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城基地,馮俊磊等人曾經住過的套房內。
一個女人在黑暗而凌亂的屋子內,打著手電,摸摸索索地翻找著東西。
這裡的三套屋子,不久前居住過聖徒,雖然如今都已經離開了,房子也被人搜索過無數遍,但她依舊希望能在哪個角落找到別人遺漏的一星半點的食物,或者是有用的物資。
「你在找什麼?原來住在這裡的人呢?」漆黑一片的房間內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客廳的窗台上不知什麼時候坐著一個人影,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只有冷粼粼的雙眸微微反著光。
「啊呀!」那個女人嚇了一跳,一把丟了手上的東西就想往外跑。
那道黑影在一瞬間就移動到了她的身後,一把冷冰冰的長刀架上了她的脖子。
「別,別殺我,我只是住在樓下,我和住在這裡的人都不認識。」女人驚恐地舉起手,小心翼翼地說,「你想問什麼,我只要知道的都告訴你。」
她的心裡很怕,她知道如今這些有著異能的聖徒,已經不太把普通人的人命放在眼中。
「人呢?」冷冰冰地聲音再次響起。
「原先這裡住著一對父女,女兒還是位聖徒,後來好像聽說犯了什麼事,直接跑了,前幾日聖天使教會的人還來搜了一遍,說是找人,把整棟樓的人都帶去問話。」
「她們跑了?住在隔壁的另外一個女孩呢?」
「那個女孩啊,她成了巡邏隊彭哥的女人了,一早搬到彭哥那邊去了,我昨日還在街上遇到過她。」
說完了這句話,她感到脖子上冰涼的觸感不見了。
等了片刻,女子悄悄轉過頭,屋內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彭浩宇的住處顯得十分雜亂,為了防止盜竊,他在把收集到的各種物資甚至魔物的肢體直接堆在了臥室的角落。
此刻,一個容貌美艷的女人啪地一巴掌打在甘曉丹的臉上。
一支纖纖玉指直指到眼前:「你這個騷狐狸,給我搞清楚規矩,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就憑你也想和我爭浩宇哥!」
甘曉丹委頓在地,捂著臉嚶嚶哭泣。
彭浩宇半歪在床上,不咸不淡地看過來一眼,輕描淡寫地來了句:「阿娟你差不多點。」
對他來說,女人們為了自己爭風吃醋正是男性魅力的一種體現。
何況甘曉丹現在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沒必要哄著。
阿娟一看彭浩宇不管,膽氣更壯,柳眉倒豎,掄圓了胳膊就要往下揮。
她的手腕被一隻有力的手掌鉗住,一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就站在了她身邊。
來人毫不憐香惜玉地扭斷她的手腕,把她一下甩到了地上。
阿娟尖叫一聲暈倒在地,彭浩宇剛要站起身。
楚千尋已經逼到眼前,飛起一腿把他狠狠跩翻在地。
彭浩宇吐了口血,腦中嗡嗡直響。
來的是楚千尋。
他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這個女人和他實力上的巨大差距。
楚千尋的靴子踩在了他的背上,鏘一聲單刀出鞘,點住彭浩宇的頸動脈。
「別,千尋妹子。不,楚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彭浩宇急忙討饒,「曉丹,快幫忙勸一勸。」
甘曉丹茫然地站了起來,她頭髮散亂,容色憔悴,一半臉頰紅腫了起來。
不過只有幾日不見,她已經幾乎完全變了個樣子。
楚千尋沒有看她,腳下用力,
「葉裴天在哪裡?」
「葉裴天?這不關我的事啊……哎呀!楚姐!輕點,腳下留情!」
甘曉丹向前走了兩步,開口勸解:「千尋……」
楚千尋刷地抽出另一把腰刀,直指她的脖頸,冷漠無情地看著她:「你來說,葉裴天在哪裡?倩倩父女怎麼回事?」
甘曉丹雙唇顫抖,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楚千尋的刀刃挑開她的長髮,毫不手軟地抵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說。」
「我,我不知道。」甘曉丹終於怕了,「你要走的那天晚上,聖天使教的教徒把我喚了過去,他們扣押了我,還假借檢查的名義扣住了倩倩……」
「他們為什麼會知道我要走?」楚千尋凝視著她的眼睛。
甘曉丹的眼神慌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彭浩宇。
「所以,是你告訴了彭浩宇,彭浩宇告訴了他們。所以葉裴天是因為你和馮倩倩才被迫留下來的。」楚千尋冷冷開口。
「這,我不知道的呀,我根本不知道教會的人會不惜代價地要留下小葉。」甘曉丹慌忙解釋,
「其實就算小葉不主動留下來,他也走不了的,只會讓你白白陷入危險而已。你不知道,那天給他們給你送行的時候,大廳里埋伏著多少教會的聖徒。那些人只是儘量避免和你起衝突而已,如果必要的話,他們也不會手軟的。」
楚千尋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失望。
「千尋,真的,我也是被欺騙的。傅瑩玉對我們說,只是邀請小葉參與一些實驗,我怎麼知道他們會那樣……」甘曉丹越說越小聲,說到後面簡直不敢正視楚千尋的眼睛。她顯然是知道在葉裴天身上發生了什麼。
「那倩倩呢?」楚千尋的語調毫無波瀾。
「倩倩沒事。」甘曉丹終於鬆了口氣,「你們走以後,馮哥幾次想去探望小葉,都被擋住了,馮哥察覺不對,就帶著倩倩在一天夜裡逃走了。現在也不知去了哪。」
楚千尋差點笑了:「倩倩父女兩,獨自逃去了你根本不敢去的荒野,你覺得這叫做沒事?」
甘曉丹避開了她的眼神。
「葉裴天現在在哪裡?」楚千尋問。
「我……我不知道。」甘小丹悄悄看了一眼彭浩宇。
彭浩宇馬上叫了起來:「死女人,你看我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依附聖天使教,又不是他們的核心成員。」
楚千尋轉了個刀花,將雙刀入鞘。
彭浩宇剛想鬆一口氣。
楚千尋一手捂住他的口,一手抽出匕首,一刀扎入他的右腿。
彭浩宇痛苦地尖叫被楚千尋死死捂在手中,
她將刀刃轉過一百八十度,拔了出來,再一刀扎入他的左腿。
「嗚……別……嗚……我說。」
楚千尋從彭浩宇口中問到了想要的信息。她收起帶血的刀刃,重擊打暈了彭浩宇,確保他短時期內行動都不會便利,站起身準備離開。
「千,千尋。」甘曉丹叫住了她。
楚千尋側過臉來。
「你帶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待在這裡了,我錯了,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甘曉丹說道。
楚千尋突然笑起來:「等我救出葉裴天,全聖天使教的聖徒都會追出來,你確定想要和我們一起走?」
甘曉丹一下噎住了,她的臉白了白,不再提離開的事,「千尋,你真的要一個人去救葉裴天?這太危險了,他們對他看得很緊,你再厲害也對抗不了那麼多人的。」
看著楚千尋轉身離去,甘曉丹不甘心地追問:「葉裴天也不過是我們剛認識的陌生人!你為什麼要為了他冒這個險?」
「曉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楚千尋的背影停在門口,「這個世界的很多人和從前不一樣了,也許我也變得有所不同吧。」
她留下了這句話,消失在了樓道里。
甘曉丹追到了門口,昏暗的樓道內已經空無一人。
她知道自己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她突然回想起自己和楚千尋走過的這一路,千尋總是冷冰冰地逼著她,逼她去砍那些相貌猙獰的魔物。
當時她的心裡充滿了恐懼和不滿。如今想想,那是她唯一自己向前邁出腳步,那是自己在末日後過得最安心的日子。
她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彭浩宇和那個令她討厭的阿娟。
現在,她已經再也不敢自己邁出腳步,只能和別的女人一起依靠著這個男人生活了。
——
聖天使慈善救濟中心,原是一所藥劑研究所。
此刻,在中心內某棟實驗樓的頂層,傅瑩玉一邊哼著歌,一邊在洗手池內清洗著自己的雙手。
紅色的血液從她的手上被沖洗下來,順著水流流入洗手池的排水口。
傅瑩玉神色輕鬆,紅唇微微翹起,顯然心情十分愉悅。
「你又對他做了什麼?」一個頭髮花白,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進了實驗室,面色不虞地說道,「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他是重要的試驗品,不要那樣對他。」
傅瑩玉轉了過來,用一塊潔白的毛巾,輕輕擦拭自己的雙手。
她櫻唇微撅,秀眉輕顰,「博士,活在這樣魔亂的世界裡,又有哪個人還能保持正常的心態呢,我不過是發泄一下而已。」
她把一隻手臂搭在那位博士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邊,吐氣如蘭:「他真是太完美了,只有他能讓我盡興,無論我怎麼樣對他,都不用擔心他會死亡。馬博士您,不是也我一樣麼?您對他所做的事情,難道不比我更過分嗎?」
馬博士板起面孔,一下推開傅瑩玉,「你偷看我的實驗視頻?」
傅瑩玉輕笑了一下,正要說話,突然變了臉色。
通風櫥的玻璃上倒影出一個人影,那人一身黑衣,蹲在窗口,正冷冷舉起手中的槍。
傅瑩玉瞬間偏開身體,就地一滾。
砰地一聲槍響,馬博士的胸口正中一槍,他不敢置信地看著窗口那位神情冷漠的女子,緩緩倒下地去。
楚千尋!
傅瑩玉心中大驚,在戰場上,她親眼見識過這個女人的厲害。知道自己遠不是對手。
她當機立斷地展開羽翅膀,向著另一側的窗戶撲去。
一隻鐵鉗般的手鉗住了她的腳踝,把她一下摔到地上。
楚千尋掐住她的後脖頸,膝蓋抵住她的腰部,一手拽住她的翅膀,用力一扯,生生把一隻潔白的羽翅,血淋淋地扯了下來。
傅瑩玉尖銳地痛呼一聲,屋內揚起漫天白羽,向著楚千尋撲面而來。
一階的傅瑩玉還不能像後期那樣把自己的羽毛化為利刃。
但她借著楚千尋視線被阻的一瞬間,奮力掙脫開來,衝破窗戶的玻璃,從高樓上跌落下去。
楚千尋一步跨上窗沿,端起槍,向著用殘翅護住頭臉不停墜落的傅瑩玉連開兩槍。
這是她最後的兩顆子彈,一路走來,當初吳昊贈送的彈匣已經消耗殆盡。
試驗樓下是一個庭院,種植著繁茂的植被。高大濃密的樹冠在傅瑩玉下墜之時,就突然瘋長起來,它們伸出長長的枝條,接住了傅瑩玉的身軀。
那些樹枝捲起傅瑩玉,層層疊疊覆蓋住了,接力似地把她在樹蔭中傳遞。
直傳到了一個站在樹下的男人手中。
那個理著光頭的植物系異能聖徒,抱住了傅瑩玉。他抬起頭,桀厲地眼神狠狠向著楚千尋所在窗口看過來。
庭院裡響起嘈雜的聲響,不少人向著這棟樓沖了過來。
楚千尋轉身向著裡間的實驗室走去。
當看見屋內正中的那張手術台,和被捆束在手術台上的那個人的時候。
即便是自認為心硬如鐵的楚千尋,也不忍地撇開了眼。
她的視線落在一側的試驗台,長長的試管架上擺放著一排排血紅的試管。
密封箱內的托盤上更是放置著連楚千尋都不願細看的東西。
這些就是所謂的「聖血」,前世,楚千尋甚至還親口服用過一隻。
那隻藥劑,曾經救過她的命。
楚千尋咬著牙,來到手術台前。
葉裴天躺在那裡,目光潰散,對楚千尋的到來毫無反應。
楚千尋割斷捆束他脖頸和四肢的束帶,拔出插入他身體內的各種各樣的管子,用一條床單草草扎住他胸部和腹部的傷口。
她伸手輕輕拍了拍葉裴天的臉,「裴天,我來接你了。」
葉裴天的目光慢慢轉了過來,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似乎認出她,似乎又沒有反應,嘴巴微動了一下,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