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精怪演神仙
一聲恐怖的尖叫從木像之中傳出，而後一道虛幻的陰影出現，試圖逃竄出去。
楚泰五指微微收縮，虛空一陣扭曲，將陰影束縛其中，凝神觀望了一下，詫異道：「竟然是精怪，還是完全從人心鬼蜮之中孕育出的精怪，不過這傢伙的本質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被扭曲了。」
話語間，楚泰的目光不由看向邊上同樣被囚禁的婁書生。
此時的他面色猙獰，四肢有些許扭曲，試圖將那精怪拿在手中，嘴裡不斷念叨著：「還給我，把它還給我！把我的仙籍還給我！」
「你真的認為這東西是仙籍？」
楚泰瞄了一眼手中的陰影，此刻這個精怪已經因為暴露在空氣當中，而受到聖王大道殘留力量的攻擊，正一點點消散。
但內里又有些微扭曲其本質的願力在維繫它的存在，而那願力的最大頭，便是源自於這婁書生。
他的身體受到其精神的影響，同這精怪產生聯繫，不斷消耗生命維繫其存在的同時，也在刺激著婁書生，試圖讓其掙脫束縛，將精怪救走。
楚泰鬆開手，任由這精怪猛地沖入婁書生的胸口，下一瞬，黑影從中蔓延而出。
原本還在掙扎的婁書生驚恐的瞪大眼睛，他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力的流逝。
「不對，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婁書生看著楚泰，伸出手試圖想要求救，但那精怪顯然不這麼想，它瘋狂的吞噬婁書生的生命，逐漸頂替他的存在。
不，應該說婁書生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抵押給了這精怪，此刻它不過是提前收回自己的東西。
「不夠！還是不夠……」
完全被精怪頂替的婁書生瞪大眼睛，滿是血絲的瞳孔中只剩下獸慾和貪婪。
同時，婁書生的身體開始出現一定程度的異化，銅錢的紋路出現在他的面頰之上，皮膚也是浮現出金屬的光澤，頭髮逐漸粘合在一起，好似流動的液體一樣。
『這種感覺，怎麼有點異域道果碎片的味道……』
還想要觀察一陣子的楚泰突然感受到遠方落下的視線，眼睛微微眯起，伸手一摸，婁書生瞬間炸開，只剩下一枚凝聚著精怪本質的銅錢落到了他的手中。
而後腳步後退，隱匿入陰影之中，同時此地的緣分和因果也是隨著楚泰的離開而一點點的消散。
等到後來者趕到此地的時候，根本看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而退到暗處的楚泰，有些驚訝的發現來人竟然還是自己過去的一位熟人陽焰道人。
此人本是一個玄門教派的嫡傳弟子，天資卓越，只因早年家族被魔道修士覆滅而嫉惡如仇。
修行有成之後，為了更好的對付魔道，苦修宗門秘傳的《大日行空圖》，但他沒有精修門內最玄妙的大日真炁，而是選擇次一級的日景九陽煉魔之炁，且專攻諸多煉魔之法，為的就是日後能夠更方便的誅殺邪魔外道。
只可惜此人外出除魔不久，其至交好友便是被人誤導，陷入魔道不可自拔。
為了不讓陽焰道人痛苦，也為了自救，那位好友選擇在他面前坐化，甚至為了防止自身屍身為他人，還拜託陽焰道人將其煉化成法寶。
也就是陽焰道人後來使用的妙樂泉音鈴。
經此一事，陽焰道人更加厭惡魔道，行事作風也越發偏激，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同竹山一脈鬥法的時候，他還使用了一件邪修、魔修之屍骨煉製成的法寶百骸人劫石。
同時，他也是在這個過程中成就五品境界，凝聚了能於純陽之中演化出太陰之象的【蝕日化魔】法意。
他現身之後，四處觀望了一下，伸手一點虛空，一面內里有諸多陰影的寶鏡飛出，當空一轉，向著四周掃射。
『魔影藏空鏡？內里魔影越發扭曲，看來他心中偏執越發嚴重了。』
楚泰仔細看了眼陽焰道人的氣息，出乎預料的沒有沾染什麼孽障和業力，顯然他雖然行為越發偏激，但所作所為還算公允，沒有傷害無辜之人。
『明明心有偏執，卻能夠堅持本心，倒也難得……』
楚泰思索了一陣子，取出先前從臥佛寺獲得的玉葉，伸手一點，從中引出一縷月光，放在嘴前，對著陽焰道人吹了口氣，稍微撥動了一下他的命數和機緣，便轉身離開。
楚泰吹出的元氣混同月光落入掛在陽焰道人腰間的妙樂泉音鈴中。
那拳頭大小，好似心臟的鈴鐺立刻搖晃起來，發出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讓陽焰道人不由有些心煩意亂，但隨即又有絲絲縷縷仙家清聖道音和佛門清淨梵音迴蕩，讓他的目光微微停滯。
「我這是怎麼了？」
陽焰道人看了眼腰間的鈴鐺，忍不住問道：「泉音，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鈴鐺只是繼續搖晃，沒有回答道人的問題。
實在想不明白的道人，陷入了沉思，而楚泰則開始研究那陰影。
這東西正如楚泰先前猜測的一樣，是精怪，不過楚泰沒有猜對的是這東西最初應該是類似於春瓊泉、束少年、雷聲急、土玉精這類萬載以上的金銀銅鐵成精。
不過這傢伙也是倒霉。
它若是萬歲銅礦成精，當時化作狀若伏虎，花斑綠項的雷聲急。
若是銅鐵之精，則是化作宛如白鼠的土玉精。
可偏偏這傢伙是金銀銅鐵混合，從某種程度上能夠頂替錢財，然後這城池附近又是受到財仙神像的影響，人心向財，無形之中為其提供了不小的祈願和欲望。
最終導致這個原本應該是自然孕育的精靈，宛如從誕生於人心鬼蜮一般。
當然，當前大天有聖王大道壓制，不是以這種形式誕生，這傢伙根本無法成行，或者說還沒有成行就已經被聖王大道覆滅。 『但這傢伙的誕生，從某種角度也算是昭示了當前聖王大道已經無法全面壓制精怪的誕生了。是兩天碰撞的進一步影響，還是人道內部出現了什麼問題？』
楚泰這麼想著，鬆開手，觀察這精怪在自然環境下消散的速度，默默記錄下來後，身體淡化，向著此地財仙神像所在的位置走去。
此時已經入夜，城內沒什麼人，但財仙神像所在的位置依舊是燈火通明。
數以萬計的長明燈懸掛在神像的四周，時時刻刻都有願力匯聚其上，而那些欲望和貪婪的雜念也是在神像之後，凝聚出一輪常人無法看到的斑斕的光暈。
「快點！快點！我讓你們快點，沒聽到嗎？」
一聲怒罵從前方的一個男子口中傳出，話語間他還狠狠的抽打了一下身邊的奴僕。
在他的後方，還有幾十個男子，抬著數百盞長明燈走入其中。
男子一進去，便是拿起三柱高香，點燃後，對著神像叩拜起來。
絲絲縷縷的青煙上升，那原本頗有神道威嚴的四面八臂神像，立刻變了一副樣子。
斑斕的光暈照耀下，青煙好似一層層漆黑的陰影披在那神像身上。
神像赤、玄、青、白四面扭曲，同時分出一道陰影，擁擠到男子面前，分別顯露出貪婪、渴望、飢餓和惡毒的表情。
一道道黑氣從其口中吐出，好像在舔嘴唇，等待食物一樣。
八隻手臂之上珠、劍、鞭、索、槍、尺、如意和元寶也是各有變化。
原本有著圓滿之意的寶珠變成金鑲玉，看似變得更加富貴，實則殘破不堪。透過寶珠部分光潔的外壁可以看到一隻只蛀蟲正在其中吞噬玉髓金精。
帶著慧劍含義的寶劍鏽跡斑斑，但仔細看看那些鏽跡實際上卻是金粉玉屑，但仔細看，那些金粉玉屑其實是依附在寶劍之上，正依託其智慧，為自己找尋更好的斂財手段。
護衛心神的銅鞭成為了攪動人心欲望的棍子，其上滿是欲望的痕跡，一道道陰暗的穢氣環繞其上，愛恨交織的情慾也是不斷升騰，可有趣的是，其中又有不菲的財運環繞。
束縛貪婪的長索填充了享樂和墮落的枷鎖，不斷分化出一根根濕膩作嘔的分支，好像海洋中某些生物的觸手，嘗試著將其他生命束縛、吞噬。
守護正道的神槍成為給掠奪他人資源的武力庇護，原本璀璨的光芒變得更加耀眼，也顯得更加極端，容不下一絲一毫的不相干、不配合、不安寧。
象徵公平的尺子也是化作金光燦燦，無數雪白肥嫩的蛆蟲在其中爬來爬去，肆意踐踏公平公正的同時，也是受著所謂公平公正的庇護。
最後，象徵財富的金元寶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變得更加光彩奪目，多了一絲絲嫣紅的點綴而已。
至於神像下方的坐騎貔貅，則是滿臉油光，無數嫣紅的血水在它口鼻之間流淌，點點流螢在它身邊飛舞，像是環繞在腐肉邊上的蒼蠅，又像是無數被壓榨生靈殘留的亡魂。
『好傢夥，我先前還奇怪，那精怪為什麼要留在外邊，原來這裡的神像早就成精了啊！甚至先前那個小傢伙，也只是長索分化出去的一小節，都會主動布置陷阱了。』
楚泰看去，那財仙神像之上四面各是一個精怪，分別凝聚了人心之中的四種欲望體現方式。
八字手臂上的八件寶物，同樣是八個精怪，各自依附於寶物，扭曲其概念。
最後，那財仙的坐騎貔貅同樣是一個精怪，此刻正貪婪的看著下方祈禱的男子。
『凡人，你想要什麼？』
常人無法聽到的聲音從貔貅的口中傳出，化作無形的波紋向著男子罩去。
冥冥之中，四周氣數也是不斷翻滾，試圖裹挾他許願，許一些超乎其原本預料的欲望，投入更多的本錢。
男子眼睛有些迷離，正打算開口，一聲怒吼響起來：「你這孽障東西，真的想要氣死我不成！」
回頭看去，正是先前楚泰在臥佛寺山門前遇到的費姓老人。
此時他氣喘吁吁，一臉怒容的走入其中，看著祈禱的男子怒吼道：「你晚上不才答應我說明天和我去臥佛寺問一問主持大師，為什麼今天晚上就想著來祈願？你先前就是故意騙我的是不是！你就是想要氣死我是不是！」
聽到費老的話語，那男子的面色顯然有些難看，同行的幾十人中立刻有兩三個人走出來，拉著費老道：「爸，大哥也是為了我們家好，現在其餘幾家逼得那麼緊，我們不跟上，是會吃大虧的！」
「吃大虧？吃什麼大虧，老三啊，我們家這些年已經賺的夠多了，不急著擴張，你過去不是想著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嗎？咋現在也向著你大哥了？還有你，老二，你先前不是一個勁的和你大哥作對，今天怎麼就聯合你大哥欺騙我？」
費老說完，又是看向一個婦人，眼中含淚道：「還有大姐，你又是為什麼啊！」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個娶我就是因為我們家在這地方有些威望，這些日子裡大哥不跟，他都不理我了，現在想著去勾搭其他女人了！」
婦人說完，邊上的兩個兄弟也是紛紛開口。
「爸，我是想要做富家翁，可我孩子怎麼辦？我膝下有四個兒子，十一個孫子，我總不能看著他們日後沒飯吃吧！」
「爸，你這話就不對了，我當初一個勁的和大哥作對是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你把家產都給了他嗎？我哪一點不如他，現在他願意分我三分之一家產，我自然是跟著他！」
看著幾個兒女的樣子，費老氣的是不斷喘氣，前輩沉默許久的長子，此刻在四周氣數的裹挾下，緩緩轉過身，對著左右呵斥道：「你們還看著幹什麼？不想要工錢了？還不把老太爺扶回去？他要是有什麼事，我定要打斷你們腿。」
說著，長子不再理會呼喊的父親，轉頭對著神像許願，同時讓人們將一盞盞長明燈掛上去。
十三個依附在神像上的精怪紛紛發出一陣陣的歡呼，環繞著下方所有人開始吞噬氣數、命格。
這時候，楚泰也是上前，拿起一炷香，默默祈禱起來。
瞬間，十三個精怪全部愣在了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