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妃被瞪了一眼，緊抿著唇不敢再哭出聲，只是眼淚還是一個勁的往下掉。
太后看了覺得晦氣，把那些人全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御醫和吳海在屋裡伺候。
她守在床榻邊，看著自己的兒子，心裡被愧疚淹沒。
皇兒並不願意當這個皇帝，都是為了她，為了蘅兒，他才會拋下自己的理想，坐上了這個冷冰冰的位置。
從那以後，他總是特別努力，特別認真的處理國事，使大楚變得越發強大。
可也是因此，他的身子才早早的敗了。
太后的淚從眼角滑落，抓緊了楚皇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向他道歉。
馮太醫和吳海根本不敢看這一幕，躲在一旁直擦眼淚。
他們勸太后保重身體回去休息，太后卻不願意，執拗的守在穿邊，累了就在旁邊趴著睡。
她實在是害怕，害怕自己明日過來，會看到讓自己崩潰的一幕。
她就想這樣守著兒子，就這麼守著他就好。
一夜時間過去，楚皇終於悠悠轉醒。
他睜開眼，看到睡在床邊的母后，眼裡露出幸福之色。
他的母后非常愛他，這一點從來都沒變過。
「陛下，您醒了？」
吳海端著藥進來，發現楚皇醒了，激動得差點將藥灑了。
這也吵醒了太后，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皇兒，你怎麼樣？你感覺怎麼樣？」
太后摸著他的手，擔憂的問道，眼角又有了熱意。
「孩兒……沒事……」
楚皇虛弱的笑笑，心裡知道自己這次是挺不住了。
他原本想要挺到大楚大獲全勝，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太后也笑了起來，只是笑起來的模樣比哭還難看，緊緊的握著楚皇的手，生怕他就這麼消失了。
「母后……孩兒……走……走後，您要……要幫著……北兒……」
楚皇反握住太后的手，一句一句的交代著。
「好……好……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太后哭著連連點頭，她心裡什麼都明白，自己的孩子挺不住了。
「北……北兒……他……他吃了太多……苦，是……我……我欠他們……娘倆兒的……」
楚皇眼角泛淚，在自己母后身邊露出了最脆弱的模樣。
「母后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明白……」
太后只能不斷的點頭，握著他的手：「母后都明白，你別說話，好好養著身子……」
「你也知道虧欠了他，更要養好身子彌補他……」
「還有蘅兒，還有清歌，他們都還沒回來，你一定會等著他們的是不是？」
「母后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太后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楚皇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種即將失去孩子的感覺，讓她害怕，絕望。
「母……後……兒臣累了，先……先休息一會兒……」
楚皇說了幾句話，身子有些吃不消了，只能服了藥重新睡下。
太后看著他沉沉睡去，特別害怕他再也不會睜開眼。
「吳海，去，去把墨北叫來……」
皇兒臨死前都還不打算將事情原委告訴墨北，還想帶著墨北對他的恨離開。
可是她不能允許！
「是，奴才這就去！」
吳海擦了擦眼淚，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他早就勸過陛下將一切告知四皇子，可楚皇就是不聽，寧願四皇子恨他，也不願四皇子再難過。
他明明那麼愛四皇子，為了給四皇子鋪路默默做好了一切，卻只能受到四皇子的冷漠以待。
兩父子就像仇人一般。
「四皇子，太后有請！」
幾位皇子都留宿在了宮中沒有離開，吳海很快就找到了楚墨北。
楚墨北聞言眉頭一蹙，不明白太后這時候召見他是做什麼。
眼下這個時候，不應該找那個父皇看好的大哥嗎？
這些想法都被楚墨北藏在了心裡，快步跟了上去。
推開大門，屋內只剩下了太后和昏睡的楚皇。
吳海在外面將門合上，站在了大門外，隔絕了所有查探。
太后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到了這個最像兒子年輕時的孫子。
同時，他也是最不像皇兒的皇子。
「皇祖母！」
楚墨北走上前去行禮，隨後看了楚皇一眼。
那眼神里的冷漠深深刺痛了太后的眼，卻也理解楚墨北的反應。
「將那副畫軸取來。」
她指了指寢宮角落裡一副裹起來的畫，輕聲吩咐道。
楚墨北按照她的吩咐將畫取了過來，遞給太后，卻見她搖了搖頭：「你把它打開。」
他眉頭微蹙，緩緩的將那副畫展開了。
畫卷上，一位美人兒坐在涼亭里，小腹已經隆起，滿臉溫柔的餵著池塘里的魚兒。
微風掀起她的裙擺，一切平靜而又美好。
楚墨北看著眼前的畫，就這麼簡單的一眼，他就感受到了作畫之人對畫中人的愛意。
因為在這幅畫中，畫中人的身上仿佛有一道光。
「你可知這畫中人是誰？」
太后看著畫像上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個姑娘溫柔淺笑的模樣。
原來，時間竟是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不知。」
楚墨北搖了搖頭，眉峰皺得更緊了。
太后聞言溫和一笑，摸了摸畫上的女子，感嘆的道：
「畫上之人是你的母親。」
楚墨北聞言手重重一抖，眼裡浮現震驚之色，將畫像拿得更近了一些。
這是他的娘親？
這是他的娘親嗎？
楚墨北的一顆心跳動起來，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難受。
自從娘親難產去後，宮中所有與她相關的東西都全部消失了，他甚至連一副畫像都沒見過。
曾經無數次他的夢中出現過娘親的身影，卻從未清晰過。
這就是他娘親的模樣嗎？
楚墨北摩挲著畫像，眼裡浮現對娘親的眷戀。
如果他娘活著，一定非常非常愛他吧？
或許，他就不是那個「克親」的皇子，不是那個被父皇厭棄，被其他兄弟欺負的皇子。
如果娘親活著，他受了委屈也能跑去告狀，摔倒了也能去哭泣……
如果娘親活著……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楚墨北握緊了手裡的畫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