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縣在本地人口中分為東城和西城,以中央大路為界限。
周叔提到的是東城拳擊俱樂部,實質上並沒有西城拳擊俱樂部,也就是說這裡是臨水縣唯一的拳擊場所,尚揚以前就知道這裡,前身是臨水演繹會所,說白了,就是二人轉大舞台,改名應該沒幾年時間。
他還是第一次走到門口。
外形仿的著名建築,有四根需要兩人環抱才能抱的住的柱子,灰白色,顯得古樸大氣,柱子大約七八米高,頂住最上方的雨搭,雨搭前排就是俱樂部的牌匾,沒有採用當下遍地可見的霓虹燈,而是古色古香的用白底墨字,看起來就有一股嚴肅莊重的感覺。
尚揚第一次來,一切全憑周叔吩咐,站在即將進門的台階上,環顧著下方的停車場,以及最前方的中央大路,在中央大路上朝這裡看過不少次,還是第一次站在這個角度向外看,還別說,角度不同,哪怕一個垃圾站也能看出別樣風景。
周叔找個最角落的地方,把自行車停好。
整個停車上也只有這一輛原始交通工具,這裡雖說稱不上豪車展覽,但縣裡最拿得出手的一批車標,在這裡幾乎都能找到,比如路虎、奔馳、霸道之類的。
「有錢人現在都愛看這玩意?」
尚揚見周叔把車放好走過來,忍不住開口問道,比如停車場裡的那輛尾號三個八的奔馳,就是縣裡某位知名富人的座駕,再比如那輛外表最低調、實質上最奢華的輝騰,也定然不是普通人能買的起的。
「一部分吧,不過足夠支撐這個產業發展」
周叔緩步走上台階,忘不了陳雨童看自己的眼神,總覺得自己這把年紀像騙了小孩一樣,所以心裡還有些過意不去,格外解釋道:「人老了、也有一定經濟實力了,就得想辦法把生活壓力發泄出去,你們年輕人去酒吧,年紀大了就進不去,太鬧騰,站著進去得躺著出來,酒喝得多了對身體又不好,總而言之,看這玩意至少比看國足過癮,拳拳到肉了,呵呵…」
尚揚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雖說走到門口,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現實生活中竟然闖入了拳擊比賽,跟做夢一樣,偏偏還有消費,能帶動產業鏈。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周叔在前,率先推門進去,門口站著兩名穿著紅色旗袍,旗袍開叉到大腿根部,露出白花花肉的女迎賓,身高都在一米七五左右,身材一等一,不過面貌對於接觸過太多美女的尚揚來說,只能打七十分。
這個分數不低了!
她們沒有歡迎周叔,認識他是帶人來參賽的,當看到身後的尚揚走進來,都微微錯愕,眼中頓時變得媚眼如絲,雖說還有一隻眼烏青,可畢竟底子在,算命先生都說他這輩子最大的災難是:桃花劫。
繼續跟著周叔的腳步,沒有向前,而是走到側面的一個門裡,門裡是一條長長走廊,隱隱約約能聽到傳來說話聲,不是一個人,應該很多人。
「走廊盡頭是更衣室,換衣服和賽前熱身的,過了更衣室是休息室,是給拳手休息的,再向前就是器械室,都是鍛鍊力量的器械,比健身房裡的器械要多得多,在向前是另一個更衣室,那個更衣室是給場內選手的,等會我們上場的時候,就是沿著這個走廊出去,走出剛才進來的那個門…」
周叔一邊走,一邊給尚揚介紹。
周叔說的像是一條直線,其實這個走廊應該是巨大的環形,把整個俱樂部給環抱住。
尚揚點點頭,對怎麼上場並不關心,自己就是拿錢幹活,無非就是乾的活與別人不同,挨揍而已,又不是沒挨揍過,相比較而言,還是對眼前的拳場興趣比較大,臨水縣居然有這麼個地方,之前從來不知道這裡是幹什麼的。
疑問道:「場內選手?」
周叔聽到疑問,這才抬手一拍腦門,只顧著介紹忘記通俗:「都是通俗叫法,我們習慣把拳場養的拳手叫成場內選手,有經紀公司的拳手叫成場外選手,像小飛這,沒有經紀公司又沒有與拳場簽約的選手,叫成散人…」
場內選手、場外選手、散人。
尚揚聽得腦中如灌了漿糊一般大,在他的世界裡,台下一言不合就干、在台上也是你打我,我打你,干倒一個結束,哪有這麼多說道。
周叔看到他的表情,如果只是臨時找個人來替周飛,絕對不會說那麼多,但尚揚不一樣,是第一個願意給周飛留下來當長期陪練的,而且他還經打,普通人能在周飛拳頭下僵持幾個回合的不多。
又道「就是開工資的方式不一樣,場內是拳館開,有公司的是根據公司分成,個人上台贏獎金,也可以當場一種兼職!」
聽到這,尚揚腦中好似晃過一絲光明,整個人的震了一下。
所謂: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河,這兩句話在上學的時候,被老師強行灌輸到腦子裡,在幾年前他不懂,可賣了幾年西瓜,瓜子、乾果,知道每斤一毛三分錢的利潤,也能把二十萬饑荒還上。
都是大老爺們,誰能有表現出的那麼放蕩不羈?
開口問道:「獎金有多少?」
「比賽不一樣,獎金不一樣,像每天的比賽,散人上去打,贏一場一千塊,半月賽贏一場三千,月賽五千,季度賽兩萬…年度賽…」
周叔說著說著停住,轉過頭,眼裡閃過一絲震驚道:「小尚,你不是想來當散人打拳賽吧?這個不行,萬萬使不得…別看這個拳場不大,裡面的規矩可多了,水也很深,尤其是對散人,沒有想像的那麼寬容,有這想法,趕緊給消滅在源頭,想都不要想…」
周叔很激動,一反常態的激動。
他的狀態讓尚揚一愣,看那滄桑的臉上,就差吹鬍子瞪眼睛了,寬慰道:「沒有,我就是好奇問問,他們都是專業選手,我上去找死麼,當個陪練有你在旁邊還行,如果沒有我心裡都不踏實…」
「千萬不要想,想都別想!」
周叔又嚴厲的警告道,臉色微紅,看樣子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
尚揚看了眼,想不通他兒子都已經是「散人」了,為什麼還對這個話題如此排斥。
又走了幾步,前方出現一個黃色的木門,周叔率先走進去,門裡的嘈雜聲頓時滾滾而來,與此同時,還有略顯刺鼻的汗酸味兒,味道之大,差點把尚揚打到,好在不是臭腳丫子,要不然都能吐出來。
門裡坐著五六位壯漢,並不是在健身房裡看到的那些純粹是為了健美的壯漢,這些人的肌肉或許不明顯,但每一個肌肉線條里都蘊藏著爆炸般的力量,在門開的一瞬間,交流聲戛然而止,全都齊刷刷看過來。
有幾十個鎖衣櫃。
他們或是站著,或是坐著,全都光著上身,下面已經換好褲衩,顯然做好了等會上場的準備。
周叔見到他們的目光,下意識躲閃開,扭頭看向一邊,站在門口沒怎麼動,因為周飛的柜子就在旁邊。
尚揚眼睜睜的看到這一幕,也覺得怪異,周叔好像很怕他們的樣子,恨不得隱藏起來。
當周叔的身影挪開,門口的尚揚自然而然落入他們的視線之中,這些人的目光絕對不是友善,但也不是敵對,應該是挑釁和戲虐。
尚揚微微蹙眉,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看輕的目光。
「這是小飛的制服,穿在你身上應該有點大,不過很乾淨,剛洗過的…」
周叔一直低著頭,面對著柜子,叫尚揚,也只是回手拉了一下,猶如耗子在老貓面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說話聲音更是兩個人能聽見而已。
尚揚被拉的緩過神,也轉過頭。
正在這時。
就聽前方一名身高大約在一米八五左右的壯漢,靠在柜子上戲虐道「老周,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每次比賽都得提前幾個小時到場,今天怎麼了?又讓你那個傻兒子給揍了,我看看你眼眶…是不是黑了?」
「哈哈…」
男子的話音落下,換衣室里爆發出一陣笑聲。
尚揚眉頭越來越深。
但周叔一副沒聽見的樣子,只是面對著柜子,躲在這個眾目睽睽之下的角落裡,不言不語。
「哎哎…老周,回頭看看我」
旁邊又響起類似逗狗似的聲音:「你那個傻兒子今天怎麼沒來?跑肚拉稀了?還是昨晚倒在娘們肚皮上了?要我說啊,你們爺倆都沒老婆,不行就娶一個算了,周飛雖然傻,身體沒啥毛病,有一股蠻勁!能跟女人進行正常的生理交流,你呢,是個正常人,年紀大了體力肯定不行,就進行精神交流」
「我都替你們想好了,晚上她跟周飛在一起的時候,周飛管她叫媽,白天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周飛管她叫媳婦…」
「哈哈…有才這都能想出來!」
「到底誰是親老公?」
「我也不知道,一起用唄…」
「哈哈…」
房間裡爆發出一陣張狂到刺人耳膜的笑聲,那幾人已經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還有人不停的拍著大腿。
「嗖…」
尚揚臉色頓時變得通紅,感覺血流都在翻滾,手指尖忍不住顫抖。
「唰…」
周叔抬手抓住他手腕,一張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滄桑臉龐,逆來順受的壓低聲音道「別生氣,別生氣,就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