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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04:37:49 作者: 顧了之
  倆人各回各府,再見便是翌日天明,魏嘗入公主府與薛瓔談事。

  他昨晚又夜出了,為驗證參星觀的眼線究竟是不是馮曄的人,不意隨手拋了個餌,便輕易引出對方,一路追蹤之後,發現來人果真入了未央宮。

  得此結果,魏嘗當即派了幾名可信之人,在參星觀附近埋下眼線,一則監視馮曄的人,二則將那位女觀主保護起來。

  原本那女觀主身份不明,非敵卻又不似純粹的朋友,他不敢保證,她所言東宮子嗣一事是否屬實,向他刻意透露的,關於馮曄在參星觀安插手下的訊息又是否確實。但一件事得到印證,另一樁自然也變得可靠起來。

  所以他這次來公主府,便是向薛瓔討准許的。他準備著手查秦太后的兒子,翻翻三五年前的那段舊帳。

  薛瓔本就打算將此事託付於他,自然不設限制,他要什麼權,也便通通下放了。

  但秦家人的手早便伸入皇宮,要杜絕打草驚蛇並不容易,先得仔細排查暗樁,所以事情進展不快,十來日才有了個模糊結果。

  魏嘗離了趟都城,回到長安便直奔公主府,一碗茶水沒喝,急急向薛瓔回稟。

  查這樁事,他最早從陳高祖當年的房事冊入手,發現記錄雖不見破綻,時間都能吻合,但彼時打理冊子的老宦侍卻早已不在宮中。

  大陳朝規定宦侍年過半百可放出宮去,那名宦侍當年恰好到了年紀,在秦淑珍初初被診出喜脈時便離開了未央宮。

  道理講得通,但未免太巧,以魏嘗敏銳,當然不至於到此為止,所以當即離開長安,往宦侍故鄉一路查去。

  這一查,發現宦侍在老家原本有個妹妹,早年因家中窮苦被賣去給一財主做妾。但碰巧的是,這名婦人卻在宦侍還鄉的同年末病死了。再細打聽,便聽聞其人死時,連個收屍的親眷都沒有。

  由此倒可猜測,那名宦侍興許根本不曾回到家鄉,否則豈能不叫闊別多年的妹妹入土為安。

  事情查到這裡,雖然模糊,卻足夠判斷了。再搜挖下去,動作太大,容易惹起注意,魏嘗也便打道回了府。

  薛瓔聽完來龍去脈,跟他持一個看法:巧合太多,就不叫巧合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秦太后的兒子到底是誰的?

  薛瓔大約記得那孩子的相貌,五官還未徹底長開,很難判斷究竟與哪個外男相似。細論起來,眉眼是像秦淑珍的,但鼻樑骨又與陳高祖一般俊挺,並非全然不隨先帝,光看表面,倒暫時辨不出端倪。

  魏嘗說:「那就看,誰才能讓秦太后冒險生下他的孩子。」

  眼下毫無頭緒,要直接查秦淑珍與誰有染,孩子的生父是誰,根本無從下手,所以只能靠倒推法猜測——

  穢亂後宮,混淆子嗣是皇家大忌,是不可饒恕的死罪,一旦坐實便註定牽連母家,不論他秦氏攢過多少了不得的功勳都徹底垮了,且永無翻身餘地。

  以秦家野心,最終目的必然是皇位,所謂扶植傀儡皇帝,成就一人之下,不過是個過渡期而已。秦淑珍彼時已然穩坐皇后之位,來日便是太后,就算她扶上去的不是親兒子,又有多少妨害?

  她全然不必為了添個兒子,冒這樣很可能讓秦家大業功虧一簣的生死之險。

  所以,她不可能隨隨便便找個男人生兒子。之所以歷經懷胎十月仍未反悔,堅持生了下來,更多原因應該在於孩子的生父。

  這人一定不是簡單角色。或者,秦淑珍有借他勢力,拿孩子綁住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值得她冒險的不是孩子本身,而是這個人。

  片刻後,魏嘗與薛瓔異口同聲:「諸侯王?」

  大陳朝眾多諸侯王一直是個很麻煩的存在。

  天下初定時期,陳高祖為穩固江山大肆封賞異姓功臣,但數年後便察見其中弊病,唯恐步了前朝後塵,就又開始削弱他們的力量。

  陳高祖在位後期,幾乎全將精力花在了這上頭,一面拿以秦家為首的在朝權臣威懾他們,一面也向其中一批好欺負的異姓王下手,將其下封地轉手給自己的幾位手足兄弟,改封同姓王,或將其下封地實行再分封,藉以分散、削弱他們的實力。

  時至今日,能輕易削乾淨的早已被處理,留下來的異姓王侯卻沒一個好動,而且動了一個,就可能牽連出一堆。

  這也是衛王和平陽侯明明都非大雄大傑,甚至有點智力堪憂,可薛瓔面對他們時,卻只有竭力穩固,而不可輕舉妄動的原因。


  所以,若說倘使秦淑珍當真對誰有所仰仗,這個人,十之八九是諸侯王級別的。

  但問題是。

  魏嘗摸摸鼻子:「就算把範圍縮減到諸侯王,那數目也不小……」說罷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王國有七,侯國數十,其中多數異姓,也有你的幾個叔伯。這要查起來,我得把大陳跑個遍,一處一處暗訪回來,怕都趕不上過年節了!」

  薛瓔一噎,想他大概是一思及要跟她分開,腦子就不夠使了,恨鐵不成鋼道:「山會來就你,你去就山做什麼,人傻力氣多?你忘了年初時候,衛王為何入都了?」

  哦。為了上貢。每年正月,諸侯王都要例行入都。

  魏嘗鬆口氣,說:「那就按兵不動,守株待兔,在這事上,秦太后在明,我們在暗,不必著急。」

  薛瓔點點頭:「但年節之前,務必看好參星觀那頭,保證觀主安危。萬一秦家有所察覺,很可能對她下殺手。」

  他說「放心吧」。

  薛瓔又問,要不要借幾個人給他。

  參星觀那邊安排的人手,都是直屬魏嘗的一批羽林衛,論精銳程度自然不比薛瓔的人。但他之所以如此安排,就是想避開她。

  在馮曄與女觀主之間的牽扯尚未明了之前,他不想貿然叫她知道內情,寧願自己多長隻眼睛盯著。

  所以他說「用不著」。

  薛瓔雖時常嫌他,但對他辦事的能力卻絲毫不懷疑,見狀也就沒多管。接下來一陣,多把精力放在傅洗塵那頭。

  傅洗塵看似升官,實則接了個燙手山芋。驃騎將軍乃至趙家門人一死,其下原本歸心於他的那批心腹就成了隱患,加之秦家推波助瀾,一不小心就可能釀成兵禍。

  所以他一上任就匆匆趕赴軍營安撫人心。

  入秋後兩個月,從最初暗動手腳,到在秦家偷摸攛掇之下,蟄伏其中的趙家心腹開始有所動作,一直以來不願過露鋒芒的傅洗塵不得不頂著壓力大刀闊斧進行清洗。

  一路走來如履薄冰。

  但背後有薛瓔和魏嘗這倆黑心的在,看似懸乎的動作,也不過都是有驚無險罷了。早在清洗開始之前,倆人就給那些個不安分的角色備好了各類罪證,要處理哪個了,信手扯來一摞簡牘,叫傅羽給他送去。

  轉眼已是深秋,中秋當夜,魏嘗厚著臉皮到公主府過節。薛瓔白天在宮中祭月神,行典禮,忙了一整天,回來後就想倒頭睡,但他來了,非說他們衛國有個特別的風俗,這一日不光祭祀,更要一家團圓,首要的便是一起吃餅賞月。

  薛瓔只想沐浴歇息,說她又不是衛國人,叫他自己去找魏遲。

  魏嘗扯著她胳膊,不給她回房:「那怎麼還叫一家團圓?」

  她一手搭在臥房門上,回頭道:「每天不都挺團圓的,你就當每天都是中秋,非挑今天折騰什麼?」

  「那你不陪我可以,但不能不陪阿郎,他會難過的。」

  陪一個跟陪兩個有區別嗎?當然沒有。他又搬兒子出來訛她。

  薛瓔還想回絕,院子裡適時傳來一個驚天敞亮的喊聲:「阿娘不陪我過節,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哇……」

  「……」

  父子倆到底把她哄去庭院賞月了。

  但偏偏今夜不是個晴明日,滿月都藏在雲翳里,連個缺角都是偶爾有風吹過才露一分,說月黑風高都不過分,所以到最後,薛瓔和魏遲都百般無趣,靠著憑几睡了過去,只剩魏嘗一個人精力充沛醒著神。

  不過目的達到,象徵一般團圓了一下,他也就滿足了。

  其實原本,衛國並沒有中秋團圓這個說法。這套風俗是薛瓔從薛國帶來的,講給了他聽,他覺得寓意好就記住了。

  當初他一個傀儡國君,干政事有人阻撓,來點「無傷大雅」的風花雪月卻沒人管束,便成功將這習俗在衛人當中宣揚推廣開去,叫衛國上下所有人一起熱熱鬧鬧陪她過節。

  只是明明她說中秋要團圓的,卻自己先走了,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度了五年中秋。這第六年,才終於不是那麼冷清。

  魏嘗一個人傻笑了片刻,把兒子抱回臥房,而後再去抱薛瓔。

  大概這輩子雖腥風血雨,但到底過得沒那麼悽慘,打橫抱起她的時候,他能明顯察覺她的身板比從前沉上一些。

  他輕聲咕噥:「重了,重了好。」然後將她抱入臥房床榻,臨離開時,在她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他不再擾她歇息,起身正欲回府,卻忽聽外頭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緊接著,傅羽的聲音響起來:「殿下睡了嗎?殿下,軍營出事了!」

  薛瓔驀地翻身而起,速度之快,仿佛從未睡著。

  魏嘗看她這反應,一愣之下說:「你剛才裝睡?」

  她冷笑一聲:「對,所以聽到你說我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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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嘗:各位,請問我是不是藥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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