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二黑隨自家主人榮升為初中生的第一天。
天清氣朗,校園裡人很多。
二黑百無聊賴地坐在主人的肩頭,視線在一張張幼稚青澀五官端正卻大多平凡無奇的臉上划過,心想這一屆的校草又非它家主人莫屬了。
而它,身為校草的守護妖,自然也是當之無愧的妖草。
二黑正得意洋洋,忽然被一道力量從天靈蓋拍到了腳底板,整個妖身瞬間被壓成紙片妖,樂極生悲了。
「……」
二黑額上青筋突突跳了幾下,一個彈跳起身,轉頭看見一個圓頭圓腦的男生正搭著自家主人的肩。
這個男生二黑認識,他叫原野,是主人的髮小。
「江城。」原野笑嘻嘻地說:「我剛才看到了一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女生。」
主人肩膀一抬把原野的手甩開,淡聲道:「這是你今天第八次說這句話。」
「……」原野:「這次是真的。絕對是校花級的美女。只可惜我沒有問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是哪個班的。」
「既然她是校花級的美女,那你早晚會知道她的名字。」主人的語氣依然很淡,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二黑也跟著主人在心裡鄙視了原野一番,心想放眼望去,這學校里還沒有哪個人類的顏值比自家主人高的。
二黑這樣想時,眼睛也在四處晃,驕傲的小眼神跟縣太爺巡街似地無比神氣,直到……
一張可愛到爆的小臉映入眼帘。
二黑被這個顏值堪比自家主人的人類驚艷到了,視線呆了幾秒,接著便聽小可愛說:「同學你好,我想去教務處,請問你知道該怎麼走嗎?」
教務處?
等等,小可愛在跟自家主人搭話?
二黑回神,注意到自家主人和它一樣,也呆了一瞬,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初,用一平如水的聲音回答小可愛道:
「往西北方向直行兩百米,右轉第三間辦公室。」
二黑:「……」
往西北方向直行兩百米,右轉第三間辦公室……這種回答是用在不可愛的女生或者漢子身上的好嗎?
面對如此盛世美顏,你應該做的是親自帶路順便套近乎啊!
丘比特難得朝你放箭,要不要避得如此完美?
二黑在心裡嘆了口氣,本以為自家主人和小可愛應該要緣盡於此,卻聽小可愛道:
「西北方向是哪邊?兩百米又是多遠呢?我沒帶捲尺。」
天真爛漫的語氣配上爛漫天真的表情,活脫脫的直男殺。
但最後一句話讓二黑不禁隱隱擔憂。
分不清東南西北倒正常,很多人都分不清。可沒帶捲尺是什麼鬼?
難道她要用捲尺量出兩百米來嗎?
這丘比特怕不是給它家主人射了個智障吧?
二黑再一次審視眼前的小可愛,從她無辜的大眼睛裡看到了惋惜。
「……」
它猜的沒錯。她真的想用捲尺量兩百米。
二黑扶額,心想自家主人果然有先見之明,一眼看穿了小可愛的智障本質,完美避開了丘比特的這一箭。
對不起了啊小可愛。我家主人不是一個看臉的人。
二黑笑眯眯地望著眼前的小可愛,揚手做了個『再見拜拜』的手勢。
然而下一秒,它就被打臉了。
因為……
它聽到自家主人說:「我正好也要去教務處。你可以跟來。」
我正好也要去教務處。
我正好也要去教務處。
我正好也要去教務處。
……
這句話在二黑的腦中循環了好幾遍,它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主人你是得了失憶症嗎?
你明明剛從教務處出來啊,怎麼可能正好要去?
等等……
主主主主人該不會是看上小可愛了吧?
一想到未來的主母很有可能是個傻白甜,二黑就感覺頭皮一陣發麻,當即開啟讀心術,然後……
它就聽到了來自自家主人靈魂深處的騷動:
「我可能遇見了愛情。」
二黑:「……………………」
這是錯覺啊主人!
科學表明一見鍾情是不存在的,你這是青春期的躁動,當不得真的。
「謝謝你。」小可愛漂亮的小臉蛋笑成了一朵花,唇紅齒白愈發惹人憐愛。
「你們要去教務處?那我也去吧。」原野完全沒有當電燈泡的自覺,朝主人做了一個『她就是我說的那個美女』的口型,然後問小可愛:「你叫什麼名字?」
小可愛大方道出姓名:「向微。」
「向微?」原野驚叫一聲:「我好像看到過這個名字。你是不是二班的?」
小可愛點頭。:
「我也是二班的。」原野立馬朝身旁的主人擠眉弄眼:「以後要常來找我玩。」
二黑心情複雜地『呵呵』兩聲,正想說『就算你不說,他也會經常去找『你』的』,熟料話才剛一到嘴邊,就聽見自家主人先開口了——
「好巧。我也是。」
二黑:「……」
主人你可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績升的初中。
怎麼可能跟這兩個學渣同班?!
·
開學已經有一個月了。
二黑眼睜睜地看著自家主人強行從重點班轉到普通班,和向微成為了同班同學。
然後又眼睜睜的看著向微,把自家主人給忘了。
忘得徹徹底底的那種。
證據就是,入學體檢那天,它家主人撿到了向微的登記照,聽說她回了教室,當即放棄排隊,折回教室,想把照片還給她。
當時的場景是這樣的——
它家主人頂著一張英俊帥氣的臉,和遠超於同齡人的大長腿,懶洋洋地倚靠教室後門口,雙手抄在校服褲兜里,上衣胸口的衣袋裡放著她的登記照,向來冷漠的眸底閃著絲絲笑意,嘴角微揚。
那畫面,真真是又帥又撩,任何一個青春期的少女看了,都會花痴到尖叫。
然而……
向微卻無比淡定的,只從它家主人的面前路過了一下。
純路過,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的那種。
「……」
只能說,可能傻白甜的青春期來得比較晚。
後來它家主人又和向微『偶遇』過無數次,均被無視。
一開始它還有點替他擔憂,怕他受不住失戀的打擊,一蹶不振,後來……
呵呵。
誰說他失戀了來著?
瞧那狀態,分明就是單方面戀愛了。
為了保護向微不受校內小混混的騷擾,他直接把人設從生人勿進的學霸掰成了大殺四方的校霸,單槍匹馬直搗黃龍,一本新華字典就把那幫小混混全部給收編了。
從那以後,小混混們就成了向微的護衛隊。校內校外不動聲色地護她周全。
這一護就是三年。
轉眼初中即將畢業,主人依然沒能和心上人說上一句話。
二黑的心裡別說有多愁,只恨不能直接附體,幫自家主人表白。
畢業季是躁動季,不少青春期的男男女女們或隱晦或直白的相互傾訴著愛慕之情,它家主人卻差了個小弟去打探向微的中考志願,然後報了和她一樣的高中。
二黑:「……」
主人你是全市第一啊喂!怎麼能跟向微這個學渣報同一所學校!
……
二黑原以為,到了高中之後,他家主人會改變策略,從暗戀改成明戀。
不說表白,至少要先說上兩句話吧?
然而事實證明它想多了。
它家主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保持著原來的節奏,一副將暗戀進行到底的悶騷樣。
二黑:「……」
主人絕對是它見過最悶騷的人類了。沒有之一。
而就在二黑已經接受了自家主人的悶騷人設,不再為他遲遲不向心上人告白而操碎心時,意外卻發生了。
那是高二上學期快結束時,它家主人聽說了向微因經濟原因面臨被迫退學的事,當即讓負責管理他的教育基金的經理人聯繫學校,匿名捐助向微。
對於年紀輕輕就繼承了大筆遺產的它家主人來說,一切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事。
這件事情也本該如此。
可天不遂人願。
就在基金經理和學校敲定捐助事宜的第二天,就傳來了向微出車禍去世的消息。
從那以後,它再也沒見過它家主人對任何一個異性動心過。
隨身攜帶的錢夾里,永遠珍藏著一張泛黃的舊照片。
·
每年的九月一號,二黑都會陪自家主人回南城看望向微。今年也不例外。
永遠十八歲的向微,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二黑陪自家主人悼念時,忽然在他腦中看到了一個畫面。
畫面里的男孩約莫只有六七歲,與眼前這個三十歲的男人一樣,都站在墓碑前,眼底一樣的波瀾不興。
男孩靜靜地站了不知道多久,一個小女孩忽然闖進畫面中。
小女孩看起來有些眼熟,聲音奶聲奶氣的:「你的親人也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嗎?」
男孩紋絲不動,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面前的墓碑。
小女孩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幾下,然後說:「我媽媽也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她臨走前告訴我,以後會有一個人代替她來愛我。」
男孩沉默了許久才出聲:「不會再有人愛我了。」
小女孩一愣,隨即仰頭望向他,臉上揚起一個甜甜的笑:「不會的。我可以愛你呀!」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了小女孩天使般的笑容上。
二黑透過那笑容,仿佛看見了另一張臉,天真無邪,單純善良,眉眼彎彎笑得像冬日裡的太陽,窩心的暖。
主人在這時轉身離開了墓地。
二黑回神,視線划過墓碑前的那一束紅玫瑰,恍然意識到畫面中的小女孩就是向微。
原來他們早就相遇過。
初遇時的心跳加速,原來是在歡慶久別重逢。
這一刻二黑終於明白,自家主人為何會對向微情有獨鍾了。
——因為她是他期盼已久的,唯一的陽光。
……
從墓地出來後,二黑隨主人到了南城一中。
校園內外到處都是穿著藍白色校服的學生,一張張稚嫩的臉上洋溢著初入校園的激動和欣喜。
「向微?」
二黑忽然聽主人喊了一聲。來不及細聽,接著便是一道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再回神時,主人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二黑當即大驚失色,連忙把時間暫停,蹲下身大喊:「主人,主人……」
原本已失去意識的人忽然睜開眼,聲音微弱:「你是……?」
二黑沒心思細究自家主人為何突然能看到它了這個問題,快速答道:「我是你的筆。你爺爺去世時傳給你的那支黑色鋼筆。」
主人聞言勾了下唇,也不知有沒有信。
「我看到向微了。」他低喃。
向微?二黑抬眼四處尋了一圈,沒有看到向微,倒是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如果它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是向微的繼妹。曾經打著向微的名號,厚著臉皮去主人的公司求過職。
收回視線,二黑髮現主人的呼吸已經變得非常非常微弱,雙眸微合,臉上帶著如願以償的淡笑,仿佛此生已無憾,完全沒有求生欲。
「主人?」
「主人?」
二黑又喊了幾聲,始終沒有回應,它只好利用讀心術窺探他的內心,卻發現在他的意識里,他回到了高中時代,那個時候向微還沒有出車禍,他終於主動和她說了一句話。
「你好,我叫江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過了這麼多年才說出來。
二黑看著畫面中從未笑得如此幸福的主人,心中一酸,當下便做了一個決定。
它要送主人回到他想去的地方。
那年他的心中還沒有遺憾,而他喜歡的姑娘正好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