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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三章 匹夫之怒

2024-08-28 06:59:21 作者: 八無和尚
  未能擊潰玉門關外的突厥援軍。

  不過反過來一想,之前拼掉對方九千人,如今六七千人,加起來已經不虧。

  玉門關外的突厥大軍,損失掉這一萬五千人,想必對李沐的壓力也會減輕許多。

  接敵之前,李師心裡泛起一絲得意。

  沒有意外,也沒有奇蹟。

  就算二千唐騎再奮勇,依舊超越不了人的極限。

  一個個唐騎,在突厥人的彎刀下落馬。

  在李師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是人見了,都會衝動。

  何況是唐人。

  這五千精壯都是唐人。

  雖然心中曾經的興奮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惶恐和不安。

  可他們是唐人這一點,就象是打在心頭的烙印。

  無法磨滅。

  匹夫有怒。

  面對著之前三千神機衛騎兵的陣亡,面對著二千陽關唐騎的赴死。

  所有人的心中,皆有悲切。

  唇亡齒寒,或許這五千人中有絕大部分不識字,不知道這個成語。

  但兔死狐悲的道理,十有八九都知道。

  唐人,在這個時代,就是一種身份。

  在西域,就更加特殊。

  特別是在李沐掌權之後,這世上只分兩種人,唐人和胡人。

  唐人很自豪,這種自豪刻在心裡,顯現於臉上。

  知榮辱,後知氣節。

  五千精壯中有血氣之人,舉起手中橫刀,從心底吼出一聲,殺!

  便有無數人應和,殺!

  就算有膽小者,也無從抵擋心中悄悄燃起的那一抹火苗,這一抹火苗叫勇氣。

  人的憤怒可以化為力量。

  人的恐懼到了極點,同樣會激發人超越底線的瘋狂。

  當精壯們正面怒對突厥士兵,發出如同野獸的嚎叫時,結局就已經註定。

  李師驚愕的發現。

  連神機衛騎兵都得力抗的突厥騎兵,在這些精壯的面前,就象是紙糊的泥人。

  李師更驚愕的是,精壯的表現不象是人,更象是野獸。

  他們往往在接觸突厥士兵的一剎那,揮出一刀之後,不管有沒有得手,就會從馬背上躍起,撲向敵人。

  與敵人摟抱著一起落馬,然後用手,用指甲,或掐或撕,這哪是作戰?

  倒象是坊間痞子打架。

  甚至有的人,就用嘴,用牙齒撕開了敵人的脖頸。

  饒是李師是見過血的,見到這一幕,也不覺得從胃裡泛起一股噁心。

  這不是作戰,至少不是李師認為的作戰。

  在李師看來,將軍和士兵得有體面。

  殺敵有殺敵的體面,被殺也要有被殺的體面。

  難道不應該是這樣嗎?

  李師從未想過有這麼打仗的。


  從小接受的訓練,和之後指揮軍隊作戰。

  特別是從投入李沐麾下之後。

  神機衛擁有強大的火器和大唐最精良的裝備。

  何曾有過如此山窮水盡之時?

  李師都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的麾下會用這種最粗鄙的方式作戰。

  李師覺得很……不堪。

  但有效!

  突厥人開始退了,不,準確了說開始潰逃。

  他們就在這一瞬間,喪失了戰鬥意志。

  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面對這樣一群「野獸」,他們是真有些抗不住。

  突厥人一向自認比唐人剽悍,這是因為他們的作戰方式近乎野蠻。

  但今日他們發現,唐人野蠻起來,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實五千精壯策馬沖向戰場的時候。

  奇蹟就已經顯露了頭角。

  這些精壯並不缺乏基礎戰技。

  唐人尚武,沒有文人和武人之間明確的界限。

  每個官員,哪怕是門蔭入仕之人,也懂得騎射之道。

  更別說在涼州及以西地區的民眾了。

  西域貧瘠,狩獵是唯一補充家用的渠道。

  所以,這五千精壯不缺戰技,唯一缺的是信心和訓練。

  他們不懂得配合,各自為戰。

  如果是尋常之時,或許這就是致命的弱點。

  但此時,這弱點不存在了。

  戰場本來就已經亂成了一窩粥。

  突厥大軍,在遭受了三千神機衛的殊死抵抗之後,就已經元氣大傷。

  除了陣亡的,留下的士兵體力消耗大半,氣勢已弱。

  再有李師率二千唐騎對突厥軍進行了第二輪拼殺。

  可謂一鼓作氣,再而衰。

  等到五千精壯自發地發起突擊時,突厥人已是三而竭。

  雖說人數依舊高於精壯四成以上。

  但氣勢其實已經降至谷底。

  這世間,很多事皆有據可考。

  有道是,凡事必有因,方才有果。

  李師憑藉著這曾經被他看不起的五千精壯,不但死裡逃生,而且擊潰了突厥軍。

  殘存的二三千突厥騎兵向玉門關方向潰退之後。

  望著這一片血肉模糊的戰場,李師尤如夢初醒。

  勝了?!

  精壯們睜著懵懂的眼睛,左右打量。

  勝了?

  直到有人歡呼起來。

  所有人才回過神來。

  勝了!

  李師愣愣地看著這一群發瘋般雀躍的人們。

  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感悟。

  殺敵,或許本就是一件簡單的事。

  唐國,理所應當該有唐人保護。


  戰場上,殺敵就是目的,手段無所謂高不高尚。

  或許,高尚的說法,就是一種謬誤。

  李師心中有種被醍醐灌頂的清新,如同脫胎換骨般的舒爽。

  望著這群第一次親手獲得勝利滋味的泥腿子,李師眼中有淚。

  自豪的淚,歡欣的淚。

  他知道,大唐又一支精銳就這麼誕生了。

  這支軍隊組建得很突然,接戰也很意外。

  可經過這一場生死搏殺,活下來的,就是老兵。

  他們具備了精銳該有的迸發、無畏、決絕、敢死的特徵。

  只要加以訓練,輔以精良的裝備,那就是一支不亞於兩衛的虎賁之師。

  李師心裡還有些傷感。

  因為他不知道,這支軍隊能不能最後倖存下來。

  玉門關還在突厥人手裡,也就是說,在局部、眼下,這支軍隊是孤軍。

  還是一支被敵發現了的孤軍。

  缺少軍械補給的孤軍。

  算上倖存下來的數百陽關唐騎,還有四千三百餘人。

  李師開始迅速整編。

  將陽關唐騎和精壯混編。

  這原本是很忌諱的事,如果不是因為緊急或者不得已。

  軍隊之間最忌諱混編。

  這說得不是後世各兵種的混編,說得是將各個殘部勉強拼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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