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卻沒有說話,他皺著眉,象是在思索什麼。
李沐追問道:「常大叔可是記起了什麼?」
常玉遲疑地答道:「屬下記得送主母的來人身著官服,想來也是朝廷官員,只是屬下當時站在門外,不知道來人姓甚名誰。」
「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記得?常大叔你好好想想。」
常玉又思忖了一會道:「確實是不知道,只是……屬下依稀記得太子殿下稱呼他……重什麼的。真不記得了,反正屬下從來沒見過此人。」
「重?」李沐一時想不出來朝廷中有誰的名字中帶重的。
「有多大年紀?」
「估摸著已近花甲了吧。」常玉遲疑道。
李沐突然靈光一閃,問常玉道:「你說你見過他?」
「是。」
「那就是說你只要再見到他就能認出來?」
「……應該可以,只是十年之後,此人恐怕已經作古了。」
「呼……。」想想也是,當年已經是花甲年齡,如今還不得七十歲啊?
想到此處,李沐吁了口氣,要是死了也好,只要不外泄,自己還是安全的。只是查找不到生母的身世了,不過這事急不得,只能日後看機遇了。
「那你們是怎麼得知我母親已有身孕?還有,當時我母親懷孕還有哪些人知道?」
「屬下等人是太子親衛,當日,沈氏被查出懷有身孕,太子殿下急著進宮面聖,不疑有它,才令屬下等留下護衛沈氏,以防……以防太子妃加害。至於沈氏懷孕之事,除了屬下等人外,只有檢查的醫師知道。」
李沐心中一驚,此事還有人知道?連忙問道:「那醫師人呢?」
常玉答道:「這……當時玄武門之變尚未發生,醫師也是太子殿下著人請來的,那醫師替沈氏診脈之後,便先於太子殿下離去了。」
居然還有人知道此事?李沐不安起來,追問道:「那醫師姓甚名誰?」
常玉二人低頭思索,好一會梁仲業答道:「當時屬下好象聽到太子稱呼其為孫真人。」
李沐皺眉自言自語道:「真人?難道是個道士?」
常玉見李沐焦慮,忙勸慰道:「少主不必憂心,事過十年,屬下見那醫師當時也已過半百,現在想必已是花甲之年,說不定也早已離開人世,況且十年了,少主的事情都沒有泄露,應該不妨事。」
李沐想想也對,便點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對了,你方才說以防太子妃加害是什麼意思?」
常玉猶豫了一下,答道:「太子妃原本非心胸狹隘之人,主公平日臨幸別的女子,太子妃也並無嫉妒之意,只是主公被立為太子儲君後,主公諸子中僅四子李承訓為太子妃所出,太子妃可能為防備庶子奪嫡,故凡被太子臨幸過的女子如果查出有孕,都會被賜上一碗保胎藥湯,過後必小產。」
李沐明白了,這恐怕是李建成留下心腹親衛的真正原因。
「那你們當日是如何從太子府逃出來的?」李沐有些不明白,以李世民及其手下人的本事,怎麼會任由常玉等人帶著一個女人逃出太子府。
不想常玉答道:「屬下等並非由太子府逃出。」
李沐奇怪地問道:「不在太子府,那在哪?」
「是……城西安福門外義寧坊的一座宅子。」
「金屋藏嬌?」李沐的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詞來。
義寧坊位於西城開元門附近,已是外城。
當時還未封城,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常玉等人能無聲無息逃離長安而不被人發覺了。
李世民與其手下都忙著解決太子府、齊王府的子嗣,誰也不會想到李建成會在別處置一外室。
「不對,向你們稟報的親衛怎麼不去太子府稟報,而去城西義寧坊送信?莫非那親衛也是知情人?」李沐不解地問道。
常玉道:「少主所慮沒錯,那親衛正是三弟蘇猛,當日正是他將少主託付於李英節的。當日主公前去宮中時隨身帶有三十六親衛,只因主公並未防備李世民突施殺手,才在玄武門外留下了親衛,否則豈能讓李世民得逞?」
說到此,常玉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竟嚎啕大哭起來。
梁仲業也在邊上紅了眼。
李沐輕輕地拍打著常玉的背,寬慰著。
好一會,常玉才收住哭聲,抹了一把涕淚繼續說道:「屬下也是後來聽三弟蘇猛述說,當時事發突然,他們三十六人與齊王親衛根本來不及反應,玄武門城門就突然關閉了,隨後翊衛車騎將軍馮立、副護軍薛萬徹、屈直府左車騎謝叔方率領東宮和齊王府的精銳兵馬兩千人,急馳趕到玄武門,準備營救太子和齊王。在玄武門外擊潰雲麾將軍敬君弘、中郎將呂世衡所率的宿衛軍,可被城門阻攔無法入內營救主公和齊王,無奈之下,馮將軍以攻打秦王府為由威脅城內開門,不料此時尉遲恭提著主公和齊王的首級出現在了城頭上,東宮和齊王府的人馬士氣頓失,很快就潰散了,三弟見事不妙,太子府肯定是回不去了,想起屬下等還在義寧坊,才趁著混亂前來報信。」
李沐聞聽心中一動,問道:「關城門的是誰?可是常何?」
常玉一愣道:「屬下聽三弟蘇猛說,關門的是張公謹,未提及常何啊。」
梁仲業也答道:「三弟確實說關門的是張公謹。」
李沐聞聽皺起眉來,難道史上說常何禁衛總領常何本是太子親信,卻被李世民策反,宮中衛隊因此倒向李世民,不是真事?
突然,李沐心中一動,常玉、常何?李沐毛骨悚然起來。
「常大叔,你與常何是什麼關係?」李沐面無表情地問道,私下裡手已經悄悄伸向桌下的櫃門,那裡有著足以自保的武器。
常玉明顯一愣,回答道:「常何是屬下遠房族兄。只是兩支不睦,素來不走動,太子府里,屬下也從未與他有過來往。怎麼,少主是懷疑常何嗎?」
李沐仔細留意常玉、梁仲業二人的臉色,並無異常,暗想自己可能是多慮了,這才將手移回原處。
「啊,不。我也是隨口一問。」李沐想了想道,「玄武門之前,常何只是個五品郎將,之後,一舉連升數級,被授為四品中郎將,而事變之時,他正好是玄武門守將。」
常玉臉色一凝,大聲道:「若常何真與此事有關,屬下必手刃此賊。」
李沐看著常玉的眼睛,點點頭道:「他還活著,有沒有關係,問問他就知道了。」
常玉一愣,心想這是能問的事嗎?
李沐不想再討論常何,轉移話題問道:「太子置外室之事,太子妃知道嗎?」
常玉猶豫地搖搖頭道:「應該不知道吧?主母被送來,到出事那天,前後也就三四個月時間。」
「應該不知道?」李沐對這回答很不滿意。
「那宅子太子殿下只去過兩次。」常玉解釋道。
「那平常是如何聯繫的?就象懷孕之事,是誰告訴太子的?」
梁仲業突然插嘴道:「主母懷孕之事是屬下稟告給太子的。屬下受太子殿下之命一直負責宅子與府內的聯絡。」
李沐有些佩服李建成了,才一次就正中目標了。
李沐暫時理清了心中的一些疑問,可不明白常玉二人突然告訴自己這些的用意。
「你們為何選擇在此時告訴我這些?」
常玉答道:「屬下等本想等少主成年,才與少主講明。可如今見少主才智卓絕,已顯現人主雄姿,且梁仲業聯絡往日兄弟也很順利,所以,屬下以為應該早些與少主講明,也好讓少主早些做準備。」
李沐苦笑道:「早做準備?做什麼準備?造反嗎?」
常玉二人復又跪倒,答道:「屬下等人,本該十年前就死了,苟且活到今天,就是撫養少主長大成人,助少主為主公復仇的。」
李沐苦笑道:「李世民已經登基十年,如今百姓皆思太平盛世,這時候造反,恐怕只有找死吧?」
常玉聞言沉默起來。
梁仲業卻反駁道:「少主身為人子,豈有不與父親復仇的道理?更何況還是認賊作父?」
李沐聞言有些不快,道:「梁先生,沐只是個十歲孩子,認義父時我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算一切都如你們所說,我想先父在天之靈也不會想讓孩兒白白去找死的。」
常玉也喝斥梁仲業道:「一切由少主做主。不可對少主無禮。」
梁仲業方才低頭認錯道:「屬下無禮,頂撞少主,請少主責罰。」
李沐擺擺手道:「梁先生也是忠心先父,何來過錯需要責罰。只是沐以為,現在時機不對,還是養光韜晦的好。」
常玉道:「少主既然已有決定,屬下等唯命是從。只是屬下想問少主一聲,心中可有為主公復仇之意?」
李沐自己心裡知道,其實自己並非李建成的兒子,只不過是穿越成了李建成的遺腹子,可就算是穿越者,畢竟自己的肉身是李建成與沈氏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