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尉遲恭三人告別之後,李沐也覺得有些不省酒力,在馬車中躺了下來。
合上眼,李沐的頭因酒意而天旋地轉起來,思緒便變得混亂飄渺。
今天與尉遲恭、程咬金、牛進達觥籌交錯,把酒言歡。
可誰會知道,這三人說起來,還是自己的仇人。
當初玄武門事變之時,這三人都是出了大力的,可如今自己卻要虛與委蛇。
不知道李建成、沈氏在天之靈,會不會罵自己。
李沐無奈地搖搖頭,自己人在屋檐下,豈能不低頭。
只是,總有一日,自己要把總帳算一算。
昏昏沉沉、胡思亂想中,李沐睡了過去。
回到莊子,已經過了戌時,李沐醒來直接就去了軍營。
這個時候,護衛們已經完成了夜間的體能訓練,都在準備洗漱就寢。
李沂也收拾著甲具,準備回府向楊氏請安後休息。
夜色沉沉,此時一陣尖銳的哨聲驟然響起。
「緊急集合。」
「緊急集合……。」
值日的隊率一怔之下,大聲地呼喊起來。
護衛們雖然心中驚訝,可長期的地獄式訓練讓他們的身體下意識地起了反應。
所有著裝整束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不得不說,人是很頑強、很能適應環境的生物,後世的各種訓練方式被李沐生搬硬套地按在護衛營將士身上,有的訓練方法甚至李沐自己也只是聽聞,居然也被他們適應了。
甚至有些是李沐都覺得沒必要的方式,就為了李沐心中那一絲絲軍人情結,護衛營將士也模仿得維妙維肖。
當然,李沐自己是絕對不參加訓練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料。
李沂稍稍一愣,就轉頭迅速地沖向校場,他知道,莊子有他這個校尉在,還敢這麼吹響緊急集結哨的恐怕只有自己大哥李沐了,不會是出了大事吧?
一溜煙跑到校場,李沂果然發現李沐坐在一隻馬紮上,邊上幾個親衛舉著火把。
李沐笑嘻嘻地看著李沂氣喘吁吁地跑來。
「大哥,出什麼事了?」李沂心中不安,還以為李沐去城中出了什麼大事。
李沐笑著擺擺手,指了指邊上的另一個馬扎,示意李沂坐下。
可李沂哪有心情坐下,正待追問,發覺李沐滿身酒氣,恍然明白李沐這是耍酒瘋呢。
「我去,不帶這麼耍人玩的?」
李沂本待深刻地譴責幾句,只是此時準備集結的護衛們已經蜂擁而來。
於是,李沂只好忍下滿肚的牢騷,轉身整肅起隊伍來。
「1、2、3、4、5、6……。」一連串的報數讓李沐有了回到後世軍訓的錯覺。
「報告,護衛營集結完畢,應到五百人,實到五百人,校尉李沂。」
李沐很滿意,看著這一套自己生搬硬套來的後世形式,心中還是有些自得的。
隊伍已經集結完畢,李沐喵了一眼點燃的線香,才燃了半截,對於這個集結速度,李沐非常滿意,他搖晃著站了起來。
「諸位將士,還記得當初我答應過你們什麼事嗎?」
護衛面面相覷,沒反應過來。
李沐有些失落,這群不會迎合上意的土包子,暗嘆一聲,李沐繼續問道:「你們可還記得自己從軍想要得到什麼?」
這時有些機靈點的護衛已經反應過來,參差不齊地大聲喊道,「封妻蔭子」、「建功立業」……。
李沐有了點笑意,又問道:「想要建功立業、封妻蔭子可不容易,你們打算怎麼立功啊?」
這時絕大多數人都反應過來了。
「上戰場。」
「大點聲。」
「上戰場。」
「聽不見。」
「上戰場」、「上戰場」、「上戰場」……,五百人的呼喊漸漸匯聚成山呼海嘯。
站在五百雙眼睛對面,李沐心神動盪起來,漸漸有了一種號令天下的錯覺。
這感覺他娘的真好,李沐舔了舔因為飲酒過量而乾燥的嘴唇,抬手往下一壓。
一個簡單的手勢,場內便寂靜無聲。
令行禁止,多日的訓練在這個時候看到了效果。
此時在李沐心裡,就算這營護衛的戰鬥力不敢妄稱天下第一,但李沐可以肯定,這個時代要論軍紀,恐怕再無一支軍隊能與這營護衛相提並論了。
這也是李沐一直將訓練隊列、軍姿排在首位的理由。
任何一支軍隊,只有先做到令行禁止,才能去談戰鬥力。
戰場拼殺不是高手比武,花拳繡腿不管用,只有五百人一個動作,一條心,才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很好,將士們。我已經看到了你們的信心,殺敵立功的信心。今天,我來兌現我的諾言來了,我答應過你們,要給你們上戰場的機會,現在,這機會來了。」
李沐望去,火把的火光映照下,一張張渴望火與血的臉是那麼的生動。
這群虎狼士兵經過了數月的訓練,早已壓不住躍躍欲試之心,身體中涌動的精力讓他們渴望著血與火的碰撞。
這一點李沐能理解,任何人練了幾個月散打後,不就渾身痒痒著,想出門找揍嗎?
這是成為真正精兵前的頭一道關,只有經過血與火的拷打,之後還沒有垮掉的,才能成為真正的精銳。
「後天一早,我將率領你們前往松州,那裡有五六萬党項大軍等待你們去消滅,聽好了,我說的是五六萬。」李沐說完,慢悠悠地朝隊伍走近。
看著面前的一列士兵,李沐一個個輪流問著。
「怕不怕?」
「不怕!」
「大聲點。」
「不怕!」士兵擲地有聲地喊道。
「怕不怕?」
「不怕!」
「怕不怕?」
「不怕!」
……。
一列問下來,李沐趁著酒意突然嘶吼著向所有人問道:「你們怕不怕?」
「不怕。」五百個歇斯底里的嘶吼聲,震盪著李沐的耳膜,讓人心神搖曳,心情激盪。
「很好!我決定,從現在起給你們一天假,都回家探親。」
「現在就可以走嗎?」有護衛扯著喉嚨問道,是啊,現在已是晚上,可護衛們已經歸心似箭。
李沐想了想道:「可以。現在要回家的可以騎戰馬回去。」
「喔……。」護衛們歡呼起來,騎戰馬回家,多大的榮耀,進營快半年了,第一次可以回家,怎麼以不讓這群年輕人歡呼雀躍?
「別高興的太早。」李沐潑冷水道,「明天戌時之前必須回營報到,凡不到者,以逃兵論處。」
「咦……。」護衛們輕輕地咦出聲來,只是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沒有消減。
李沐突然道:「每人發放二十貫安家費。」
「哦……。」氣氛瞬間漲到最高點。
「就地解散。」
五百人迅速分散,向營舍飛奔而去。
李沐微笑著,此時酒意漸漸淡去,心裡卻湧起些許傷感,戰場總歸是戰場,就算擁有火器,可傷亡總會產生。
自己只能儘量地減少他們的傷亡,卻無法保證他們都能活著回來。
旁邊一直忍著沒問的李沂終於忍不住了。
「大哥,真要讓他們上戰場?」
「怎麼,你怕了?」李沐嘻笑著問道。
「我怕什麼?只是擔心他們終究從軍不久,再說你說有五六萬敵軍,恐怕……。」李沂有些不忍心起來。
李沐拍拍他的肩膀道:「別擔心了,我們最多只算是支奇兵,正面戰場有尉遲大將軍撐著呢。」
李沂聞言輕鬆起來,終於開了笑臉:「大哥也不早說,害我擔心了半天。話說,你是與誰在喝酒呢?瞧這一身的酒味。」
「就是與尉遲恭、程咬金、牛進達三位大將軍唄。」
「這等好事你也不帶上我?」李沂興奮地問道:「這就是說咱們是與三位大將軍一起出征嘍?」
「程大將軍不去,牛大將軍隨尉遲大將軍出征。」
「可惜了。」聽說程咬金不去,李沂有些失望,不過他馬上又興奮起來,畢竟尉遲恭、牛進達是同去的。
李沐看著李沂的笑臉,心中惆悵,如果自己沒有身世的困擾,是不是也會與李沂一樣,聽聞與尉遲恭等人一同出征,就喜出望外呢?
深深地吸了口氣,未來的事就交給未來,何必自尋煩惱。
李沐道:「還有啊,咱莊子裡的酒從此可以在西北暢通無阻了。」
「大哥是說,三位大將軍同意入股了。」
李沐笑著點點頭。
李沂大喜道:「如此一來,莊子裡又可增添一大筆進項了。」
李沐正了臉色,道:「二弟,立即著手準備,一人三馬,鎧甲、刀具、弓弩糧草等一應物資全要調配完整,另外,持我手令,後日凌晨,去庫中提取五百箱手榴彈,安排一隊人專門護送。」
李沂應道:「遵命。」
二人一邊說一邊去了府中,向楊氏請安,同時稟明了即日便要出征的事情。
楊氏剛開始擔心,可得知李沐是做為宣撫使前往宣旨後,在李沐兄弟的安慰下,也就放下心來。
「沐兒、沂兒,戰場兇險,要照顧好自己,千萬別沖在頭裡,要是你們兄弟萬一有個閃失,娘可就沒法活了……。」
「孩兒謹記,娘別太過憂慮了。」
「娘,我與二弟不在的時候,莊子裡的一應事項就勞煩娘操持了。」
「娘理會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