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宋陽叫我出來吃飯,黃小桃又做了一桌子的美食。
宋陽這次破天荒的給我夾了一隻油爆大蝦,令黃小桃的嘴巴張成了『O』字型。
「昨天你們不還是敵人嗎?一個要餓死,一個要氣死。」
「現在他是我半個徒弟。」宋陽哈哈大笑:「丁隱,抓緊時間吃飯,吃完飯帶你拜拜兩位師公。」
「好嘞師父!」一聽這話,我頓時幹勁十足,在黃小桃目瞪口呆的眼神中,連續吃了三碗飯,還有半桌子菜,這才摸著肚子看向宋陽。
宋陽則不慌不忙的去收拾碗筷,然後洗得乾乾淨淨。
我再次斷定他就是個寵妻狂魔,因為這些家務本應該是女人做的事。
等全部收拾完以後,宋陽在騰開的桌子上放了一個香爐,之後手法飄逸的劃拉火柴點燃了三根檀香。
那檀香白煙裊裊,我轉頭一看黃小桃已經避嫌般去了他處。
「跪下!」宋陽厲喝一聲。
我兩腿一哆嗦,就嚇得跪了下來。
宋陽讓我舉著檀香,足足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開口道:「既然你對《洗冤集錄》爛熟於胸,想必已經猜到,我們仵作這一行的先祖便是大名鼎鼎的提刑官宋慈!他開創仵作絕學,寫下《洗冤集錄》,是世界公認的法醫學鼻祖。」
「可今天我讓你跪的,卻不是宋慈。」宋陽賣了個關子。
我也不是蠢人,雙眼徑直看向了牆壁上的那副奇怪的畫:「是這兩位師公前輩嗎?」
打昨天進屋起,我就好奇怪畫裡的兩個老人是誰,現在答案終於要揭曉了。
「你很聰明。」宋陽點了點頭,然後解釋道:「畫裡的白衣老人教會了我無敵的絕學,畫裡的黑衣老人則教會了我人世間的道理。」
「我將他們掛在房中,是想時刻提醒自己,一個人手段再高,也要保持正直之心。
「今天,我用它來勉勵你!敬了這杯茶,你就是我的弟子了。」宋陽說完,用眼角瞥了瞥茶几。
原來剛剛黃小桃是去泡茶了,這位小桃姐姐真的細心。
我百米賽跑般抓住茶杯,也不顧燙手,就敬給了宋陽。
然後再次砰砰砰朝著畫像磕了三個響頭:「師父敬佩的人,就是丁隱敬佩的人!兩位師公在上,請再受丁隱三拜。」
一場簡單的拜師儀式就這樣結束了,接下來的幾天裡,宋陽又給了我一本書《斷獄神篇》,他說之前我讀的《洗冤集錄》對宋家弟子來說,只是入門教材而已,《斷獄神篇》才是真正學習本領的東西。
因為這裡面,包含了南宋至今,幾十位宋家高人在斷案時記錄下來的心得體會,這裡面的每一個字都比黃金還要貴!
比如著名的『狸貓換太子案』『無頭將軍案』『吸血婆婆案』等等,在破解這些案子的時候,宋家高人使用的手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
而在我狂啃《斷獄神篇》的同時,宋陽也會輔導我現代法醫知識,他說只有古今結合,才能水到渠成。
同時他找來了很多從未見過的中草藥放在鐵桶里煮,最後濃縮成一碗很苦很苦的水逼我喝下。
這樣的水,每天我都會喝上一碗。
我面目扭曲的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告訴我這是祖上的秘方:明瞳清竅散,成分保密。
然而喝著喝著我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這似乎是假藥。
別說什麼明瞳清竅了……我連菜飯的味道都聞不出來,而且眼睛也看不見了,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經常兩眼一抹黑就摔倒。
我嚇得哇哇大哭,宋陽則笑著安慰我道:「這都是正常現象,湯里的草藥毒性很大,身體吸收需要一段時間,慢慢的你就會恢復嗅覺和視覺,而且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真正發生意想不到的收穫,是在一天後的下午。
那天下午,我一直覺得鼻子裡有一股糊味久久瀰漫,問了小桃姐姐,她卻沒有聞到,房子裡也沒有東西燒焦,最後才發現是幾公里外有農民在燒秸稈。
我的嗅覺真的變強了!
而宋陽不知道何處找來了一隻死蒼蠅,讓我去數它腿上有幾根毛,我剛說了一句這怎麼可能就驚呆了……
因為隨著我瞳孔的劇烈收縮,那隻蒼蠅竟然放下了好幾倍,就如同核桃般大小,腿上原本細微纖長的絨毛,也變得跟牙籤那麼粗!
這下我知道宋陽的意圖了,他在告訴我,是明瞳清竅散起的作用。
「你的洞幽之瞳剛剛形成,可能會出現見風落淚,眼睛乾澀的情況,這也是正常情況,只要少用就可以了。」宋陽開口道:「好好讀讀《斷獄神篇》里的現場勘驗吧!」
「過段時間我會帶你出一趟遠門,如果過不了現場那一關,我照樣會踢你出門!宋家,絕不收廢物和孬種。」
說完,宋陽就轉頭走進裡屋。
在他轉頭的剎那,嘴角邪、魅笑起,隨著那微笑,我看到他的瞳孔居然變成了一潭黑色的深淵,那深淵仿佛能看穿我的內心,令我寸步難行。
這……就是洞幽之瞳的最高境界嗎?
現在的我都已經驚訝於自己的視力,那宋陽到底高到了何等地步?
很快宋陽就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帶我出遠門。
我依舊提著那口沉甸甸的舊皮箱,跟他坐了一天的高鐵,到達了一個叫做新寧縣的地方。
新寧縣給我第一眼的感覺就是窮,房子還是九十年代那種老街巷,中途轉車都轉了好幾次。
宋陽下車後問我的第一句話是:「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看法?」
我大腦一陣迷茫,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案子,作何判斷。
但我卻不能就這樣回答,因為宋陽又是在考我!
「八成是冤案。」我答道。
宋陽微微一笑:「你怎麼知道是冤案?」
「這個地方太偏僻了,小案子不可能讓你這個公、安廳顧問跑一趟,除非是很多年前的冤案,怨氣衝天的那種。」
我抬頭眺望天空,居然有一行黑鳥飛過。
黑鳥後面那化不開的霧靄,真的如同死者的怨氣一般。
我的這個回答,帶了一點蒙的意思,但我萬萬沒想到這座小小的縣城,真的有一樁冤案等著我們去破獲……
來到目的地新寧縣小學,有一群戴著口罩和白手套的公、安接待了我們,看肩膀星星,都是警督級別的,地位不低啊!
他們對宋陽極為尊重,完全沒有我見過的梁法醫那股老不死的傲慢勁。
在談話中,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這座小學在舉辦運動會的時候,體育老師挖跳遠坑,意外挖到了一顆驚悚恐怖的骷髏頭。得到消息的警、察火速趕來,很快就發現操場地下居然埋著一整具無名白骨!
這具白骨是誰的?又怎麼會死在操場?
成了一大難題……
因為白骨的時間太久,皮肉早已腐爛氧化,根本辨別不了面容,連DNA鑑別都很難獲取樣本。
當地法醫被難住,請了省廳援助,可專案組已經成立了一周,案情依舊沒有絲毫線索。
一時間網絡眾說紛紜,有群眾舉報死者是工人,修操場暈倒後被鏟車失誤活埋;也有群眾告知這裡以前是一片墳地,有白骨正常。
還有人說……這白骨壓根就不是人,不然怎麼找不到身份呢?這白骨是白骨妖仙,出世必有大災!
眼看說的越來越離譜,專案組只能請求我師父宋陽出馬!
不然就真的只能以死者是流浪漢結案了。
宋陽全程聽得很認真,之後他拒絕了專案組的接風宴,直接帶著所有人去了命案現場!
現場的草地已經被掀起,土被挖了一個大坑,我能清晰的看到坑裡墊著一層厚厚的防水布,防水布上整整齊齊的鋪著一塊塊人體的骨骼,有顱骨、胸骨、掌骨等等。
我暗自點了點頭,這次的專案組做事還是很漂亮的!
因為死人在白骨化之後,骨骼之間就失去了肌肉連接,全部都散落了出來。尤其是埋在土壤里的,是很難收集的,因為有些很小很小的骨骼會被石頭和砂子混淆。
這就考驗法醫的耐心和本領了,能把骨頭全部搜集全的才是一個好法醫。
就在我凝神注視著那一根根散發著惡臭的骨頭時,宋陽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差點把我嚇到坑裡頭。
「丁隱,這次由你來檢查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