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拍攝結束的時候,張導喊了卡,被拍攝設備包圍著的兩個人都有點沒緩過來。徐洛陽把頭抬了起來,但還在哭,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地沿著下巴往下落,眼眶也還是紅的。
葉閃閃入了戲還沒出來,微蹙著眉說話,聲音還帶著屬於紀靈昀的清淡和節律,但內容十分犀利,
「別哭了,你的鼻涕快流下來了。」
瞬間受到驚嚇,徐洛陽連忙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眼睛發紅地看著明顯很嫌棄自己的葉閃閃。
用手背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葉閃閃站了起來,正想拍拍衣服上的雪渣,就感覺徐洛陽突然拉了他垂落下去的寬袖,小聲地喊了一句,「阿琢。」
葉閃閃垂下眼看他,回答的很順口,「皇兄,何事?」他站在那裡,有風吹過來,揚起了地面上造出來的雪,這麼一坐一站,場景很美。
發現葉閃閃還是沒叫他哥,不知道第幾次失敗的徐洛陽,十分失望地嘆了口氣,然後伸手讓葉閃閃拉他一把,這才站了起來——身上的盔甲太重了,影響活動。
張導走過來,關了手上的小喇叭,把水遞給葉閃閃讓他先把口漱了,人造血包的味道確實不怎麼好。
「演得好演得好,有時間請你們吃燒烤,鼓勵鼓勵!」張導說著,還拍了拍葉閃閃的肩,眼睛發亮,
「最後落款那個『琢』字,你寫得歪歪斜斜的,不過特寫效果非常好啊,顯示出了紀靈昀內心的不平靜,以及身體的虛弱,還有複雜的情緒,把握得很好很不錯!」
認真地聽張導說完,葉閃閃很耿直,「是因為假的雪鋪開之後,手露在外面特別冷,字寫到後面的時候手抖了,沒穩住。」
「……」張導想要繼續誇獎的話瞬間就給噎住了。
徐洛陽在旁邊,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笑完了才發現,葉閃閃臉上半點表情都沒有,還是冷冷淡淡的。他往張導看了一眼,張導朝他點了點頭,徐洛陽這才反應過來,葉閃閃這是還在紀靈昀的角色里,沒有完全脫離出來。
到了休息的地方,葉閃閃一個人坐到了旁邊的一塊石頭上,顯得沒什麼精神。他盯著地面上偶爾吹過來的花瓣發了會兒呆,又拿了杯子喝水,結果剛咽了一口水下去,突然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得就像是之前在梅林裡面一樣,眼淚都跟著流了出來。他手撐在石頭的表面上,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在實驗室里的情景一樣。
那時候,實驗室的研究員找來了一種病毒做實驗,被關在密閉房間裡的他很快就感染了,四小時內就迅速出現了高熱,八小時達到峰值,燒的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之後,他開始止不住地咳嗽,沒多久就開始咯血,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就那麼蜷縮在床上。
監控生命體徵的設備連在他身上,幾個研究員站在監視玻璃的外面,興奮地在說些什麼。
他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只能從他們的口型裡面分辨出,大概是在說「奇蹟」「免疫系統的反撲」「感染迅速」「疊加」之類的話。
他就這麼在床上躺了三天,在完全沒有用藥的情況下康復了,只是出來的時候,瘦了快五公斤。
從此之後,他對那一類的疾病都形成了免疫,但是那種咳嗽咳到全身發疼,以為自己會死在實驗室的床上的感覺,就像是一場噩夢,到現在也還沒有遺忘。
所以張導說他演得好,其實並不是演,只是在複製記憶里的自己。
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來,葉閃閃臉上全是眼淚,分不清是因為咳嗽、小時候的恐懼,還是在替紀靈昀哭。
隨手擦了擦眼睛,葉閃閃緩了緩自己的呼吸,把手機拿出來,下意識地想要給宮越打電話。
宮越接的很快,「閃閃?」
聽到這聲音,葉閃閃臉上瞬間就顯出了笑容,梨渦也跟著露了出來,「哥,在忙?」他的腳尖摩擦著地面,覺得連地上的一棵雜草都變得好看了。
有兩秒的停頓,「你哭了?」宮越的聲音明顯冷了幾個度,又像是怕嚇到葉閃閃,聲音溫和下來,「怎麼回事?被欺負了?」
葉閃閃動來動去的腳一頓,隔了一會兒才明白宮越是在問他,誰欺負他讓他哭了。
抽了抽鼻子,葉閃閃告狀告的一點都不委婉,「紀靈昀!」說著還補充了一句,「劇本虐我!」
把葉閃閃這次扮演的角色和劇本都記得很清楚,宮越放在桌面上無意識握緊了的拳頭,瞬間就鬆了下來,聲音也緩和了不少,「乖,沒事,不哭了。」
葉閃閃手指一下一下地戳在石頭的表面上,嘴角帶著笑,傻兮兮地點點頭,又出聲應了一句,「嗯,沒事了,聽見你的聲音我就開心了。」
簡直開心到飛起!
他現在有宮越,那些記憶就應該壓在最深的地方,永遠都不翻出來。
況且,他現在都還活著,沒有死在實驗室里,這已經完全超乎他的想像了。
這麼一想,之前那些不好的回憶和情緒都慢慢淡化,葉閃閃拿著手機,尾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撒嬌的意味,不是很明顯,「哥,你下班來接我啊。」
「嗯,等我。」
等葉閃閃那邊的電話掛斷了,宮越看著會議室里的人,面色自若地朝匯報中斷的下屬抬了抬手,「繼續。」
拍的最後這一場戲,一直到下午一點過才全部拍好,暫時收工,訂的盒飯也送了過來。
葉閃閃依然獨享大雞腿套餐,他把手機放在桌面上,問張導,「那您要參加答題嗎?」
為了慶祝《審視者》的票房,電影裡的幾個主要角色,都會在微博上隨機抽問題出來回答,葉閃閃自己要抽十個。
審視者上映一個月,票房達到了二十億,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為火爆的商業片基本拿不到什麼大獎,而各大電影節的獲獎影片,一向都不怎麼有觀眾緣,這算是定律了。
所以這個票房結果出來,連張導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要回,我問題還比你多,有二十個。」張導喝了口果汁,笑呵呵的,「嚴柯更慘,三十道題。」
有對比就有安慰,葉閃閃看著自己的十道題,瞬間就平衡了。
「至今為止最大的遺憾是什麼?」
葉閃閃讀了題,仔細想了想,然後認真地打字,「最遺憾的是,腹肌慢慢離我而去。」
利索地寫完就點了提交,然後接著看第二個問題,
「最怕什麼?」
徐洛陽也在旁邊跟著看,很好奇,「閃閃,你最怕什麼?」
葉閃閃想了想,突然想起了早上做的夢,「最怕外星人把我抓回幾百光年以外的母星,再也回不來了。」
「……」
徐洛陽覺得葉閃閃這种放飛自我的答題風格,也是沒誰能模仿了。
他暗搓搓地開了自己的手機,點進了葉閃閃的微博,果然就發現顯示出來的問答下面,一溜的「果然是我葉樓主的風格!」「不是仿冒的,就是我閃自己在答題!」「鑑定完畢,沒有代答!」這樣的留言。
「對於不能拿到片酬,有什麼感想?」這道題葉閃閃卡住了,他偏頭去問徐洛陽,「沒拿到片酬,我應該有什麼感想?」
「難過,傷心,再也不想見張導?無顏面對粉絲?」徐洛陽設身處地地想了這個問題,提醒道,「不過是你自己打的這個賭,回答的不好,可能要招黑。」
葉閃閃點點頭,咬了一口雞腿後就想好了答案,「感想就是,以後不能隨便算命!」
「……」徐洛陽看了答案,覺得挑不出什麼毛病,就是會給人一種,葉閃閃的主業是演戲、副業是算命的錯覺,不過這麼一想,竟然毫無違和感!
覺得自己回答得還不錯,葉閃閃又往下念,「至今為止,最幸運的事情。」
這道題葉閃閃答得最快,一點遲疑都沒有,「最幸運的事情是,把我家嬌花從花盆裡種了出來。」
「嬌花?」徐洛陽沒懂,「這是什麼意思?你最近沒種菜了,在種花?」
葉閃閃自己悄悄地在心裡高興,不過憋了憋還是沒忍住坦白,「嬌花就是我哥!」
「……」
徐洛陽手裡的筷子都嚇掉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葉閃閃,表情掙扎,「宮先生——你哥在你心裡,就是,呃,嬌花兒?」
腦補了一下一米八幾的宮越,和嬌花兩個字,徐洛陽就覺得自己一哆嗦。
「你不覺得嗎?」葉閃閃乾脆放下了手裡的筷子,比比劃劃的,「宮越他各種需要呵護,我一沒看好他,他就要生病出事情,還要時刻關注著他吃飯睡覺,不然一忙起來,他就全都忘了。而且他還容易寂寞,容易感覺孤單,又什麼都不愛說出來,需要很細心照顧。」
言下之意就是,這不是嬌花是什麼?
徐洛陽看著一臉認真的葉閃閃,突然就覺得,自己其實是吃了一缸鑽石級狗糧吧?這世界上,應該也只有葉閃閃,才會把旁人看起來無所不能難以接近的宮越,當成是一朵需要自己精心呵護的嬌花。
不過對於嬌花這個詞,徐洛陽覺得心理陰影面積還是在無限擴大!
天黑的比較早,葉閃閃拍完了夜戲,就坐下來和張導討論之後的拍攝日程。
按照最開始的安排,劇組在影視基地這邊拍完之後,就要啟程去草原了,順便還要走一趟戈壁取景。《山河依舊》裡面有很多兩軍對壘的戰爭場景,都沒辦法在這邊拍。雖然電腦特效也能做出來,但張導還是很執著,認為真實感在一部電影裡,是非常重要的。
而葉閃閃作為男四號,他的戲份在影視基地里就差不多快拍完了,所以不會跟著去。
「那讓財務把帳做好,宮越那邊有人過來對接,如果後期的開銷比較大的話,可以再追加款項的。」
張導也不廢話,「行,經費足的話,我就放開了拍。」
正想繼續討論,葉閃閃突然像是有感應一樣,轉身看過去,就見宮越帶著兩個保鏢,正朝著自己走過來。
瞬間就笑了,葉閃閃眉眼都像是被點亮了一樣,粲然地讓人移不開視線。身上還穿著戲服,葉閃閃站在原地,忍著沒有跑過去,等宮越走到了他面前,才開口說話,「你來了啊。」
他想著自己中午的時候給宮越打電話,聲音哽哽咽咽的非常沒有面子,於是心裡還有些不好意思。
「嗯,來了。」宮越把手裡提著的甜點遞給葉閃閃,「轉角那家買的。」
葉閃閃接過來,手指和宮越的一觸而分,都有種隱秘的興奮感,內心的大草原上,花都開了一大片。
只是,他剛咬了一口蔓越莓小甜點,就發現宮越湊到了他耳邊,手指還輕輕地幫他捋了捋耳鬢的頭髮,
「閃閃,嬌花——是怎麼回事?」
116.閃閃發亮一一六章
在宮越進了休息室的時候,張導就很識趣地帶著自己的助理出去了。兩個保鏢守在門口,房間裡面就剩了葉閃閃和宮越兩個人。
葉閃閃覺得宮越湊這麼近說話,弄得他耳朵有些癢,心裡正打著小算盤——現在只需要假裝不經意地偏一偏頭,就可以非常順利地親到男朋友了!
正被腦補的畫面美的不行,葉閃閃突然反應過來宮越剛剛說的是什麼——嬌、花!
眼睛微微睜大,葉閃閃瞬間緊張,嘴裡酸酸甜甜的愛心小甜點還在嘴裡,於是十分隨機應變的,葉閃閃馬上就假裝自己被哽到了,一隻手放在脖子的地方,表示自己現在哽的說不出話,表情也跟著變得痛苦。
演技十分到位,就是手裡還下意識地緊抓著小甜點的包裝袋不放。
看著他的表情和動作,宮越也沒有拆穿,還把裝在袋子裡帶過來的鮮榨果汁遞給他。
「……」
盯著果汁好幾秒,葉閃閃才有些挫敗地接過來,喝了兩口——咦,還很好喝!於是,當葉閃閃發現自己竟然把一瓶果汁,全都給喝完了的時候,完全沒有勇氣抬頭看宮越。
多年感情,可能即將毀於旦夕之間,所以如此危急的情況,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宮越很耐心,等他喝完了才開口,「好些了嗎?」
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反正都被發現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坦白還能從寬,於是葉閃閃抬頭,認真地看著宮越,頓了兩秒,「我給你看個手相吧!」
聽完,宮越眼裡瀰漫開笑意,十分配合地把右手遞給葉閃閃,「好。」
葉閃閃用自己的手指,沿著宮越的掌紋滑動,過了一會兒得出結論,「你的手相顯示,你命里有我。」
又清了清嗓子,十分深沉地開口,「換一隻手。」
宮越按照他說的,換了左手。
還像之前一樣,仔細地研究了掌紋,葉閃閃表情更加嚴肅,「宮先生,你今天還有明天,都不宜動怒。」
兩天,就算生氣差不多也消了吧?
說完,他還低頭湊過去親了親宮越的掌心,接著抬頭道,「我已經把引動你情緒的煞氣給鎮住了,非常管用的,不生氣啊。」
發現宮越不說話,葉閃閃心裡咯噔了一下,乾脆去親了宮越的嘴唇,「這樣封印得更加牢固了。」
說完,一臉正氣地看著對方。
隔了好一會兒,一直沒表態的宮越伸手,直接解開了葉閃閃繫著的腰帶,正準備繼續脫掉他外衫的時候,葉閃閃受到了驚嚇——這和我想像的情節不一樣!
他一把按住了宮越的手,結結巴巴的,
「雖然……我是很願意很期待的,但在這裡會不會……不太好?」
話是這麼說,但葉閃閃阻止宮越的手,卻很直接的鬆了。
宮越無奈地看著眼裡有些期待的人,「你在想什麼?」把人抱進懷裡,聲音溫和,「好了,把衣服換了,回家。」
說不清心裡是失望,還是因為逃過了一劫的開心,葉閃閃有些糾結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哦」了一聲,手速特別快地把身上的戲服都給扒了,只穿著一件白色的棉質打底衫,然後到邊上拿了自己的衣服換上。
穿好了衣服,葉閃閃又跑到化妝鏡前面理了理頭髮,趁機看了眼宮越。覺得這樣的情況,自己還是要驗證一下成果。
於是又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劉海,葉閃閃拿了黑色的小皮筋去找宮越,
「哥,你看,我頭髮又長了,最近整天都在拍戲,忘記剪了。」
明白了葉閃閃的意思,把小皮筋接過來,宮越把葉閃閃到了眉毛的劉海攏起來,然後扎了一個小揪揪,「好了。」動作比以前熟練了不少。
這下可以確定自己成功通關了,葉閃閃自覺經過了這麼多努力,嬌花什麼的,已經隨風而去,於是開開心心地跟著宮越出了休息室。
剛走出去,就看見張導和徐洛陽都等在門口,見人一出來,把葉閃閃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確定沒問題,這才齊齊鬆了口氣。
徐洛陽看了眼宮越,又聯想到葉閃閃說的嬌花,腦補了一下一米八幾的嬌花,覺得自己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直視宮越了。
——要是哪天一不小心說漏嘴了,那不就把葉閃閃暴露了。
簡短地和徐洛陽和張導道了別,葉閃閃跟著宮越上了車,想起蔓越莓小甜點還沒吃完,正想翻出來繼續,就聽見宮越突然開口,
「閃閃,我是你從花盆裡種出來的?」
「!!」說好的隨風而去呢!
葉閃閃把甜點都放到了一邊,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宮越,「我回去了,自覺的背字典,唔按順序下來,可以背希伯來語了,自罰三——兩天不吃糖。」
宮越難得堅定,沒有回應,轉而說到,「你的手機。」
一臉壯烈地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葉閃閃眼看著宮越把通訊錄調了出來,心都懸到三萬米高空了。
排在第一的,就是宮越的號碼,只不過備註名是,「需要用心呵護照顧的嬌花」。
葉閃閃想起以前那個備註被發現的時候,宮越三十多個小時沒有理他,就已經預見了接下來的孤單生活。沒想到宮越看完,表情變好了,還突然傾身直接吻了過來。
大魔王心情晴雨表已經顯示晴空萬里,葉閃閃覺得自己的男朋友真是難懂又善變,但不管到底是怎麼成功的,只要哄好了就沒問題,於是他伸手環住了宮越,張開了唇齒讓宮越進來。
第二天,葉閃閃心情美好程度爆表,一反常態地去買了十個烤紅薯和一大包煮花生,放到休息室的桌面上,特別闊綽,「隨便吃!」
徐洛陽震驚地看著葉閃閃,「今天發生了什麼好事情,這麼大方?」
葉閃閃坐到徐洛陽旁邊,壓低了聲音,「昨天我在微博回答問題,被我哥發現了。」
徐洛陽很快反應過來,對暗號,「嬌花?」
「對啊對啊,就是嬌花!」葉閃閃點了好幾下頭,「你不知道我有多緊張,我哥直接問我嬌花是怎麼回事。」
「後來呢?你是不是被家法伺候了?」
葉閃閃抓了抓頭髮,也很疑惑,「我都準備好面臨嚴酷的懲罰了,結果我哥他心情突然就好了,回家之後還陪我玩兒了好久的拼圖。」
不過玩兒到後面的時候,他被宮越壓在地上這樣那樣,後來還趴在桌子上被艹到哭,最後嗓子都叫啞了這件事,就不能說了。
腦補了一下宮越陪著葉閃閃玩拼圖的場景,徐洛陽得出結論,「宮先生對你是真的脾氣好,真愛。」
「那當然!」葉閃閃一臉的得瑟,嘴裡哼著歌,「話說如果順利的話,我今天就殺青了。」見梳化組的工作人員進來了,葉閃閃在椅子上坐好,準備戴假髮套,一邊和徐洛陽聊天。
「對啊,我還要跟著劇組去草原,想想就心酸,那地方沒網,一不小心還會被牧羊的狗追著跑。」
葉閃閃同情地看著徐洛陽,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再被追,記得拍視頻!」
「……」
※※※
葉閃閃拍的最後一場戲,是紀靈昀來楚國的第三年,被邀請參加一場宴飲。
席間絲竹笙歌,身著彩衣的舞女在水榭的中央翩然起舞。紀靈昀端著盛著酒液的琉璃杯,候在他旁邊的侍從小聲道,「殿下,大夫說您不能沾酒。」
點了點頭,紀靈昀還是喝了一小口,剛放下杯子,就聽見坐在首位上的楚國五皇子笑道,
「聽說三皇子從小體弱,連吃一點葷腥也要病上一病,我看是假的吧?這不,讓喝酒,還是喝酒了,這不是也沒死嗎?」
兩旁坐著的貴族子弟紛紛附和,但誰都看得出來,紀靈昀臉色一直都不怎麼好,看起來就很虛弱。
「前幾日,我聽父皇說,北朝又有好幾個家族被抄了滿門,現在官位上的,都是些科舉上來的年輕學子,所以這叫什麼?到了絕路,乾脆自取滅亡了?」楚國的五皇子嘴角全是譏諷,「所以沒了這個祥瑞,北朝還真是不行了啊。」
紀靈昀抬頭看了對方一眼,眉目清淡,無喜無怒,這卻無端地讓楚國的五皇子摔了手裡的酒杯,「來人。」
一個小太監從站了出來,戰戰兢兢地弓著背。
盯著紀靈昀,楚國五皇子掀了掀嘴角,「北朝之前不是進貢了幾罈子好酒嗎?拿上來,讓紀靈昀嘗嘗故國的味道!」
酒上來之後,紀靈昀伸手把玉質的酒壺拿在手裡,把玩兒了片刻之後,直接執著酒壺微仰起頭,睫羽低垂,掩住了眸光,透明的酒液順著壺口,落到了他的嘴裡。
一時之間,整個水榭都安靜了下來,眾人的視線都不由地聚集在了他的身上。此刻的紀靈昀,有如從九霄之上到了凡塵的謫仙。
把空了的酒壺放到了桌面上,紀靈昀蒼白的皮膚染上了薄紅,眼尾的硃砂痣透出了幾分靡麗,他揚了揚下巴,聲音清越,
「謝五皇子,讓靈昀可以嘗一嘗這故國的酒了。」
從水榭里出來,紀靈昀裹著有些舊的斗篷,尋了一條偏僻的路。見四周沒人,他的腳步慢慢停下來,靠著旁邊的石頭咳嗽起來,只低低地咳了幾聲,就有血沿著嘴角流了出來。
跟在旁邊的侍從連忙拿了藥丸出來,眼睛都紅了,「那個五皇子欺人太甚!明知道殿下您葷腥酒液都沾不得,偏偏還——」
「別說了。」紀靈昀用白絹擦了擦嘴角的血,「我是質子,別人憑什麼要尊重?」
緩過了一口氣,紀靈昀扶著侍從的手站起來,
「最近都聽不到皇兄那邊的消息,雖然這些宴席麻煩,但他們總會提起一些,你看,皇兄已經收拾了那幾個世家門閥,換了自己的人上去,所以我們北朝,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雙腳沒力,步子虛浮,見侍從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還笑著安慰,「我今天不是還喝到了家裡的酒嗎?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望著北方的天空,他像是自言自語,「再等等,皇兄就要來接我們回家了。」
把葉閃閃沿著長廊走遠的背影拍完,張導拿著小喇叭,「紀靈昀殺青!恭喜葉閃閃!」
周圍的工作人員都放下手裡的工作,跟著鼓掌說恭喜。葉閃閃拿水漱了漱口,又擦了嘴角的水漬,把張導手裡的小喇叭拿過來,開了聲音,
「收工了我請客吃飯!大家都辛苦了,謝謝這段時間以來大家的照顧!」
他說完,接著又是一陣歡呼。
傍晚的時候,天下起了雨,張導看著大家也都無心工作,乾脆就提前收工,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地上了車,往葉閃閃定下的地方趕。
結果到了地方,才發現葉閃閃竟然是把海朝閣給包了場。海朝閣是b市有名的地方,一直都以奢侈著稱,而且向來一位都難求,更別說包場了。
葉閃閃站在門口,自己也有一點懵,「我給我哥說的我想請大家吃燒烤啊。」
徐洛陽在旁邊聽見葉閃閃這句話,有些無奈,「要是你真請組裡的人吃燒烤,你信不信明天的頭條,就是『葉閃閃吝嗇鐵公雞,一毛不拔』之類的標題?」
說著拍了拍葉閃閃的肩膀,「走吧,宮先生想的很周到。」
葉閃閃也慢慢明白過來,聽徐洛陽夸宮越,揚了揚下巴,「我哥當然很周到!」
「……」
徐洛陽有些心塞——所以我為什麼要自覺地來吃這狗糧?
※※※
拍完了《山河依舊》,葉閃閃就徹底的沒了工作,日程表上面空白一片。
於是,葉閃閃整天就在家裡帶著亮晶晶游來晃去的,致力於去廚房悄悄吃甜食。因為行動迅速又隱秘,都沒有被抓到過。
後來宮越親自到廚房守著,在葉閃閃指揮著亮晶晶從窗戶進去,幫他搬運棒棒糖的時候,直接抓了現場。
葉閃閃站在宮越面前,亮晶晶就趴在他的腳邊,一人一貓兩雙眼睛都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宮越。
「說吧。」
聽宮越這語氣,葉閃閃就知道不妙,於是坦白地十分迅速,
「報告警官,作案五天,一共拿了二十一根棒棒糖,十三個拿破倫酥,七個馬卡龍,兩個慕斯蛋糕,四個紙杯蛋糕,一個酒漬櫻桃黑森林,一塊歐培拉蛋糕,哦還有一個舒芙蕾。」
小心地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宮越,葉閃閃做總結,「報告完畢……了。」
見他眼巴巴的模樣,宮越捏了捏眉心,「閃閃,你不能吃太多甜食,你知道的。」
葉閃閃胃腸對甜食的代謝不好,才跟著宮越到b市的時候,治了很久、用了很多種方法也不見好,所以宮越對他的甜食管的很嚴。
他清楚自己是因為在實驗室試藥的時候,胃腸系統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壞,所以沒辦法調理治療。
「我知道。」葉閃閃自覺理虧,背著手站好。
聽他聲音委委屈屈的,宮越站起來把人抱在懷裡,語速很慢,「閃閃,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的,你不能有事。」
聽了這話,葉閃閃瞬間就心酸了,想著他哥肯定心裡難過的不行,於是糾結了三秒,做了個發誓的手勢,
「我兩周不碰甜食,」覺得自己這次確實很不對,還加了句,「做一百張卷子。」
宮越揉揉他的頭髮,語氣溫柔,「好。」
感覺宮越沒有之前這麼嚴肅了,葉閃閃湊過去要親,親著親著,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鑑於美色當前,他就沒心思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