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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8 04:37:51 作者: 顧了之
  她當然沒理他,自顧自趴在了幾沿,枕著手臂小憩。

  魏嘗見了,挪過身來將棋盤搬開,把她腦袋抬起幾分,換了自己的胳膊給她枕。

  薛瓔雖然閉了眼,卻清楚他的動作,只是也沒拒絕,挪了挪脖子,換個舒服點的位置,就不再動了。

  更漏點滴,燭火跳躍。魏嘗眼底含笑,抬起另一隻胳膊替她將鬢角一縷髮絲理順,看見她的睫毛稍稍顫了顫,唇角也跟著彎起來。

  大約兩炷香後,窗外飄起了雨絲,一陣腳步聲傳來。

  薛瓔睜開眼爬起來,看看略有幾分睡眼惺忪的魏嘗,下一瞬便聽傅羽在門外道:「殿下,秦家死士出發了。」

  她看了眼魏嘗,說:「按原計劃進行。」

  他點點頭,用力眨了眨眼迫使自己清醒,接著起身邁步出去。

  薛瓔猶豫了下,叫住他:「等等。」說罷快步迎了上去。

  魏嘗停下來,回頭道:「放心,演戲我最擅長,我會妥善處……」

  他話沒說完,唇上忽然落了一吻。——薛瓔走到他跟前踮起腳,扶著他肩,親了他一下。

  他張著嘴目瞪口呆,好像比剛才睏倦的樣子更不清醒了。

  薛瓔離開他,往後退了兩步,低低解釋:「我還以為這樣你會清醒點。」

  魏嘗回過神,狂點頭:「有用,太有用了,我現在興奮得能繞公主府跑十圈!」

  她「哦」了聲,看看他:「是挺精神矍鑠的。」

  魏嘗愣了愣:「矍鑠是說老年人的吧?」

  薛瓔理所當然點點頭:「你比我老了整整七歲。」

  「……」

  他一口氣還沒咽下去,就被她推了推,聽她道:「好了,快去。」

  這頭魏嘗大步出去,外邊傅羽便入了內,問薛瓔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薛瓔方才小憩一晌,眼下精神一些,叫她闔上門後,解釋道:「你以為,太尉為何冒險送鄭王出城?」

  傅羽想了想說:「因為太尉覺得您不可能縱虎歸山,一旦發現鄭王出逃,必然派人追出城去,而只要鄭國士兵與您的人馬起了正面衝突,鄭王就不得不反了。如此,太尉便可坐山觀虎鬥,最終得漁翁之利。」

  她點點頭:「所以我不會派人追擊鄭王,反而要將他平安送回鄭國。太尉想挑撥我與鄭王,那我就反過來挑撥他與鄭王。」

  秦家的死士已經出發,倘使魏嘗腳程夠快,將這批死士悄無聲息解決乾淨,換了自己的人手取而代之,又在護送鄭王的過程中對他痛下殺手,鄭王會怎樣想?

  他跟秦太后站在一邊,本就與秦太尉存在利益衝突,眼下不過是因都將薛瓔當作共同的敵人,才有了暫時的合作。可一旦「秦太尉的死士」對他動了殺機,他必成驚弓之鳥,再不敢付諸信任。

  傅羽大約想通了究竟,說:「但這事實在不太容易。」

  說得簡單,真正做起來卻很難。

  處理掉死士,又不能太快叫秦家得到消息,還要瞞過鄭王,令他相信,意圖除掉他的人確實是秦太尉。

  薛瓔笑了笑:「是不容易,但魏嘗可以。」

  *

  魏嘗的確可以,翌日清早天蒙蒙亮就回到了公主府。秦家那邊很快就會得到死士犧牲的消息,所以這事不可能拖太久,本就該在幾個時辰里完成。

  薛瓔見他回來的時辰與她預想一致,就知道他成功了。

  大冬天的,他奔波得渾身是汗,提著劍氣喘吁吁道:「秦家這會兒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但也來不及了,鄭王現在就是受驚的兔子,一路往西,跑得比我還快。就算秦恪想自證清白,也沒這個機會。」

  薛瓔看他說話大喘氣,親手給他斟了碗茶水,遞過去說:「過程順利嗎?慢點說就行。」

  魏嘗喝下茶水,緩了緩才道:「我聰明著呢,扮成秦家死士以後,到了城郊就動手殺人,放水叫鄭王逃的時候,還捏著嗓子說了句——長公主吩咐,絕不能叫人跑了。」

  薛瓔被他這陰陽怪氣的腔調逗笑,啐他一句:「嘚瑟吧你。」

  但說歸說,她還是佩服魏嘗的。

  那種關頭,要是說「太尉吩咐,絕不能叫人跑了」,鄭王反而會懷疑這批死士不是秦恪的人。但魏嘗這麼一說,在鄭王看來,就成了太尉想殺他,還打算嫁禍薛瓔,好逼他跟朝廷徹底反目。——用心之險,恰好符合秦恪此人心性,也與他的立場相當吻合。


  甚至哪怕太后聽說了這事,也會認為是秦恪做的。

  薛瓔默了默說:「該鋪墊的都鋪墊完了,接下來……」

  魏嘗接上:「就等秦家反了。」

  秦家遲早有天會反,薛瓔從第一天坐上這個位子就知道,尤其這半年來,因篤定孩子的事必將成為最後一戰的導火線,她更是做足了準備。

  但她絕不允許秦家借著鄭王謀反的勢頭,打著假惺惺的旗號從中做小人,所以,她要逼秦家光明正大地反。

  如今看來,只要鄭王當真順利回到封地,勢必選擇保守策略,而秦恪沒了能夠利用的人,只能自己發兵硬幹。

  她的眼底燃起一絲灼意,似已對這場仗勢在必得,說:「休息一陣吧,元月結束,就要殺人了。」

  *

  如薛瓔所料,待都城內可能影響戰局的諸侯王悉數離開,二月初十夜裡,長樂宮傳來消息,說馮皓不見了,太后急得當場暈厥過去,裡頭亂成一片。

  翌日一早,秦恪聲稱查探到小皇子蹤跡,眼下就被藏於公主府中,懇請薛瓔給他一個說法。

  無稽之談而已,薛瓔自然置之不理,眼見他當即召集了一群朝臣,向皇帝進言討公道,又捏了一份證據,說當初元月十六,馮皓險些落於敵手,其實也是她動的手腳,若非如此,豈會時至今日也沒查出個結果。

  他言之鑿鑿,幾個秦家的心腹朝臣也跟著群起而攻,把薛瓔說得十惡不赦。馮曄聽了,按著薛瓔事前吩咐,大罵他們胡鬧。

  這下秦家終於得了出兵的理由,說長公主殘害手足,蠱惑聖上,該清君側了。沒幾日,秦恪連夜逃遁出城,次日將一篇長達千字的聲討檄文公之於眾,與此同時,他手底下那些身處臨近長安的城邑,早已蓄勢待發的叛軍從四面八方向都城湧來。

  數萬之眾的將士把刀鋒對準了自己人的胸膛。

  大陳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可劍畢竟磨了這麼久,與其說是秦家要反,倒不如說是薛瓔在促使秦家反,拿這一仗以戰止戰,一舉撥開朝廷頭頂的陰霾。

  叛軍洶洶湧向長安,而薛瓔的反攻策略幾乎不假思索——羽林衛留守皇城,傅洗塵率主力軍往南面迎敵,車騎將軍徐桂率騎兵先鋒軍向北面迎敵,平陽侯從東面趕來馳援,攻擊敵人後背。

  還剩一個鄭國所在的西面,交給魏嘗的嘴。

  馮皓是秦恪擄走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不論秦太后如何否認,他都已瞧出孩子究竟是誰所出。而他與鄭王的合作已被薛瓔攪和,如今唯有拿人兒子,捏人軟肋這一招,來逼迫鄭王出兵助自己一臂之力。——畢竟太后人在深宮,馮皓又在秦恪手上,但凡鄭王在乎這倆人,就不得不在秦恪之後跟著一起反。

  但只要是「不得不」的事,薛瓔就有辦法叫它變成「可以不」。

  南北東三面的兩軍迅速交上了手,烽火連天之下,短短几日,附近幾座城邑便已是堆屍成山的情形。

  乍暖還寒的孟春大地,被熱血燙出蜿蜒迤邐的焦色來。

  除早先被薛瓔拉攏過來的平陽侯外,其餘諸侯樂得作壁上觀,個個當起縮頭烏龜來,而鄭王卻終於沒能坐得住,三日後,整軍領兵而出,打著助秦太尉清君側的旗號一路迅猛殺向長安。

  同一日,一騎快馬馳出長安城,向鄭人軍隊來的方向逆流而上。

  五日後夜,星垂平野,正在原地休整的鄭人騎兵眼看一騎赤甲敵軍孤身從地平線風馳電掣而來,因太過驚疑竟愣了幾個數,未在第一時刻放箭。

  不過幾個數的空隙,那人身下馬便如添了翼一般飛馳到近前,在他們拉弓成滿月前高喝一聲:「馮皓在這裡!」

  弓箭手們溢出一身冷汗,驚得齊齊收弓,與此同時見對面來人信手勒馬,翻身而下,手中長-槍一橫,朗聲笑道:「羽林中郎將魏嘗,請見鄭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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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呱呱好不容易耍個帥,我還是不說作話破壞氣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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