人一身挺拔的大衣,兀自站在小雪飄落的黑夜裡,看著她,眼神很溫和。
周沐迪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一點點膽子,隔著不近的距離,鼓起勇氣朝他喊:「梁子安!」
梁子安略微抬眸。
「你剛才直接給我戴上不好嗎?非要我自己戴,一點都不浪漫!」罵完這句,周沐迪朝他做了個鬼臉,一溜煙地跑了。
梁子安愣在原地半晌,驀地笑起來。
——
一直到演出前,周沐迪的心情都是雀躍著的。
而到演出這天,她整個人的狀態是明晃晃的激動和開心。
梁子安早就來了,坐在她給的席位里,遠遠地朝她招手。
周沐迪今晚穿了條白色的紗裙,坐在純黑的鋼琴凳上,目光跟他相碰,唇角笑出一對甜甜的梨窩。
舒緩優美鋼琴曲緩緩在演奏廳里響起,一束淡橙色的燈光自上而下打落,梁子安從始至終看著某個方向。
那裡光環籠罩,萬眾矚目,亦是他世界的中心。
——
周沐迪剛下舞台,唐恩靜就立刻給她披上大衣外套。
「怎麼樣怎麼樣?」周沐迪還是頭一次這麼緊張,「我沒有彈錯吧?」
「有點自信好嗎,你彈得超級棒的!後台聽著都要瘋了,」唐恩靜高高興興地挽著她,「等會兒梁總肯定要來找你吧,我就先回家了啊。」
其實兩人也沒約定過結束以後要見面,不過周沐迪隱隱覺得,他肯定會來的。
於是,抑制不住唇角的笑容,周沐迪拍拍唐恩靜的肩:「那我叫司機送你回家啊!」
唐恩靜習慣性地問了句:「那你呢?」
「你傻呀!等一下樑子安肯定會送我的!」周沐迪得意洋洋。
唐恩靜果斷捶了她一下。
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不打不解恨!
過了會兒,果然收到梁子安的消息,問她在哪裡。
舞台上的妝容不免要略濃些,不適合見人。
周沐迪正在卸妝,不方便打字,就發了條語音:【我在後台,你要過來找我嗎?】
梁子安回了一個字:【好】
化妝師替她弄完,笑眯眯地說:「周小姐,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
周沐迪聞言,不好意思地捧了捧臉:「這麼明顯嗎?」
「是啊,感覺笑得好甜蜜哦!」旁邊的工作人員也笑著道。
周沐迪正要張口說話,忽然感覺休息室里的氣氛一下子陷入安靜,只有人大概是沒控制住,輕輕地「哇……」了一聲。
她的第一反應是,梁子安來了,小姑娘被他給帥到了。
於是轉頭看過去。
周沐迪一下子愣住了。
今晚的梁子安是很帥,黑色的正裝,白色襯衣和領帶一絲不苟,眉目溫潤柔和,晃眼看上去幾乎讓人眩目。
但更重要的,是他手裡捧著好大一束玫瑰花。
深紅色的,層層疊疊。
跟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配在一起,竟有種相得益彰的感覺。
周圍的工作人員相視一眼,忽然很有默契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往後門撤退了。
撤了一半,想起後門維修,路是出不去的。
於是團團擠擠地站在角落裡,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其實不用她們降低,周沐迪也注意不到什麼。
她有那麼一瞬間,完全說不出話來。
眼睜睜地看著梁子安邁步朝她走過來,到面前,微微彎下腰。
「祝賀你,」他溫聲說,「演出很順利。」
原來是買給她祝賀用的啊,那幹嘛買紅玫瑰……害她還自作多情了一下下,以為這位老幹部終於開竅了。
周沐迪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伸出手來準備接花:「謝謝哦。」
梁子安卻略收回了手:「這不是給你慶祝的。」
「啊?」她愣住了。
「這是我用來表白的。」休息室的牆角里還窩著一群人,梁子安卻絲毫沒有任何拘束,一派泰然自若。
他低眸看她,語氣很認真:「沐迪,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
一秒從地獄到天堂,周沐迪被表白之後,瞬間又可以了。
她接過玫瑰花,認真地數了數有幾朵,然後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幾度咬住嘴唇才沒笑出聲來。
跟工作人員道過別,兩人一起出了休息室。
周沐迪抱著那束玫瑰花,捨不得撒手,另一隻手牽著梁子安晃啊晃。她感覺心裡有好多話想說,但又矛盾地,什麼也不想說。
已經很充實,很滿意了。
「我幫你拿?」梁子安側頭問。
「不要,」周沐迪生怕他動手搶似的把花緊緊抱住,「這是我的花,我男朋友送我的花!」
梁子安被她逗笑,應和道:「嗯,你的花。」
外頭的風依舊很大,有新聞報導說,這是年後最冷的冬夜。
但周沐迪卻覺得,牽著他的手,好像能從頭暖到腳。
戀愛中的人大概都不怕冷,周沐迪心情蕩漾著,拉著他的手一晃一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兩人慢慢在路上走,司機開著車,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
走了一小段,周沐迪忽然想到了韓劇里的經典場景,於是輕咳了一聲:「好冷哦!」
然後用一種十分期待的眼神看著梁子安。
然而事實證明,梁子安這種老幹部級別的直男,除了送玫瑰花之外,大概是沒有更多其他操作的了。
他聽周沐迪說冷,就牽著她的手,塞回了她自己的衣服口袋裡。
周沐迪:「???」
看出她小眼神里的不高興,梁子安解釋:「因為手放在衣服里比較保暖。」
「但是你可以牽著我的手一起放進來啊。」周沐迪有點委屈了。
「口袋太小,你的手會不舒服。」
周沐迪:「……」
好有道理她居然不能反駁。
她決定不講道理了,牽過他的手,強行塞進了他的大衣口袋裡。
兩隻手十指相扣,一起窩在溫暖柔軟的大衣口袋。
周沐迪彎了彎眼角,仰頭看他:「記住了沒有?下次要這樣。」
「嗯,」梁子安低聲答,「記住了。」
——
周沐迪本來沒打算這麼快跟家裡說的,畢竟兩個人剛在一起,正處於戀情最脆弱的磨合期。
但是沒想到,有人走漏了風聲。
沒過幾天,周父周母就擺架她的小公寓,審問人來了。
他們走了之後,周沐迪忿忿地打電話給梁子安:「那個姓李的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就是一個通風報信的大漢/奸!」
這天周父周母上門,周沐迪先是挨了一通審問,憑藉自己良好的坦白態度以及出色的男朋友人選,穩住了周父周母。
然後她就拐彎抹角地打聽,到底是誰告訴他們的。
結果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那個前相親對象李先生。
原來那天李先生也去了音樂廳,好巧不巧正正看見他們牽著手在外面散步。
李先生身為周沐迪的大粉絲,演奏會場場不落地追,各種產品樣樣不落地買,最後落了個舔狗一無所有的下場,悲痛之下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媽。
然後他媽媽便在一個麻將局上告訴了周母。
「好氣噢,我本來想穩定一點再告訴他們的!」周沐迪繼續發牢騷。
那端梁子安聲線依舊溫和:「現在也很穩定,早一點晚一點說沒有差別。」
「好吧,」事已至此,周沐迪就不說什麼了,她想了想,「那你家裡呢?最近有沒有叫你相親?」
「他們知道我有女朋友,不會叫我相親。」梁子安笑了下。
周沐迪「噢」了一聲,心裡漾起一股小甜蜜:「那公開就公開了吧,你欺負我還多幾個人幫我撐腰。」
其實明明是她比較會欺負人。
——
過了段時間,周沐迪代表了周父周母,邀請梁子安上門做客。
他們大人把話說得十分委婉,原話是「就當朋友一樣見見」,結果周沐迪轉述的時候嫌太拐彎抹角,直接說「他們想考察一下你!」
她很有信心,這麼好的男朋友絕對禁的住考察。
於是在一個周末,梁子安就帶上各式各樣的禮物,登門拜訪二老了。
周父本來就對梁子安非常滿意,兩人坐在一塊兒相談甚歡。
周沐迪幫著周母洗菜,遠遠地看著撇撇嘴:「怎么爸爸搞得像在談生意一樣,我有種即將被賣掉的感覺。」
不過被賣給梁子安……好像也挺好的?
周母哪裡還看不出女兒那點甜甜蜜蜜的小心思,當即笑道:「你呀,可要好好收收你的小性子,不要太任性了。」
「知道啦。」周沐迪張口應道。
吃過午飯,周母打算收拾一下後院的小花園,梁子安上前幫忙。
周父跟周沐迪兩個悠悠閒閒地坐在廊檐下,任春日的風輕輕拂過。
「他們在說什麼呢?」周沐迪豎起耳朵,還是聽不清。
她想過去聽一下,結果被周父拉著下起了五子棋。
「沐迪這孩子呢,心眼兒不壞,人也純真耿直的,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周母慢慢修剪完月季的枝葉,「就是小時候我們做長輩的太喜歡,所以難免有些任性……哎,都是被我們寵壞了。」
梁子安接過她遞來的園藝剪,溫和道:「沒關係,以後我寵著她。」
年輕人的眼睛明亮,寫滿真誠。
周母微笑起來。
梁子安這樣的,大概正是適合沐迪的。
她側頭看著不遠處輸了就原地耍賴,揪著周父的頭髮要他重來的周沐迪,又無奈地笑了下:「你以後可有的擔待。」
——
「我媽媽找你說了什麼啊?說我壞話了嗎?」回去的路上,周沐迪拉著梁子安的手,問個不停。
已經是春日裡的天氣,陽光爛漫,空氣里飄著不知名的花香。
湖邊漾著波紋,有白色的水鳥一掠而過。
梁子安穿了件淺駝色的薄外套,襯得眉目分外柔和。
他低眸看向周沐迪:「沒有。」
「沒說壞話,那難不成還是好話?」周沐迪狐疑地盯著他,有點不信。
「嗯,」梁子安輕頓了下,回想起周母語氣里的不舍和交待,慢慢道,「她說你是他們的珍寶,要我好好照顧。」
奇怪的是,雖然是轉述,周沐迪的臉還是泛起了一抹紅暈,好像是被他當面又表白了一次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眨了眨眼睛:「那你答應了沒有?」
說話的時候,威脅似的捏著他的手指,仿佛只要他說一個「不」字,她就會立刻對他實行暴力。
梁子安不禁失笑:「答應了。」
她故意問:「照顧幾個月啊?」
梁子安沒答話,他停住腳步,朝她張開手臂。周沐迪高高興興地撲上去,被他抱了個滿懷。
然後聽見男人溫柔的聲線,在耳畔響起:「一輩子。」
得你我幸。
自然要一輩子,珍之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