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梟雄末路
所有人都在找賈詡，而賈詡居然出現在了曹操的面前。
這種事如果曹操的腦子還能稍微清醒一點，以他的多疑應該會立刻感覺到有問題。
但現在不一樣了，曹操現在可謂是眾叛親離，可現在在他面前至少還有一個人在支持他，這種感覺讓曹操感覺到一股久違的溫暖，他一把抓住賈詡的手掌，流水不住地流下來。
「文和，我就知道你不會背叛我！」
賈詡一臉誠懇之色，趕緊說道：
「之前曹公都沒有拋下賈詡，賈詡又如何會拋下曹公？咱們快走，趕緊去成都。」
「好，好啊！」曹操來不及思考。
城中一片混亂，連曹仁都走了，他不知道還有誰值得信任，難道王必……
「捉住賈詡！」
這是王必的聲音，只見王必率領百人快步朝這邊走過來，他們每個人的眼裡都滿是怒火，惡狠狠地盯著賈詡，曹操打了個激靈，趕緊道：
「快，快走！」
一連串的背叛讓曹操都麻木了。
夏侯惇離開自己了，于禁、曹仁、王必都離開自己了，現在自己身邊只剩下了于禁自己，這屬實是一件讓人摸不到頭腦的事情。
任峻快步趕來，看著曹操狼狽的模樣，苦笑道：
「曹公，咱們……」
曹操冷冷地盯著任峻道：
「你也要棄我而去嗎？」
任峻打了個激靈，立刻道：
「怎麼可能？！我等一路追隨曹公到此，現在眾人皆走，我豈能獨活？
曹公說要去何處，我，我誓死追隨曹公！」
曹操心中一熱，趕緊望向賈詡，賈詡沉聲道：
「咱們邊走邊說，先逃出南鄭，趁著徐庶軍沒有反應過來，咱們先去走山路，速去成都！」
「好！」
眾人齊聲稱喏，曹操也漸漸恢復了一點精神，趕緊與眾人一起逃出南鄭。
現在城中一片大亂，但好在曹操積威尤在，還沒人敢直接喊「殺了曹操」，見曹操親自帶著眾人過來，守城的士兵紛紛把城門打開，一臉驚恐地看著曹操和曹操身邊的任峻、賈詡等人。
「你們願意跟我去成都嗎？」曹操抱著最後的僥倖，詢問守城的士兵。
守城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都後退了幾步，一臉恐懼的看著曹操，就像在看厲鬼一樣。
曹操感覺自己的心被猛烈地擰了一下，一時頭疼如排山倒海一般。
他突然感覺很委屈，想要停下來辯解，可素來雄辯的他又不知道此刻應該辯解什麼。
再一次，他被拋棄了。
當年在龍亢被部下拋棄的時候，還有忠心耿耿的曹氏宗族和夏侯宗族在拼命保護他，這是曹操引以為傲的基石，他曾經以為就算天崩地裂，就算全天下都背叛了他，起碼他曹氏宗族和夏侯氏不會離開。
但今天……
「走啊！快走啊！」賈詡拖著曹操快走。
曹操怔怔地看向後方，見王必步履蹣跚地走過來，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良久，王必拜倒在地，衝著曹操的方向嚎啕大哭起來。
他開始痛哭，其他士兵也紛紛拜倒在地上，眾人一齊開始痛哭流涕，哭的捶胸頓足，用自己的方式與曹操告別。
賈詡和任峻一起拖著曹操快走，曹操失魂落魄，喃喃地道：
「我還活著嗎？」
賈詡焦急地道：
「曹公為何說出此言，我等……我等還不是山窮水盡呢！」
「還，還不是山窮水盡嗎？」曹操心灰意冷，哆哆嗦嗦地說著。
「不錯。身毒道……曹公，我們找到了身毒道，只要到了身毒，咱們可以再圖霸業啊！」
「身毒……身毒是什麼，啊，是，是史書中的那個身毒嗎？」
對曹操來說，身毒跟海上的仙山一樣都是神話故事中的所在，要是從前有個人跟他說可以去身毒，那他也只能一笑了之。
真的有身毒嗎？
我們真的能找到那塊傳說中的所在？
「不錯！」賈詡重重地頷首，又把周瑜拖過來，一臉殷切地道，「公瑾，公瑾與孫伯符已經探知身毒所在，到時曹公到了成都，說服劉季玉，我等同往！
以曹公的才能本事，我等定能在身毒稱雄，絕不會落在徐庶的手中！」
賈詡的話聽得曹操的眼神逐漸明亮起來。
他眼中滿是淚花，哽咽地道：
「好，好……我就知道，文和一定會助我！文和一定會助我！
咱們，咱們一起去！」
他抹了一把臉，環視周遭眾人，振奮地道：
「諸君助我曹操，這個恩情，我曹操永生難忘！
咱們快點走，以後……以後諸君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現在已經到了絕路，可曹操的話確實讓眾人團結起來，大家趕緊向南，晝夜兼程，再也不顧疲憊逃竄。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偷偷逃走，這也難怪，他們匆匆離開南鄭的時候甚至沒有攜帶糧草，這一路忍受飢餓已經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走了三日，眾人遇上了在其他地方的還沒有得知南鄭變亂的曹軍，這些曹軍本來是去周圍募集糧草防備各路夷王。
他們一路辛苦，搜集到了不少糧草，總算解了曹操燃眉之急。
曹操命令他們跟隨自己向南，他們也不敢多說，只是告訴曹操，眾多夷王已經有了投奔劉備的心思，現在派遣一個叫何平的少年人率軍去跟劉備聯繫。
何平應該是覺得空手去見劉備只怕被小看了，因此他決定帶點禮物過去。
他這幾天一直都在四周搜索曹軍的蹤跡，想要將南鄭之外的曹軍多抓幾個算作自己的功勞。
曹操冷笑一聲，將目光投向賈詡：
「文和，此事你以為如何？」
賈詡微笑道：
「曹公放心，我等迅速向前，先進入金牛道再說。
我自有辦法應付這些賊人！」
「好！」
聽賈詡說的這麼篤定，曹操的臉上也露出了從容之色，他點頭道：
「好，速速前進，趕緊向前！」
任峻的臉上露出一絲憂慮之色，沉聲道：
「曹公，咱們要不先設下埋伏擊敗何平？
之前文烈……曹休率軍進擊就是遭到此人埋伏，這個何平用兵頗為嚴整，要是在金牛道中被追上，我等當真兇多吉少啊。」
曹操哈哈大笑，平靜地道：
「有文和在，有何畏懼？我等一路向南走金牛道先去益州，見了劉季玉，之後的事情自然穩健從容。」
曹操之前是不肯完全相信賈詡的，尤其是他之前並沒有見到劉璋，一切都是賈詡和周瑜在說，可賈詡這次跟他風雨同舟，現在他說有辦法，想來賈詡也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身毒道啊……
曹操悠然神往，他想起多年前聽說此地的時候自己還是個少年。
當時他跟袁紹一起仗劍遊俠，一起暢談天下大勢，袁紹說，聽說當年被班定遠打跑的那個月氏現在在西域還挺厲害的，他們控制了傳說中土地肥沃遍地黃金的身毒，而大漢現在還不能到達，實在是遺憾至極，也不知道月氏這種被匈奴、班定遠輪番打的落花流水的小國是如何能在萬里之外建立大業。
當時曹操豪氣縱橫，憤然說自己願意做大漢的征西將軍，到時候不僅要掃平羌胡威脅，更要為大漢尋找更遠、更遠的道路。
少年人的談笑實在是太容易了，他們輕易許下諾言，可沒想到世事多艱，當年一起號稱要匡扶漢室的人最終都走向了背道而馳的道路。
老大哥袁紹已經去世了，曹操還沒有來得及悲傷，還沒有來得及遙遙祭拜，自己就要迎來一條更加痛苦的道路。
要去萬里之外嗎？
萬里之外到底是什麼模樣？
他稍稍躊躇，卻堅定地踏上了南下的道路，他告訴自己，要去尋找一條更加美好的道路，絕不能投降！
曹軍眾人一路又行了兩日，終於走入了金牛道，跟之前周瑜留下的兵馬匯合，在這邊他們沒有遭遇傳說中的何平，可讓曹操難受的是，徐庶軍已經開始逐漸靠近！
老將黃忠與張魯軍大將楊昂率軍三千，在發現曹軍混亂之後立刻馬不停蹄進入南鄭，可進入南鄭之後才發現曹操原來趁著他們去南鄭的時候虛晃一槍開始南下。
黃忠在定軍山安排的守軍聽說南鄭大亂之後都放鬆警惕，再加上曹操化整為零，居然很容易就摸了過去，直奔金牛道而去，這可把黃忠氣的七竅生煙，趕緊奮力追趕。
他們毫不掩飾自己的蹤跡，眾人破口大罵，吆五喝六，要求曹操滾出來吃他一刀。
賈詡聽聞黃忠到來，飛快地做出決斷：
「曹公，快派人去攔住黃忠！絕不能讓他進入金牛道，不然我等危矣！」
這話自然不用賈詡指導曹操，他當然知道要是在金牛道被黃忠追上了肯定是死路一條。
曹操目光投在任峻的身上，突然鼻子一酸，用感慨的聲音道：
「伯達！」
任峻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點了點頭，恭敬地沖曹操下拜。
「末將自去，道路艱難，還請曹公保重！」
之前樂進都被黃忠斬了，任峻萬萬不可能是黃忠的對手，但現在曹操英雄末路，諸曹、諸夏侯都背叛了，唯一還能追隨曹操的只剩下了任峻。
從當年起兵聚眾投靠曹操的那一天起，任峻就已經決定追隨曹操走到最後時刻。
他是曹操的妹夫，不能辜負了曹操的信任，僅此而已。
言畢，任峻起身，頭也不回地率眾離開，奔向前方。
曹操早就哭幹了眼淚，看著任峻的背影，他更加頭疼欲裂。
當年起兵的時候，他曾經做好被董卓擊敗的準備，他認為自己身邊最後的人應該是夏侯惇、曹仁這些老兄弟，可現在……
他肉眼可見地蒼老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遊俠，現在只能緩緩嘟囔道：
「身毒道，身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