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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04:37:48 作者: 顧了之
  這話一出,屋裡霎時氤氳出一股曖昧的濕氣來。閱讀

  傅羽和林有刀僵著脖子彼此對視。前者拿眼色道:溜嗎?後者回她一眼:你先。

  她掙扎片刻,閉了閉眼,說:「殿下,微臣如廁。」

  林有刀緊接著接上:「屬下小解。」

  薛瓔瞥倆人一眼,一努下巴示意他們去。

  四面下人跟著作鳥獸散。薛瓔振了振手中奏疏,不大友善地看了孤零零杵在她跟前的魏嘗一眼。

  他被看得發毛,正準備拔劍的手頓住,無辜道:「這樣看我做什麼?他們自己要跑的。」

  得了吧,要說不是他厚著臉皮使心眼,故意將人支開的,她馮薛瓔就改叫馮賴蒿。

  魏嘗怕她誤會,又指天發誓道:「我就是嘴上說說,不會對你做什麼,我說了,可以慢慢等你的。」

  這話一出,薛瓔又記起自己上回抱他的事情,臉上不善消減下去,低頭繼續看奏疏了。

  魏嘗就知道怎樣治她,喟然長嘆一聲,心滿意足笑起來,當下拔劍出鞘,細看內里,一時眼底金芒閃爍:「這是玄鐵。不止你府上一整年開銷,得夠得著半個國庫了。」

  薛瓔覷他一眼:「不純的玄鐵,我從宮裡頭現取的罷了。」

  她要有那閒錢現買一塊純質的玄鐵,怎麼不多救幾個冀州百姓?又不是那種為美色昏聵的上位者,會將國庫敗在一個男人身上。

  這玄鐵是域外人前幾年獻給先帝的,大陳朝沒人買得動,擱在庫房閒置落灰也是暴殄天物。薛瓔的想法很簡單,不浪費而已。就像之前她選擇留下澄盧劍,也是因為覺得物該盡其用。

  但魏嘗的想法卻不簡單。光劍鞘及做工就花了公主府一整年的開銷,再加上玄鐵本身的價值,還有那份親手製作兵械圖的心思,薛瓔簡直是在把他往天上寵啊!

  這種被人揮金如土養著的感覺,其實還蠻好的……

  他動容之下感慨問:「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薛瓔眨眨眼睛,以為舉手之勞而已,畢竟上回將澄盧劍還給衛颺以後,她就動過這個念頭,拖到現在才辦,已經覺得自己不太上心。

  但見魏嘗抱著劍愛不釋手,她也就沒說發心的前因後果,只道:「論功行賞,天經地義。」

  「這些年來,傅洗塵給你立的功還少嗎?你怎麼不賞他?」魏嘗非要凸顯他的鶴立雞群,與眾不同,撫摸著手中寶劍,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說,「真的對我太好了,好得我都想得意忘形……」對她為所欲為了。

  薛瓔有點嫌棄地瞥瞥他:「真那麼喜歡,就去外頭試試,我這兒還得看奏疏。」

  魏嘗如夢初醒,心道也是,點點頭移門出去,兀自在廊外天井舞起劍來。

  他離開時未闔窗門,行止間獵獵風聲便順著廊子一路傳到薛瓔耳畔。她低頭看了一晌,覺得有點看不入眼了,到底把頭扭向了窗子的方向。

  魏嘗恰好一個運斤如風的反手推劍,回過眼對上她目光,沖她沾沾自喜一笑,而後手掌一翻,將劍旋過一周,憑空揮出一道雷厲的劈砍。

  大開大合,如上九霄。

  薛瓔撐腮看了一會兒,眨眨眼,提筆在木簡上寫了兩個字:太霄。

  魏嘗使完劍,大汗淋漓回來,問她方才低頭寫了什麼。

  薛瓔也不奇怪他一心二用的功夫,翻開木簡給他看:「不是要劍名嗎?隨手取了一個。」

  魏嘗湊近她去看,笑說「喜歡」,想再靠過去一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她一下嘗個甜頭,低頭卻看自己衣襟都被汗浸得濕透了,又怕沖她鼻,退開了點。

  但其實薛瓔之前是隨口說的。

  魏嘗不是那等五大三粗,膀肥腰圓的大漢,雖不至於像文士那般,流汗也流得雅致,但身上氣味卻不沖鼻難聞,反倒隱隱叫人安心。

  她看見他小心退開的動作,回過味來,想自己之前那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正打算不動聲色解釋一下,卻先聽他說:「白沐浴了,我再借阿郎的淨房洗一次,等會兒一起用晚膳?」

  她便趁機道:「不洗也沒事,歇歇等晚膳吧。」

  魏嘗眼睛一亮:「你不嫌棄我啊,那我能不能……」

  「不能。」

  她攥著奏疏,重新低下頭去。


  魏嘗心底嘆口氣,沒片刻卻又重振旗鼓,說:「那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你答應過我,說只要我把差事辦成了,就給我守夜的?」

  她抬起頭來:「太霄劍還不夠賞你?」

  「劍歸劍,你歸你,這怎麼能混為一談?」

  薛瓔被氣笑,她當時不過為了避免「睡覺」這個敏感的字眼,隨口一說罷了,難不成他真要她趴在腳榻,給他守一晚眠?

  魏嘗像洞悉她心中所想似的,解釋道:「想什麼呢,我哪捨得你睡腳榻。只要你一個時辰,我們一起去高閣上看星星,就算是你答應的守夜了。」

  *

  薛瓔到底也是言而有信的人,只好擱下政務,應了他。但高閣這地方,她並不是很喜歡,待被魏嘗領到樓底,反對道:「大晚上爬那麼高,給人當靶子?」

  魏嘗笑了笑:「有我在,誰敢?」堅持把她扯了上去,一邊絮絮叨叨,「活得太正經,多沒意趣,你長這麼大,肯定都沒爬過屋頂。本來打算今夜領你爬一回的,想想你肯定不答應,那就在這閣樓上把酒臨風,湊合湊合。」

  薛瓔聞言一滯,臨風就算了,還把酒?

  她不會喝酒,沾了就醺,上回便因聞見魏嘗身上酒氣,暈暈乎乎說了不該說的話。但她滴酒即醉這事一直是個隱秘,畢竟上位者的弱點不能輕易給人知曉,所以估計魏嘗也不知道,邀約她喝酒,大抵倒不是故意而為。

  只不過就算不是故意,孤男寡女夜半對飲,也不太正經。

  轉眼上了高閣,上頭几案邊果真放了幾罈子酒,看封壇頂花樣式,似乎是長安的名酒陳釀。

  她看了一眼後,乾脆利落拒絕:「我不喝酒。」

  魏嘗自然也不可能強迫她,說:「我喝。」

  她說「隨你」,在憑几邊坐下來,隨即見魏嘗起開酒罈,邊解釋似的道:「臨回長安,平陽侯賜了我很多好酒,但我嫌重,都丟在半道了,現在有點嘴饞。」

  薛瓔瞥他一眼:「只有酒?」

  他輕咳一聲:「還有幾個人……」

  幾個美人。當時是入住平陽的第一夜,平陽侯名為賞賜,實則試探,派了幾個婀娜多姿,風情萬種的佳人,送到魏嘗下榻處。

  魏嘗礙著籠絡之需,得給足他面子,便沒將美人趕走,而把下榻處讓給了她們,自己爬上屋頂睡,翌日被平陽侯一問,跟他咬耳朵說了四個字:公主善妒。

  都是明白人,打個呵呵眼,就心照不宣了。

  魏嘗瞅了瞅薛瓔,撇撇嘴:「我上個茅房你都知道,這事你該再清楚不過,還問我,存心叫我難堪不是。」

  薛瓔扯扯嘴角:「你自己瞧不上人家姑娘,賴我頭上?全平陽都要誤會你我……」她說到一半沒說下去,轉而道,「還有,我看起來……善妒?」

  魏嘗搖搖頭,邊酌酒邊道:「看是看不出來的,但凡事反個方向瞧,就瞧明白了。」又感慨,「你那口不應心的習慣,是病,得治。」

  薛瓔一噎,心道她有他毛病多嗎?撇過頭冷冷道:「我倒怕是你有病,無福消受那些個美人。」

  哎。不愧是身居上位日久,真懂什麼叫一擊斃命。

  魏嘗果真啞了啞聲,氣鼓鼓道:「我為你守身如玉,你卻罵我有病?我沒病,我怎麼可能有病!」

  薛瓔不理睬他,淡淡望天,一臉「誰知道呢」的神情。

  他吃了啞巴虧,又不知如何解釋,興許也是借了上頭的酒勁,憤然口出狂言:「我……我好用得很,夜御十八女是我不惜得做,但夜御你十八次還是可以的!」說罷拍拍胸脯,打出個嗝,「不信……不信今晚試試!」

  「……」

  薛瓔沒料到他給酒一刺激,連這種不入流的話也說得出來,愣了幾個數,伸手奪過他手裡酒罈子,斥道:「發什麼酒瘋?」

  魏嘗幽怨看她:「還不是你質疑我……」

  她噎了噎:「行,你不用自證了,我信成了吧。」

  不料他還是憋屈:「為什麼不用自證?我知道現在不行,但以後也不行嗎?」

  薛瓔默了默,擱下酒罈:「你下午都聽見了,還問我做什麼?」

  魏嘗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下午他偷偷靠近牆根,她一定發現了,當時看似是在跟魏遲說話,其實那話卻是說給他聽的。

  她說,她不打算要自己的孩子。

  他平靜了點,神情嚴肅起來:「為什麼故意給我聽見那些話?」

  薛瓔看看他:「不是你說不想有誤會嗎?我及早跟你說明,如果你在意這一點,還能及時打住,早早止損。」

  「止什麼損?只要有你,什麼都不是損失。我想要你,又不是想要個能夠給我傳宗接代的人。」他說到這裡,目光閃爍了一下,「不過……你能不能坦白告訴我,為什麼不打算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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