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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沈青靄講了故事

2024-08-28 10:35:23 作者: 溫昶
  陸霄突如其來的侵略感讓傅來音完全不知道怎麼招架。

  事情是怎麼發生到這一步的,她也不知道。好像陡然之間,獅子睡醒了,飢餓非常,伸手一抓,抓到誰就是誰,吃掉。

  傅來音無法面對這樣的陸霄,只能避開他的眼神,看著袁嘉辰,「讓班上的同學過來集合了。」

  等袁嘉辰走後,傅來音才有些無助地看著陸霄:「我們是朋友。」

  陸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剛剛是開玩笑。」

  「嗯?」

  「逗學生玩兒。」陸霄面無表情,「看不出來嗎?」

  「……」我他媽看得出來個屁。傅來音深吸一口氣,想打人。

  這個混蛋知道她剛剛緊張得手抖嗎!他是在逗學生還是逗她?嚇死人了!

  傅來音氣鼓鼓瞪他一眼,跑去清點學生了。

  晚上吃了飯,做了遊戲,八點,錢薇將所有學生追進帳篷里,睡覺。

  成年人這個點自然是睡不著的,傅來音和柳啾啾、邱郁說了一會兒話,蹭到沈青靄身邊,輕聲問:「要走走嗎?」

  沈青靄看看她,起身,「走吧。」

  柳啾啾和邱郁把帳篷拉開了一個縫,兩個人擠在縫隙里。

  柳啾啾說:「沈老師也挺好的。」

  「太弱了。」

  「沒想到傅老師喜歡沈老師啊,你說傅老師今晚能表白成功嘛?」

  「不知道。」

  縫隙里看不見人了,柳啾啾將帳篷拉上,滾了一滾,自言自語:「配是能配的,就是陸霄就可惜了。陸霄其實很不錯的,美女與野獸,他看起來兇巴巴,其實人挺好,炸的小魚乾好好吃……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傅老師——」像是找到一個大問題似的,翻過身,問邱郁,「邱兒,你說陸霄對傅老師有沒有意思呀?」

  邱郁此刻又悄悄拉開了帳篷,聞言白了她一眼:「你瞎呀。」

  柳啾啾湊過去,「你在看什麼呢?」

  「陸霄。」

  「看他幹嘛?」

  「陸霄。」

  柳啾啾這才反應過來邱郁是在叫他。

  陸霄走過來,「睡覺。」

  邱郁把一塊鵝卵石給他:「幫我交給傅老師。」

  陸霄眉頭一皺,「明天自己給。」

  邱郁:「……」

  柳啾啾一下反應過來,看著他:「不行不行,必須現在給。」

  陸霄抬腳就走。

  柳啾啾伸出手去抓住他褲腳:「不給我們睡不著覺!」死死抓住他的小腿,「求你了,幫我們送送吧……」

  陸霄彎下腰接過石頭,「麻煩。」

  等陸霄離開後,柳啾啾氣鼓鼓:「要不是為了我的小魚乾,誰幫你,哼!」

  邱郁轉身躺下,「睡了。」

  柳啾啾跟著躺下,還興奮得很:「這種時候怎麼睡得著?」

  邱郁不回答。

  柳啾啾又開始自言自語:「陸霄要是沒送怎麼辦呀?傅老師不會已經表完白了吧……不會吧沒這麼快吧……沈老師會不會答應啊……」

  傅來音這邊。

  兩個人借著月色默默走了一會兒。晚上的仙池萬籟俱寂。他們沿著小河溝走,走到一個高處,在青石上坐下來,遠處就是大部隊安營紮寨的地方,燈星幾點,有安全員走來走去。

  這裡的夜色很美,繁星滿空,月亮溫柔。但傅來音緊張得已經什麼都注意不到,深呼吸好幾次,終於開口:「我……」

  「我有一個故事想說給你聽。」沈青靄和她同時開口。

  傅來音重重鬆了一口氣,笑:「洗耳恭聽。」

  「聽完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對我說什麼。」

  傅來音一愣。

  沈青靄一笑,「故事的開頭,叫我有一個朋友……」

  傅來音一笑,收拾好心情,「我猜你朋友畫畫挺好。」

  沈青靄看著遠處的空地笑,「是的,他畫畫挺好。」

  「這個朋友當時二十歲,在畫界初露頭角,有些沾沾自喜,有些志得意滿,他在藝術街租了一個大平層,每天瘋狂畫畫。有一天,他深夜出去買吃的,在樓下撿到一個女孩。」


  傅來音心裡一咯噔。

  「那個女孩十八歲,剛剛成年,和人打架,被打暈過去。朋友撿到她的時候,要死不活的,以為遇上什麼拋屍命案。

  但最終我朋友還是把人拖了回去。第二天,女孩就醒了。她睜眼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操畫的什麼幾把玩意兒。』

  兩分鐘後,我朋友將她丟了出去。」

  傅來音笑。原來沈青靄也有這種時候。

  「她完全不懂畫,初中就出來打架鬥毆,十四歲就抽菸酗酒,網吧、酒吧、一切可以睡覺的公共場所都是她的家。她沒有禮貌,常常說粗話,上廁所不關門,吃飯喝水一向大嚼大咽,喜歡看無腦綜藝,她眼裡沒有別人,好像也沒有羞恥,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她撕掉了我朋友畫了三個月的畫,不道歉,不怕打,脖子一揚,永遠是一句『有本事殺了我。』

  她令人討厭。」

  傅來音沒有應和。一個人的先天性格基因、出身、經歷、環境大致決定了他是怎樣一個人,我們終其一生都是在和這些作鬥爭,把自己往自己喜歡的方向雕刻,下筆有痕,落棋無悔。幸運的人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幸的人永遠只有一個模糊的模胚。傅來音不了解她,不說話。

  「她不好。」沈青靄輕輕說了一句,「她真的沒什麼優點。」

  「那你的朋友為什麼讓她一直住下去呢?」

  「因為無聊。」

  傅來音瞬間懂了。

  「我的朋友把她當作批判對象,靈感迸發,畫了好多畫。她的臉好像有無數故事,動靜之間,從來沒看過人有這麼多鮮活鋒利的表情。

  她好像天生就是畫家的模特。」

  「後來呢?」

  沈青靄眼神遙遠,看了遠方很久很久,呢喃:「那就是很後來了。」

  「嗯哼?」

  「她死了。」

  傅來音呼吸一窒。

  沈青靄笑:「她那樣不服軟,野性難馴,總會死在比她還硬的人手上。」

  傅來音說不出話。

  「我那朋友其實很討厭她。」沈青靄說,「她死的時候沒什麼感覺。是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他再也畫不出什麼有靈魂的東西,他才意識到什麼。」

  「不,是直到現在。」沈青靄頓了頓,「因為她死了,所以我朋友永遠不可能去求證是愛還是不愛。她任性地一划,沒有一點兒溫柔,傷口就留下了,好像永遠癒合不了。」

  沒有人再說話。沈青靄的故事,只講了一個開頭。許多事,一個開頭傅來音就懂了。

  沈青靄原來有這樣一段經歷。他對她的態度,一切有了解釋。因為不確定,所以沒有再進一步;但他們又彼此吸引,感情自然而然變得親近。

  沈青靄察覺到她想做什麼,先她之前把故事講了出來。他把他的不確定坦誠給她看,也在告訴她一個事實——即便不愛那個女孩,那個人也在他生命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不可能消失了。

  你能接受嗎?

  傅來音不知道。她沒談過戀愛,她還對「唯一」有著少女般的幻想,她想擁有浪漫唯美的愛情,輕盈甜蜜,每天如墜雲端。和愛人對視一眼,兩個人的心跳都會鮮活起來。

  但沈青靄已經給出去了一部分感情,那種第一次,永不再來。她期待給出去,也期待收回來。

  沈青靄不能。

  但她理解他。沈青靄直到現在也想不清楚對那個女孩的感情,何嘗不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他也曾希望和一個人一眼萬年,還對理想的女生充滿幻想,結果某個人蠻不講理,突然嵌進他的生命里,原本以為只是過客,卻徹底占領了他。失去和得到都猝不及防。理想國就這樣被轟炸成廢墟,重建遙遙無期。

  兩個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沈青靄拳頭握緊了松,握緊了松,最終將傅來音拉起來,笑道:「回吧。」

  兩人一前一後往回走。

  沒過多久,兩人走回仙池放水口,陸霄站在岸邊,不知道站了多久。

  傅來音走進了才發現樹影下的人,驚訝道:「你怎麼在這裡?」

  陸霄將鵝卵石給她:「邱郁給你的。」

  大半夜的,站在這裡等人,竟然只是給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誰信?

  沈青靄懂了,傅來音也「懂了」,心裡燥燥的,難為情地接過:「可以明天給的。」


  陸霄抿唇:「她們不睡覺。」

  傅來音見他「強調」,也不願意讓他難堪,不再多說什麼,「回吧。」

  結果就見周老師匆匆忙忙跑過來,滿臉驚惶:「唐諍不見了!」

  陸霄眉頭一擰,「剛還在。」

  「不見了!」周老師急道,「我剛最後一次清點學生,和唐諍同一帳篷的學生說,唐諍上廁所去了再也沒回來!」聲音裡帶了哭腔,「剛安全員去廁所看了,沒人!老師們已經悄悄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幾個人心裡都是一沉,都明白這是多嚴重的事。

  陸霄沉著臉回到營地,吹了吹口哨,「集合!」

  分散各處的安全員一留一跑,動作利落,很快來到陸霄身邊。

  「四年級一班!」

  「四年級二班!」

  「五年級一班!」

  「五年級二班!」

  「六年級一班!」

  「六年級二班!」

  「照片傳你們手機上,四年級二班學生唐諍不見了,搜找!兩個人營地搜尋,一個人跟著周老師去詢問學生,兩個人去附近農家樂,一個人信息綜合,隨時分享進展。一個小時內,把學生找到,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安全員快速解散。

  十分鐘後,跟著周老師的安全員回說:「確定是去上了廁所,沒有回來,應該是趁老師不注意,從廁所那條路跑上山了。」

  陸霄眉頭一皺,「兩個人跟我上山。」

  傅來音全程跟在陸霄後面,聽他這樣一說,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陸霄冷冷看她一眼:「你敢!」帶著人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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