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萱和甘曉丹學著楚千尋的樣子,全身穿戴整齊的躺在床上。
她們昨天被嚇了一天。
夜裡在校園裡不時響起的尖叫聲中,害怕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在快天亮的時候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就被窗外傳來的一陣轟隆隆響聲吵醒。
韓萱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發生什麼事?」
對面的甘曉丹和她面面相覷。
同她一樣的驚懼不安,茫然不知所措。
楚千尋合衣睡在床上,連鞋都沒脫。此刻早已經從床上下來,站到了窗邊。
她掀開窗簾的一角,看了一會,說道:「部隊出來了。吃點東西,拿上包,我們跟在軍隊後面走。」
H大校門的對面,一條馬路之隔,有一上山的斜坡,斜坡的入口長年掛著「軍事重地,閒人免進」的牌子。
裡面正是空某軍的駐地。
末日降臨之後,軍隊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很快組織起了人類對妖魔的第一波反擊。
在初期階段的魔物除了形態恐怖之外,實際上反應遲鈍,攻擊力低下,一度被人類的熱武器有效壓制。
但隨著魔種的迅速傳染和不斷進化,人類的軍隊很快在不斷強大的魔物面前一敗塗地。
此刻空某軍陸戰部隊的坦克和裝甲車轟隆隆地在前方開路。
天空中不時響起戰鬥機飛掠而過的聲音。
後面緊跟著長長的運輸車隊伍,車上整齊地坐著全副武裝的軍人。
不少車輛上都染上了血跡,但戰士們的表情還是嚴肅而冷靜的,沒有過度慌亂。
清晨的城市似乎被這種轟隆隆的車輪聲喚醒。
驚慌失措了一日夜的人們紛紛從藏身之處探出頭來。
陸陸續續有不少人拿著行李,或步行,或開車,尾隨著緩慢前行的軍隊。
逐漸匯聚出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少將,百姓們跟上來了。」
領軍的少將接到了部下的無線電聯繫。
「讓他們跟著,雖然我們現在沒有接到救援的命令,但也不能丟下百姓不管,能跟著就讓跟著。特別是H大的學生,儘可能保護一下。」正當壯年的少將做出了決定,「但是!一旦發現魔化跡象者,不需報告,立刻格殺!」
楚千尋在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她抬起頭,濕漉漉的手掌撐著鏡子。
鏡子內的那張臉年輕、嬌嫩、白皙、不諳世事,沒有一點她重生前的模樣。
只有那雙眼睛,透出了裡面住著個歷經了艱難歲月的靈魂,和十年後的自己依稀重疊在一起。
曾經走過的這條路,如今,她要從頭開始,再走一次。
楚千尋走出了洗手間,一邊戴她的手套一邊問:「都好了嗎?要走了。」
韓萱和甘曉丹匆忙把手中的食物幾口吃完。
她們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下什麼東西,這會才在楚千尋的要求下勉強吃了一點熱乎乎的湯麵。
楚千尋站上窗台,拿出一套緩降逃生繩,將安全掛鉤固定在窗戶上,把繩索卷盤拋出窗外。
接著她把一個背包從樓上丟了下去,另外一個背在背上繫緊。
多的那個包是她替傅二傻準備的,如果能在路上遇到,這個包就算是還他一點人情,當然前提是一切能和重生前一樣。
「千尋你什麼時候買的這個繩子?」
「我們要爬窗戶下去?」
韓萱和甘曉丹大吃一驚,她們的宿舍可是在三樓。
楚千尋用下巴點了一下被桌子堵住的門口,
「難道你們想從門走?」
門底的縫隙滲透進來了一大灘污血,現在已經處於半乾涸狀態了,無法想像昨夜這張門外發生了什麼。
韓萱和甘曉丹面色蒼白地搖了搖頭,同意了楚千尋的計劃。
楚千尋站在窗台,她穿著一身衝鋒衣,腳蹬軍用短靴,手上套著一副黑色手套,背著一個戶外運動包,腰上別著一柄套著皮套的長柄垛骨刀,大腿上綁著一柄匕首。
以她目前的臂力和反應速度,武器的損毀和遺失率將會極高,也許一刀下去,嵌入怪物身體中的刀具就會拔不出來,只能在逃亡的路上,一路走一路想辦法更換。
所以她對武器沒有刻意去追求,只準備了一把輕便鋒利的剁骨刀作為初期主要武器。
楚千尋在腰上繫上了緩降繩的繩套,收緊了,扯了扯降速調節器,
「看會了嗎?我先下去,你們接著來。」
「千……千尋,我不敢。」甘曉丹快哭了出來。
楚千尋看著她,抬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我在下面只等你們十分鐘,不下來,我就先走。」
說完這話,她一腳蹬在牆上,一手握著繩索,以十分熟練的姿勢,毫不猶豫地滑下樓去。
楚千尋落在一樓的地上,首先謹慎地四處查看一番,運氣很好,附近還沒有魔物出現。
她解開繩套,鬆開手,繩套自動升回三樓的窗台。
韓萱接住了繩套,咬了咬牙,往自己腰上套。
「阿萱,」甘曉丹牙齒打顫,叫住了她,「真,真的要下去。」
「曉丹,千尋說得對,沒有人能幫我們,只能靠自己了。」韓萱站上了窗口,抹了一把臉上那些不爭氣的淚水,一咬牙一閉眼,從窗台降了下去。
緩降繩的速度不快,韓萱經過了她們樓下的窗戶,從窗外看進去,二樓的寢室房門大開,室內的雜物散得到處都是,地板上一具年輕的屍體仰面躺在一大灘的血污當中,昂起脖頸,圓睜的雙目死死盯著窗外。
那是平日裡上下樓梯都能碰到的一位學妹。
韓萱不敢細看,流著淚別過臉去。
眼見著雙腳就要夠到地面,一樓的防盜窗內突然發出碰地一聲響,幾根血紅的手指從細密的防盜網縫隙中伸出來,一個沒有皮膚的血紅怪物隔著窗戶,企圖向她伸出手來。
韓萱正要尖叫,一隻套著黑色手套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扶著她後退了幾步。
「別怕,它出不來。」楚千尋在她身後說道。
甘曉丹是抖著腿站上窗台的。
她看著腳下三層樓的高度,和遠處那些在校園中遊蕩著的怪物,無論如何也不敢往下跳。
楚千尋看著她,抬起胳膊,用手指點了點手腕上的表。
你不下來,我們可就走了。她用口型說。
甘曉丹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她不敢出聲,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終於還是閉上眼睛,拽著繩子,縱身跳了下來,緩降裝置幫她緩緩降到了地面。
韓萱接住她的時候,她還在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著。
「走了。」楚千尋抽出那柄垛骨刀,提在手中,貓著腰小心謹慎地向著校門摸去。
遠處街道上響起激烈的槍聲,夾著火炮的轟鳴。
許多魔物被部隊的大規模行動所吸引,匯聚了過去,遭到了軍隊的猛烈攻擊。
這也使校園內魔物相對少了不少。
一些膽大的學生和楚千尋幾人一樣,偷偷摸摸從各棟宿舍樓里露出頭來,向著大門外跑去。
有了帶頭的幾個,後面出來的學生也就越來越多,倖存者們逐漸匯聚成一支臨時的隊伍。
楚千尋三人夾在人群中一起移動。
隊伍的末端突然響起幾聲尖叫聲。
幾個形態恐怖的怪物,被學生們出逃的響動吸引,搖搖晃晃地從陰影處出現,拖著**的身軀追了上來。
人群一時騷動起來,學生們爭相向前奔逃。
在人群的最後,一個肥胖的女生摔了一跤,滾倒在了地上。
最近的一隻魔物離她只有十幾步的距離。
她被嚇破了膽子,站不起身來,只能尖叫著求救。
楚千尋回首望去,正看見傅國旭那個傻子,氣喘吁吁地跑上前,拽住那個女生的手,
「快,快起來。」他自己也嚇得面色蒼白。
楚千尋嘆了口氣,原來即便她這一次沒有摔倒,傅二傻還是會有拉人的這一出。
可能這次摔倒在地的女同學過於肥胖,傅國旭一拉之下,竟沒能把人拉起來。
血淋淋的怪物已經走到了他們五步不到的地方。
「救命!救命!」女生涕淚直流,歇斯底里地尖叫,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死抓傅國旭。
胡亂攀抓中,她把傅國旭拽倒在了地上,自己倒借著這一拉之力站起身來,連滾帶爬地向前跑去。
傅國旭摔了一跤,剛剛翻過身,一張恐怖的面孔就出現在了他的上方,正低下頭看著他。
怪物的上半張臉是一位漂亮的女學生,齊劉海,黑長直,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嘴部以下像被什麼東西啃食過了一般,殘缺空洞,鮮血淋漓,濃稠的污血甚至滴落到了傅國旭的臉上。
「我完蛋了。」傅國旭坐在地上想,他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一隻黑色的短靴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一腳踹在那半張血淋淋的臉上,把那個怪物踹倒在地。
傅國旭看見那五天前還用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從他手中借錢的那位學妹,出現在他眼前,一腳踹翻了那隻怪物,白皙的手臂揮起手中的長柄垛骨刀,毫不猶豫地剁了七八刀。
怪物的脖頸被垛得稀爛,不再動彈。
那位四肢纖細,面容柔美的學妹一腳踩在怪物的肩上,用力拔出嵌進怪物體內的刀具。
她一手提著刀,向癱坐在地上的自己伸出另一隻染著血的手:「快起來,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