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開始收網
鮮卑軍重前輕後歷來是慣例,數萬大軍只有前面一萬多人堪稱精銳,剩下的不過是壯聲勢而已,這次進攻,只要能騎馬的人都上陣,擺出一副要把徐庶軍都吞掉的架勢。
之前他們的陣型還算嚴整,以閻柔率領精兵當先,鮮于輔接應,步度根率領大軍在最後壓陣,以防被一舉擊破。
但他們得知徐庶軍開始後退之後,眾人的心態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閻柔也好,步度根也罷,如果在那時候能選擇見好就收,調頭回去進攻馬超,這一戰也算取得了不少的勝利,起碼保證進攻馬超的時候南方安定,徐庶一時半會不會與馬超一起包夾他們。
但壞就壞在他們起了貪念。
徐庶的人頭誘惑力實在是太大了。
徐庶成軍以來,只有沮授擊退過徐庶,那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可現在徐庶進攻邯鄲不成,要是在撤退之中被鮮卑軍追上了,那他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儘管這種可能性不是很高,但戰勝徐庶的誘惑還是讓他們不管不顧地追趕過來,而且就是因為這樣,雙方都收到了相當錯誤的訊息——
沮鵠之前因為麴義的「詐降」而最終選擇出動,看見鮮卑南下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認為這是麴義真的在執行之前說過的事情,因此抓住最後報仇的機會選擇出動。
而沮鵠出動也正好給鮮卑人帶來了一個錯誤的訊息——他們並不知道還有麴義詐降這一出,還以為沮鵠這些殘兵敗將都敢出動,那說明徐庶軍肯定遭到了重創,所以才這樣沒頭沒尾的快跑。
就是這個美麗的誤會,讓他們一路猛追,都爭先包抄徐庶,不想讓徐庶這個狗東西跑了。
現在他們終於追上了徐庶,可鮮卑後方已經嚴重脫節,甚至可以說,閻柔為了爭搶斬殺徐庶的功勞,有意加速,生怕讓步度根的手下分潤大敗徐庶的功勞。
他們一頭扎進了此地,而之前一直不敢跟他們正面作戰的裴茂終於鑽了出來。
打不過鮮卑的精銳,難道還打不過鮮卑的那些後隊老卒?
在裴茂的指揮下,眾人很快對鮮卑軍的後隊發動猛攻,而鮮卑的殘兵在遭到進攻之後會做什麼用腳趾頭也能猜到——他們完全沒有救援前軍的任何意圖,一看不對勁先跑再說,從哪來的就順著從哪逃回去,裴茂一次進攻,他們就散了大半。
而將鮮卑軍趕走的裴茂也沒有立刻向閻柔、步度根等人發動進攻。
史書已經教給他們現在要做什麼。
身為上黨太守的他振臂一呼,號召所有藏匿起來的民眾一齊鑽出來,大家擔石壘土,修建土牆,誓要將鮮卑人完全困死在此處。
當年長平大戰,秦王還要以官爵相贈,才能發動百姓一起來壘土修牆,但裴茂完全不用。
之前徐庶剛剛來上黨的時候就已經聯絡裴茂準備將百姓遷移,裴茂的執行力極強,早早安置百姓,在他的動員下,絕大多數百姓已經提前收拾行裝,有序後撤。
遷移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可徐庶現在都是為了保護他們免遭鮮卑人的威脅才下達遷移的指令,甚至,如果徐庶提前就將戰場設置在長平,他直接南下,讓鮮卑人放肆搶掠更能耽誤他們南下的速度,還能激起更多人的仇恨。
但徐庶沒有這麼做。
他選擇最笨拙的方法,讓自己手下的精兵死死抵擋鮮卑軍的南下,給百姓爭取藏匿躲避的時間,這讓之前還對徐庶軍充滿厭惡的不少世族極其感動,決心不再與徐庶為敵。
起碼在這一刻,他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理念戰鬥。
阻擋鮮卑!阻擋這些到處搶掠的惡賊,并州沒有一寸土地是讓給你們的,并州也絕不會再有一寸土地淪亡在你們的手中!
·
閻柔聽著周圍不斷送來的戰報,已經幾乎亂了方寸。
他已經不顧面子,大步向前一把抓住沮鵠的領口,驚恐地問道:
「鴻志,你告訴我,你們在邯鄲到底殺傷徐庶軍多少?」
沮鵠一臉驚訝之色,難以置信地道:
「我軍能守住邯鄲已經是蒼天有眼,豈能說殺傷幾何?
我軍之前趁夜偷襲徐庶,可也只是讓徐庶軍稍稍後退,仍然包圍邯鄲,徐庶根本沒有強攻邯鄲,更不可能有多少損傷啊!」
「這……」
鮮卑眾人都愣住了,鮮于輔難以置信地道:
「那,那你們是怎麼敢追出來的?!」
「我……我……」
沮鵠心裡越發感覺不妙,心道之前還沒有說起麴義詐降的事情,此刻他趕緊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又一臉驚恐地道:
「我聽聞諸君大進,徐庶軍大敗,直接放棄邯鄲之圍,開始向南撤退,我……我以為確實如麴義所言,公等已經大獲全勝,難道不是嗎?」
「不,不是啊!」閻柔面如死灰,喃喃地道,「我軍與麴義大戰一場,雖然取勝,可麴義並沒有太大損傷,還能從容帶著百姓一起走。
我本來還停留了幾日觀察戰事,是,是聽聞你居然敢離開邯鄲,而徐庶沒有趁機進攻,這,這才放心南下的啊!」
在閻柔和沮鵠看來,徐庶大老遠的沒有去攔截袁紹,而是率軍來偷襲邯鄲,這肯定是想趁著袁紹不在的機會直接掏掉整個冀州——不然呢?
不然徐庶親自上還能打誰?
於是,閻柔想當一隻黃雀,怎麼也得圍點打援,不能讓徐庶軍成功,這才有了這次突然南下,而徐庶放棄包圍邯鄲趕緊南下的時候,大家都認為起碼他是被迫放棄了之前包圍邯鄲的計劃。
這種突然放棄被迫改變戰局之法肯定是大敗,肯定讓徐庶灰頭土臉。
現在,眾人愕然察覺到一件事。
有沒有一種可能?
徐庶這次到來,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邯鄲?!
不是邯鄲,難道……
此刻已經沒有人在嘲笑步度根的設想,探馬現在匆匆回報,說前面的徐庶軍也已經開始築牆,看來,這是要將他們都圍困在這裡了!
上黨多山,與天相接,鮮卑軍能依仗的都是騎兵,要是被困在此處,後果不堪設想。
這會兒步度根已經懶得跟閻柔繼續商量,他帶著幾分驚恐地道:
「趕緊向後!突圍出去!」
「不,不行!」閻柔趕緊說道,「絕對不行,若是現在走了,定然中了徐庶的埋伏!」
步度根冷笑道:
「我雖然沒有讀過書,可長平之戰的故事我也聽漢人說起過。
現在不跑,難道要等我們餓死的時候再跑?」
「不是不跑!」閻柔憤怒地連連跺腳,「不能向後!咱們只能向前!賊人在後面定有埋伏,咱們要是回去了,定是萬箭齊發,咱們都要死在此處!
我等要立刻一齊向前,如此才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步度根額上的青筋一根根綻出來,他一改一路上的傻乎乎的模樣,憤怒地盯著閻柔道:
「你這一路上到底在做什麼?我之前就聽說徐庶擅長用內奸,你,伱說,你是不是徐庶的內奸?為何要引導我等到這種地方來?」
鮮于輔趕緊上前打圓場,步度根一把甩開鮮于輔,厲聲怒罵道:
「閻柔!我打了一輩子仗,就沒見過這種時候不跑還想向前的!
你想我等在此被徐庶殺個精光是不是?好,好,我偏偏不能如你心意!
你這個賊子,之前誆騙了我們多少鮮卑勇士!易京之戰就是你誆騙我們去送死,現在,呵呵,我就是要走,我看你還能如何!?」
一路打勝仗的時候很多矛盾都能掩蓋住,可一旦出現了危機,很多事情就不是說掩蓋就能掩蓋的。
閻柔本來只是鮮卑人的俘虜,可他擅長玩弄權術,居然漸漸成了鮮卑人的領軍人,此番進攻馬超的時候他更是位列正統鮮卑人步度根之上,這讓步度根很難接受。
可步度根本就是個擅長隱忍的性子,他想要借著閻柔的手做成自己的事情,因此之前閻柔種種冒進他才勉強選擇跟隨,覺得要是發現有什麼不妥立刻就跑,鮮卑軍來去如風,總不會有什麼大敗。
可讓他驚恐的是,他第一次感覺到不對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絕境之中。
幾百年過去,在長平古戰場,馬上又要發生一次激烈的戰鬥,而這次扮演趙括的居然是他步度根!
步度根再也不顧閻柔的勸說,逕自要走,閻柔額上的汗珠不斷的落下來,臉色極其蒼白。
他咬了咬牙,還是強忍著脾氣,想要做出最後的掙扎:
「當年武安君以重圍圍困趙括,秦國傾國包圍方能取勝,便是如此秦軍依然損傷不小。
我等向後突圍,定然在賊人的預料之中,不如假意向後,實則突襲徐庶面前,徐庶定然難以抵擋,我等這才是突圍之時!
現在向後,必死無疑,必死無疑啊!」
步度根的腳步稍稍停下,他的眉頭漸漸鎖緊,一時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抬起頭來,只是這次沒有看閻柔,而是把目光投向沮鵠。
「沮公子,你說怎麼辦,我這條命,給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