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人心思變
文稷的話狠狠戳中了夏侯惇的心事。
曹軍上下都防著韓遂，從他們開始合作的那天開始就提防。
畢竟韓遂這個人之前做過什麼大家都了解，韓遂特別喜歡攻殺自己的戰友，根本沒什麼道德觀念，現在他直接派文稷來報訊……
「信呢？」夏侯惇謹慎地問。
文稷把貼身的書信交給夏侯惇，夏侯惇讓馬車停下，自己緩步走到陽光下，將書信舉起來仔細觀看。
韓遂在書信上當然沒說自己接受了劉備的號令，只是說劉備有大舉西征之意，韓遂琢磨了一下認為郿縣不能守，所以想要搬到北地郡。
更逆天的是，韓遂在書信上還說他一開始是想回老家金城，可仔細一想這樣怕是會把劉備的兵馬都吸引過去，怕是會給曹操惹麻煩，因此才想出要到北地郡幫曹操誘敵，分散劉備軍積攢的兵馬，幫他們爭取反擊的時間。
哦，之前曹操明面上也是這麼說給韓遂的，說自己準備在以西涼為根基反擊，北地郡只是夏侯惇的偏師誘敵而已。
殊不知所謂的偏師才是曹操之後準備反擊的重要布置，這次韓遂跑過來，讓夏侯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之前韓遂失敗確實都是往老家跑，他這次要往北地跑，還說的這麼冠冕堂皇的……
「哎……這下可麻煩了。」夏侯惇喃喃地道。
文稷肅然道:
「將軍，韓遂確實已經接受劉備號令，此番前來，定要攻伐我等。
現在已經難以避免此事，我等不如先下手為強。」
夏侯惇點點頭，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誰說不是啊，可是……」
作為曹軍中的真正第二人，夏侯惇考慮的事情顯然很多。
曹軍逃到涼州之後，能依靠的人極少，劉璋倒是展現出了對曹操的善意，但是有張魯阻擋，兩軍沒有聯絡，現在曹軍唯一的盟友就是韓遂，如果將韓遂也消滅，那曹軍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之後要孤獨的面對劉備和徐庶的猛烈進攻。
這顯然是一件讓人非常揪心的事情。
夏侯惇思考許久，長嘆道：
「這樣吧……我先給孟德去一封信。」
「將軍！」文稷打斷了夏侯惇，厲聲道，「將軍，事不宜遲啊！曹公遠在武威，路途遙遠，這兵馬調動不知要靡費多久！
曹公以大軍與將軍，就是讓將軍獨斷，韓遂的兵馬不日將到，若是突然來襲，我等還在等曹公書信，豈不是耽擱時日，讓我軍要陷入大亂之中？」
「可是……」夏侯惇滿臉愁容，他斟酌了一下，艱難地道，「要不，我先與韓遂商議一番，暫莫讓他來此地？」
文稷長嘆道：
「將軍，這都是什麼時候了，為何還在瞻前顧後？
書信一發，韓遂必然知道我等膽怯，定以精兵奔襲，若是丟了北地，曹公的算計要盡數毀敗，以後還如何是好？
該動手就動手，反正之前曹公也動了殺死韓遂的念頭，此事你我都心知肚明啊！」
夏侯惇心道也是，韓遂這個人一貫狡詐，夏侯惇要是裝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韓遂可能還稍微畏懼一點，可要是突然對他示弱，還跟他談條件，韓遂一定能看出夏侯惇虛弱膽怯，到時候突然發動，夏侯惇還真打不過他。
那麼，能跟韓遂一起共同在北地經營嗎？
如果可以，夏侯惇自己更名換姓，託庇在韓遂的羽翼下慢慢經營也可以。
可這個念頭剛鑽出來，夏侯惇就自己搖頭將他驅逐出去。
韓遂完全不可信，他跟馬騰當年還是結拜兄弟，還不是互相攻擊，殺了馬騰的夫人，最後鬧得不可收拾。
這北地郡只能在曹操的掌握之中，韓遂要麼返回金城，要麼……那就只能兵戎相見了！
思考許久，夏侯惇點頭道：
「那……那就如此吧。
先去給曹公送信，然後讓韓遂儘管來便是——按子豐你說的，先在泥陽做些準備，然後把韓遂騙到泥陽！
嗯，子豐能想出這般算計，倒是真讓我佩服！」
文稷正色道：
「此事大妙，我等齊心，定能取那韓遂狗命！」
夏侯惇滿臉堆笑，可心中又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真不知道徐元直與袁本初如何了，要是……」
夏侯惇當年一直非常看好徐庶，認為這個少年人本領過人，他日定有不凡的本事。
只是……
哎，那都是曾經的事情了。
「徐元直現在如何？」他愁容滿面地問。
文稷沉默片刻，答道：
「聽聞徐元直在官渡大敗袁本初，不知真假。
現在韓遂軍中人心惶惶，應該也是聽聞此事，這才決心來北地。」
「是嗎？」夏侯惇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意外。
之前沮授戰死之後，夏侯惇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之後袁紹剛剛擊敗公孫瓚，還沒有徹底掌握幽州就直接大軍南下，當時曹軍不少人都判斷袁紹怕是內部出現了什麼問題，所以才讓袁紹被迫提前決戰。
提前決戰，袁紹不是對手，毀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哎，可惜袁本初沒有多支撐一些時日。
若是他占據幽州之後拖延個一兩年，讓徐庶無暇西顧，我等定能整合羌胡，戰無不勝。」
文稷知道自己有的話不該說，可見夏侯惇一臉憂色，還是忍不住道：
「將軍，你就這麼情願引來羌胡，禍亂中原嗎？」
「嗯？」夏侯惇抬起頭來，一臉迷茫地看著文稷，沒想到文稷居然也會問出這個。
他立刻嚴肅起來，滿是皺紋的眼角輕輕扯動，嘆道：
「子豐，你怎麼能問出這種事情？我等一路到此，難道是我等心甘情願？
徐元直劫持天子，託名漢臣，實為漢賊，劉備、劉繇鄙陋，難扶天子，若是袁本初覆滅，天下也只剩孟德能與徐庶相爭。
若是孟德也敗了，難道要眼看著大漢四百年社稷毀於一旦？
我乃滕公之後，世代輔佐大漢，豈能……」
他一邊說著，聲音卻愈發微弱下去。
這話他跟別人說起的時候言之鑿鑿，可在文稷面前總覺得少了一些底氣和自信。
文稷剛才忍不住脫口而出，此刻終於回過神來，趕緊道：
「是在下失言，我這就做好準備，迎接韓遂。」
「好。」夏侯惇眼中露出一絲溫柔之色，「子豐，咱們……咱們當年為了匡扶漢室，跟著孟德離開家鄉，這麼多年你轉戰各處，實在是功勳著重。
只是我等現在已經到了生死時刻，還請你千萬莫要動搖，不為了自己，也得想想欽兒，他自幼孤苦，跟著你一路轉戰到了此處，素來不畏疲憊困苦，一心向前。
之後涼州就是我等根基，就是我等最後的所在，若是再不勝，我等都要葬身黃沙，你也得為欽兒考慮一下啊！」
文稷連連點頭，肅然道：
「將軍放心，將軍一心為了大漢，稷又豈能不知？
此心誠如鐵，絕不負漢室！」
夏侯惇聽著文稷的話感覺愈發的古怪，不過他最終也沒說什麼，只是一揮手，嘆道：
「去吧！」
韓遂很快就收到了夏侯惇的回信。
信上，夏侯惇力勸韓遂往金城撤退，說金城遙遠，劉備未必敢追，不敢擔心將禍患引到金城。
不過夏侯惇還說，要是韓遂真的想來北地郡自然也能來，他一定掃榻相迎便是。
這個回復讓韓遂非常滿意，他立刻命令前軍開始出發，直接前往北地，將北地南部的泥陽等地占據，暫時不要跟在富平屯田的夏侯惇起衝突。
等待曹操和劉備開始決戰的時候他們在想辦法向北占據夏侯惇治下的土地，想來劉備也不會不支持自己，韓遂越想越得意，心道這應該就是一套長治久安的好辦法。
不過去了北地，那就等於離開了關中，這對長期盤踞在這裡的士兵還是個不小的考驗。
這幾日韓遂手下眾將一直都在勸說手下士卒，將北地郡描述成了一片地上天國人間樂土，這才勉強讓眾人稍稍有了幾分期待。
反正比金城好。
這是大家一致的意見。
楊秋這幾天也有點不舍，但他的兵馬之前與黃忠多次交手，發現自己居然完全不是黃忠的對手，現在也沒了斗下去的雄心壯志，準備趕緊先躲到北地郡拉倒，只要不死，之後還能出頭。
嗯，還能出頭。
劉玄德禮賢下士，日後未可知，天下還沒有平定，就算平定了之後一定也有能容下我楊秋的機會。
楊秋是這麼想的，也沒有拒絕跟韓遂一起走，這讓韓遂鬆了口氣，對未來也多了幾分嚮往。
他看著正在收拾行裝的閻行，微笑道：
「可惜我女兒還小，不然一定要招彥明為婿，如呂布招徐元直之事。」
閻行的手停了一下，咧嘴苦笑道：
「我怎敢與徐元直相提並論，將軍謬讚了。」
韓遂哼哼直笑，滿眼欣慰地道：
「哪裡是什麼謬讚？徐元直與曹孟德仇深似海，之後定要大戰。
我等去了北地，就是讓出了劉玄德的西進之路，他們暫時管不了我們。
不用十年，我等一定能在北地生根，到時候我也老了，彥明倒是還年輕，日後如何，還是要靠彥明啊。」
閻行苦笑道：
「我總覺得此事大大不妥，夏侯惇剛烈，應該不會讓我等輕鬆占據北地。」
「嘿，他不讓又能如何？曹孟德現在自身難保，他要是不服，咱們就打，我不信徐庶不幫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