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兒臣都知道，都知道！」
楚墨北重重的點頭，認真的聽著楚皇的話，看似已經平靜了不少的他，雙手卻攥緊了楚皇的手，不願意鬆開一分。
「兒臣謹記父皇的教誨，絕不敢忘！」
他似乎在寬慰楚皇的心，一句一句的許諾著。
楚皇聽著露出一抹笑容，說話已經耗費了他大量的力氣，就連笑一下都尤為吃力。
可他看著兒子平安長大，心中充滿了欣慰。
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值了，他好好的保護他們的孩子長大成人，將這個位置留給了他。
「北……北兒，你……你可能……能最後叫……叫我……一聲……爹？」
他一直以來都嚮往男耕女織的普通生活，每次他忙碌回去後都能看到溫柔的妻子，調皮的孩子能衝到他懷裡撒嬌，鬧著讓他陪著玩。
可是這簡簡單單的願望，對他來說卻是奢侈。
楚墨北咬緊雙唇，瞬間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
他幾番控制自己的情緒，終於擠出笑容，對著楚皇大喊一聲：「爹……」
這短短的一個字，讓兩個人同時落下眼淚。
「噯……」
楚皇又哭又笑，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大聲的應了一聲。
他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目光卻漸漸渙散。
恍惚中，門口出現了那道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依舊如往常一樣溫柔的笑著，沖他招了招手。
「希兒……」
楚皇的眼裡浮現濃稠的愛意，跟著他心中的那個人離開了。
掌心裡的手垂了下去，變得冰涼刺骨。
楚墨北愣愣的看著面前那張笑著永遠閉上眼睛的臉，眼淚順著眼角接連不斷的滑落。
他才剛剛擁有父親的愛，片刻時間卻又失去了。
門口突然傳來開門聲，還有吳海的大聲阻攔。
「文妃娘娘，您不能進去！」
吳海執意阻攔，文妃卻不管那些，硬闖著推開了門。
可是她剛剛踏進屋門，整個人就僵在了門口無法動彈。
床上的男人是她愛了一輩子，也恨了一輩子的人，現在卻……
吳海此時也發現了異常，瞳孔猛地震動，大步邁向龍榻。
「陛下！」
他驚呼一聲，連忙呼喊：「傳太醫，快傳太醫！」
「陛下！」
「陛下，您不要拋下老奴啊！」
「陛下！」
吳海撕心裂肺的呼喚著，隔壁的太后聽到動靜，只覺得一股氣血衝上顱頂，眼前黑成了一片。
她撐著站起來，雙腿卻癱軟如泥，幾次都沒有成功。
嬤嬤連忙上前攙扶，偷偷的流著眼淚。
太后在她的攙扶下來到隔壁寢宮，看到的便是兒子笑著閉眼的模樣。
一瞬間，她的心裡就像被什麼擊中，又痛，卻又覺得欣慰。
最起碼，皇兒離開時感到了幸福。
這就夠了。
她鬆開嬤嬤的攙扶，一步步邁向龍榻，輕輕抬手撫摸著楚皇的臉，笑著落下眼淚。
「累了一輩子，你也該好好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你在下邊和她好好過，大楚就交給娘和北兒。」
「你放心，娘絕不會讓你失望。」
太后的眼裡滿滿的都是對兒子的愛，將這份沉甸甸的責任背到了身上。
她答應了兒子要好好彌補北兒，那她就一定不會食言。
「陛下？」
「陛下你怎麼了？」
「陛下！」
柳貴妃和皇后等人一直候在院子外，見到有人衝出去叫太醫，她們就知道事情不對，忙不迭的沖了進來。
柳貴妃一把將門口的文妃推到一邊，衝到了龍榻旁，看到楚皇的那一刻就崩潰大哭起來。
「父皇，父皇，您怎麼了？」
「父皇您醒醒啊！」
「父皇……」
皇子們紛紛跪在龍榻前，哭著一聲聲呼喚起來。
文妃一個人立在門邊，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又看看榻上的楚皇，眼淚終於從臉頰滑落。
她恨這個男人。
恨這個男人毀掉了她一生的愛。
卻又愛到想要陪他一起走。
她的眼前浮現兩人初次相見的場景，那是一片春暖花開的時節。
她因為選秀進了宮，心中是既害怕又期待，期待那個被爹總是掛在嘴邊誇讚的人，到底是何模樣？
那一日，她的手帕不小心掉在了池塘里，僕人又恰好不在身邊，她便想自己彎腰去撈。
誰知一個不小心，她的腳底打滑，整個人往池塘栽去。
就是那個時候，楚皇出現了，及時的將她拉了起來，還親自幫她將手帕撿了起來，還給了她。
那時的他還是稚氣未脫的翩翩少年郎，樣貌出眾，氣質出塵。
只那一眼，她便淪陷了。
後來，她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楚皇給了她偏愛，對她總與其他后妃不同，而她的品階也在不停的上升，惹得一眾人眼紅不已。
再後來，她有了身孕，滿心歡喜的等著這個孩子降生。
可是，從那一天開始，一切都變了。
在那一天，那個女人因為生產逝去了，楚皇的心也在一天跟著逝去了。
也是從那以後，她才知道，自己得到的所有偏愛都是給那個女生的擋箭牌。
他的心裡從來沒有過她。
可是他這個人，總是無法問心無愧的利用別人，所以不斷的通過其他方式彌補自己。
無數的珠寶首飾，其他人羨慕的位份，對兒子的寵愛……
楚皇向她坦白的那一天，到如今都時常鑽進她的夢裡，讓她無法釋懷。
他怎麼就不明白呢！
自己想要的，不過是他的愛……
這麼多年的清修，她到底還是沒能參透佛法。
她只是一個俗人。
文妃扯起嘴角笑了笑。
隨著楚皇的離開，一切恩怨都應該結束了。
過去的一切不該再束縛她。
望著那個哭得極為傷心的兒子，文妃心裡浮現出濃濃的愧疚。
她這個娘親不稱職，因為個人恩怨選擇了逃避，讓無塵一個人面對風雨長大。
好在楚皇對他疼愛，蘅王對他照顧有加，現在雖然任性，卻又孝順又正直。
接下來的日子，她要好好陪伴自己的孩子，彌補多年來的虧欠。
只是她不知道，兒子可怨自己？
可還能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