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還有一條生路
當年趙括在長平堅持作戰許久,最後終於倒在秦軍的猛攻之下,留下了千古知名的故事。
現在步度根等人眼看就要重蹈覆轍,自然拼盡全力想要逃出去。
若是箭矢、落石肯定不能給他們造成太大的殺傷,可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他們居然遭到了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恐怖武器打擊,眾人一時方寸大亂自相踐踏,不斷有人從山谷上落下去,火藥掀起的大量戰爭迷霧嗆地他們連聲咳嗽,滿眼眼淚不斷地湧出,好多人嚇得渾身無力,不明所以之下尖叫道:
「有毒!這煙里下毒了!」
「這是妖術,有毒啊!快跑!」
人類對未知的恐懼才是最難對抗的。
如果徐庶在開闊地帶使用火藥轟擊,哪怕是轟擊剛剛被包圍的鮮卑軍也不會起到這樣的效果。
可在山路上,這種突然出現的爆炸簡直像閻王的呼喚,殺傷還是其次,但剛才還能想辦法應對的鮮卑眾人完全慌了神,現在只能連聲哭嚎,呆呆地等待被同伴踐踏和推下山崖。
閻柔萬念俱灰,沒想到這一戰居然成了這副模樣,他惡狠狠地盯著步度根,在濃煙中放肆大罵道: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你做了什麼!我們都要死在這了!都要死在這了!」
步度根此刻被火藥燒地披頭散髮,絕望已經覆蓋了他的心神,讓他眼中也多了幾分冷冽凶戾之色。
「還有一個辦法……」
他咧嘴一笑,滿是血絲的眼中已經露出幾分瘋狂。
「阿柔啊,我們鮮卑人之前給大漢進貢的貢品,都讓你小子給偷偷藏起來了吧?
我早就知道此事,之後伱狼子野心,又蠱惑我等進攻中原,我們都被你蒙蔽了!都被你蒙蔽了!
鮮于將軍,咱們都是劉使君麾下,豈能容忍這種叛逆,大家併肩子上,殺了這廝請罪,徐將軍不會為難我們的!」
閻柔愣了愣,他先是感覺到一陣錯愕,隨即是一陣荒謬,緊接著,他咧嘴苦笑,滿臉的愁苦無奈之色。
行啊。
你們做的好啊,都跟麴義學會了是吧?
這都是跟誰學的?
步度根是鮮卑人中少有的智者——這也得看跟誰比,跟大多數混一天算一天的人相比,一心想要恢復鮮卑榮光的步度根簡直是冷靜聰慧的過分,可跟中原眾人相比,他還是差了很多很多,閻柔一直瞧不起他,只是利用一下他而已。
可沒想到步度根在這種時刻還能想出這種死中求活的方法,轉瞬間把閻柔陷入了孤立絕望之中——這一切不是我們的錯,都是閻柔不好。
麴義能把易京之戰這種公認的黑鍋扣到閻柔的身上,我步度根憑什麼不能有樣學樣,也把這次南下的黑鍋都扣在閻柔的身上?
反正一大半鮮卑人不懂漢話,之前閻柔為了提高自己在鮮卑人中的影響力,幾乎把所有的謀劃都攬在自己頭上,這不正好就是一個機會?
一個……弄死他最好的機會!
之前徐庶的勢力擴充到并州的時候,步度根曾經想要通過閻柔給大漢進貢,但這也只是一個想法,現在正好想起來,用來誣陷閻柔可是再好不過。
漢奸比異族更可惡,這是漢人多年來一貫的思路,也是步度根最後死中求活的戰法!
步度根立刻後退幾步,高呼道:
「保護我!」
他手下的鮮卑人趕緊圍過來,步度根又大聲吼道:
「咱們跟大漢不是敵人,都是閻柔把咱們帶進絕境的!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鮮卑眾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立刻執行步度根的命令,一齊朝閻柔攻去。
閻柔早就憋著一肚子的火,見步度根居然如此,也放聲大笑道:
「你這賊子,居然還能想出這種可笑手段!
兒郎們,跟我一起殺這些賊人!莫要讓他們猖狂!」
於是,閻柔和步度根二人居然原地開始攻打廝殺,占據高處觀看的裴茂也立刻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制止手下,讓他們不許繼續投擲火藥,只是暫時守住關隘,有人跑再用弓弩射殺,等待閻柔和步度根分出勝負。
其實,徐庶軍現在也沒有多少火藥彈。
因為火藥高手朱然不在身邊,徐庶軍的火藥彈產量很低也沒法得到補充,這次北上一共只帶了五百發,全都交給裴茂埋伏使用。
裴茂審時度勢,在山崖上埋藏了五十多發,用引信引燃,先炸起大量的砂石震懾敵人,而剛才一口氣投下二百多枚,也給敵人造成了巨大的驚恐和殺傷,並掀起了陣陣濃煙。
可就是這樣,單靠火藥的力量還是不可能將這些鮮卑人徹底消滅,只要步度根和閻柔能堅守一陣,發現火藥不過如此,之後他們還有反擊的機會。
可人類對未知的恐懼是難以克制的。
步度根和閻柔之前已經產生了衝突,現在又遭到了這恐怖的武器,誰知道這武器還有多少,誰知道這接下來還會不會有更厲害的東西?
步度根埋怨閻柔南下浪戰讓己方陷入重圍之中,閻柔則埋怨步度根在關鍵時刻不聽自己的導致全軍後退時遭到重創。
現在徐庶已經不是他們的仇人,相反,他們彼此才是最大的仇人!
火藥的爆炸暫時停止,濃煙被山風吹得一點點散開。
鮮卑兩軍對視著,滿眼都是迷惑和仇恨。
他們萬萬沒想到最後的生機居然是殺死眼前曾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不過這也是鮮卑人的日常。
自從檀石槐死後,他們歷次大戰幾乎都是在自己人中展開,現在……
也不例外!
「借足下人頭一用!」
步度根率先發難,持刀直取閻柔,閻柔嘿了一聲,也雙手持刀,衝著步度根狠狠斬下來,兩人兵刃碰撞,步度根的鋼刀應聲而斷——他這才發現閻柔居然有一口比自己好的多的鋼刀。
閻柔哈哈大笑,隨即闊步上前,他手下眾人見步度根玩真的,也都拋棄同袍之情,紛紛奮力劈砍,大步向前,他們手中的鋼刀遠勝過步度根手下的士卒,在山路近戰之中堪稱一等一的神兵,立刻將步度根等人殺得節節敗退。
步度根大驚,沒想到閻柔早早就藏了一手,此刻再罵已然來不及,他只能扭頭衝著還在一邊觀望的鮮于輔和沮鵠道:
「諸君快來救援我,殺了此人,咱們才能逃出生天!」
閻柔哈哈大笑,厲聲道:
「步度根,爾當真是失心瘋,我等都是漢人,豈能相助爾等鮮卑?!
鮮于將軍,快來助我,我等今日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鮮于輔猶豫了一下,扭頭望向沮鵠。
剛才的爆炸聲讓失魂落魄的沮鵠回過神來,他看著面前紛亂的場面,猶豫片刻,咬牙道:
「殺了閻柔!」
說著,他大手一揮,手下的河北士卒一齊舒了一口氣,齊刷刷向閻柔猛攻過去,鮮于輔也黯然咬牙,嘆道:
「還愣著作甚?閻柔作亂,還不把他亂刀剁成肉醬?」
閻柔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沮鵠背叛自己就算了,跟隨自己多年的鮮于輔也會背叛自己。
一道道刀光橫砍過來,他再也抵擋不住,身上、胳膊上、大腿上接連中刀,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一時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為什麼?!」他扯著嗓子大聲喝問,憤怒之外,更帶了幾分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對不起鮮于輔,為何會遭到這樣的下場。
步度根哈哈大笑,舉起鋼刀緩步上前,寒聲道:
「阿柔,放心上路吧!你要是不上路,麴義怎麼會放過我們?」
閻柔心中咯噔一聲,再看鮮于輔慚愧地低下頭,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麴義脾氣暴躁,他非得歲月史書修改易京之戰的結果也能理解,要是閻柔投降了,那對麴義來說肯定非常難受,起碼他弄了這麼多完全白費了。
但麴義從來沒說過鮮于輔和其他的鮮卑人也是自己的仇人,甚至在步度根對閻柔發難之後立刻停下了使用火藥轟炸,眾人自然想到一件事——有沒有可能,徐庶就是衝著閻柔來的?
只要幹掉閻柔,麴義有交代,徐庶有交代,他們所有人都能逃出生天?
之前徐庶軍從不屠城殺俘虜,這種好名聲在此刻終於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大家一擁而上,一起進攻閻柔,仿佛閻柔就是他們的生死仇敵,只要將閻柔剁成肉醬之前的一切罪過都能迎刃而解,閻柔接連受傷,身邊的眾人已經挨個倒下,不禁仰天長嘆。
是。
不錯,如果我是徐庶,我也應該這麼做。
鮮于輔是劉虞的從事,這麼多年打著為劉虞報仇的旗號,徐庶就沒有拒絕他投降的必要。
沮鵠是沮授之子,徐庶殺沮授的時候還厚葬沮授,這次留下沮鵠比殺了沮鵠的意義大太多。
步度根雖然是鮮卑人,可他又不是鮮卑的大汗,殺了他不會動搖鮮卑的根基,倒是留下他,之後攻打幽州鮮卑的時候事半功倍。
只有閻柔……
閻柔只是靠著鮮卑人才有了今日,之前袁紹留著他,是因為他本事高強。
可現在徐庶有馬超,完全不需要再通過閻柔來結好鮮卑,到此處,閻柔已經沒有用處,相反,他還要吸引鮮卑南下進攻的罪名,與馬超、麴義都有仇。
一場戰鬥總需要一個人出來用人頭平息戰事,閻柔一直覺得這個人肯定是步度根或者沮鵠,可沒想到……最後居然成了自己。
他現在渾身傷痕累累,徹骨的劇痛讓他幾乎呼吸困難。
見眾人提著刀緩步向他走來,閻柔只感覺胸中燃起一股難言的熱血。
「都閃開!我,我死,也要拉著步度根一起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